作者:春风序
固然心疼阮常在,可是为保将来,孟贵人不得不劝阮常在暂避令贵妃的锋芒。
毕竟皇上真的太宠爱令贵妃了,他对令贵妃的宠爱几乎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如今只怕谁和令贵妃撞上都不会讨得了好。今日的羡云(阮常在)不就是吗,孟贵人原也以为羡云足够得宠,可在令贵妃面前,皇上眼里哪儿还有她们。
羡云这般得宠,可皇上还是会因为令贵妃而斥责羡云。如今皇上又有言在先,那冰冷的帝王威严哪怕是此刻孟贵人回想起来都还是会心惊,若是羡云还是不避讳,孟贵人也不敢去赌阮常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但孟贵人想,羡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大抵是不会比得上令贵妃的,毕竟今日羡云仅仅只是一句话,皇上都要这般回护令贵妃,反而冷脸斥责羡云。若是羡云仍是不避令贵妃的锋芒……
孟贵人没有再想下去,她只是再度握了握阮常在的手。
阮常在看着孟贵人坚定的神色,眸中霎时含上了水光,她仰了仰头。
她本是无意入宫,可是皇上温润柔和的笑意却让她忘了,他是皇上,是君王,唯独不是她一人的夫君。
甚至如今再回想起来,皇上那温柔的笑意怕也是为令贵妃而展,旁人何时得过他这般柔和宠溺的笑意。
看着阮常在落泪,洛答应也跟着落泪了,她满心愧疚地看着孟贵人和阮常在:“孟姐姐,阮姐姐,是我无用,还牵连了两位姐姐,姐姐们恕罪。”说着,她便跪在了孟贵人和阮常在面前。
孟贵人连忙扶起她:“云染,快些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阮常在也顾不得落泪了,她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忙道:“是啊,云染你先起来。”
洛答应泪眼婆娑地看着二人:“可是今日到底是我牵连了两位姐姐,是我对不住姐姐们。”
孟贵人婉声道:“何必说这样的话,咱们都是姐妹,且不说今日并非是你牵连,就算是,同甘共苦不也是应当的吗?”她替洛答应拭了拭眼泪。
阮常在也温声宽慰道:“蕙姐姐说的是,云染,都是咱们心甘情愿的事,本也是不确定的,如何能怪你。”
洛答应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多谢两位姐姐。怪只怪我福薄,令贵妃又帝宠太盛……”她的神色落寞下来。
听到洛答应的话,阮常在劝慰她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眨了眨眼,只觉眼睛又有些酸了。
孟贵人一手握着阮常在的手,一手又握住洛答应的,她温声道:“什么福不福薄的,云染妹妹尚且年轻,焉知深厚福泽不是在日后?”
听到孟贵人的话,洛答应心下果然宽慰许多。她看着孟贵人,眼圈儿又有些红了:“多谢姐姐宽慰我。”
孟贵人轻轻拍了拍洛答应的手。
阮常在心下还是有些乱,她轻声道:“蕙姐姐,洛妹妹,我有些乏了,想先回宫去。”
洛答应正欲说什么,孟贵人却动作轻柔地制止她,孟贵人柔声道:“好,羡云你先回去,莫要想太多了。”
阮常在可有可无地点头,有些失神地走了。
看着阮常在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洛答应有些担忧地看着孟贵人:“阮姐姐她……”
孟贵人也看着阮常在离去的背影,但她温声道:“让她静一静吧,她最喜爱海棠花,你也知道。”孟贵人看向洛答应。
闻言,洛答应也不由叹气:“令贵妃实在得宠,皇上竟也宠爱她至此。”
今日她们算是真真正正地领教了一番这位皇贵妃口中有些娇纵的令贵妃到底是何模样。
令贵妃宠冠后宫是真,可貌美,娇纵,善妒的传言也是真。
但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明知令贵妃的张扬善妒,皇上竟还愿意一如既往地宠爱着她……
听到洛答应的话,孟贵人亦是深以为然,她轻叹一声。
但她也不忘温声提醒洛答应:“还是别多提贵妃娘娘了,咱们先回去罢。”
洛答应点点头,和孟贵人一同回宫了。
第202章
大雨狂倾在琉璃瓦上,铮铮作响,雨水又顺着檐角倾跌而下,滔滔不绝。夜色暗沉,整个辽阔华美的圆明园都笼罩在滂沱的大雨之中,越发朦胧昏暗。
阮常在坐在窗边,神思不属地听着窗外磅礴的雨声,室内一片灯火通明。
坠露小心劝道:“小主,夜深了,早些安置罢。”
阮常在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可有可无地点头。
但是听着窗外滔滔不绝的雨声,阮常在又想起什么:“今日皇上可翻牌子了?”
这样大的雨,也不知皇上此刻是不是正陪在哪个娇美柔弱的嫔妃身畔。
坠露的神色似是一顿,而后又小声道:“今日皇上翻了令贵妃的牌子。”
阮常在蓦地看向坠露:“令贵妃?令贵妃不是不能……”
不过话说到一半,阮常在便打住了。
令贵妃虽然有孕,但皇上翻牌子未必是要嫔妃侍寝,这一点阮常在同样清楚。
况且自搬到圆明园以来,皇上也不是第一次翻令贵妃的牌子了。更甚的是,令贵妃还有独居皇上九洲清晏天地一家春的殊荣,后宫这么多嫔妃,竟就只有她住去了皇上身边。平日皇上若是直接去了天地一家春或是召令贵妃去九洲清晏殿,只要九洲清晏的人不说,谁又会知道呢。
甚至后宫嫔妃都知道,明面儿上皇上瞧着翻牌子的次数不多,但令贵妃就住在九洲清晏,私下里皇上必定只会让令贵妃伴驾更多次,就和永寿宫是一个道理。
否则,令贵妃如何会传出专宠之名呢。
可是阮常在心下还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意味,她轻叹:“哪怕令贵妃不能侍奉皇上,皇上也要让她伴驾吗?”
坠露宽慰阮常在:“小主快别多想了,令贵妃如今有孕,皇上难免多怜惜她几分。”
阮常在却是低声道:“有孕?忻嫔不也有孕吗,皇上何时像宠爱令贵妃那般宠爱忻嫔了?”
阮常在又想起那日,那日皇上百般小心地护在小腹隆起的令贵妃身边,可同样有孕的忻嫔却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她们跪在冰凉的地上。
皇上待忻嫔这个有孕的嫔妃竟和待她们差不多,并没有忻嫔有孕便对忻嫔多怜惜一二。
甚至哪怕令贵妃责罚忻嫔,皇上也视而不见。皇上真的娇纵令贵妃至极了。就如皇上亲口所说,令贵妃永远无错。所以皇上也会永远护着令贵妃,永远站在令贵妃身后,做她的底气吗?
阮常在失神地望着窗外。
坠露那日也在场,自然也想起那日的事。
甚至现在想想皇上那日冷厉无情的帝王威严,坠露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但现下她更该关注的还是自家小主,坠露便只能努力劝道:“小主你且宽心,皇上待小主也很是宠爱的啊,新入宫的嫔妃中便是小主最得皇上宠爱了。”
阮常在却丝毫没有被劝慰到,她自嘲一笑:“得宠?在令贵妃面前我算什么得宠?”
那日本是客气地同忻嫔谦逊了一句,阮常在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忻嫔说她的恩宠快要比上令贵妃时,她心中的确有两分侥幸和隐晦的欢喜。
可是后来皇上对令贵妃的种种宠爱,种种无法无天的纵容,霎时便打破了阮常在心中那几分隐晦的喜悦。她自己说的竟是对的,她如何能比得上令贵妃。
又想起什么,阮常在不禁从绣篓中拿出绣了一半的绣帕,眼圈竟是渐渐红了:“往后我便是连海棠都喜欢不得了。”
有皇上的话在,日后哪怕有人喜欢海棠怕是都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得了个仿效令贵妃的罪名,白白丢了性命。
坠露也心疼阮常在,可是大势如此,皇上就是如此宠爱令贵妃,旁人说着如何得宠,其实都不够看的。如今这般的情形,若是还有人敢往上撞,妄图去夺令贵妃的宠,下场绝对不会好看。
“小主……”坠露能觑见几分阮常在的心意,却也不知如何宽慰阮常在,毕竟她只是个奴才,有些话只能让主子说,她却不能说。
阮常在的目光又落在桌上明亮的烛火上,她一时有些失神:“如今令贵妃不过只是有孕,皇上便这般宠爱她了,若是令贵妃再诞下一儿半女,她的地位必然会更加稳固。”
至少令贵妃这后半生的荣宠都不愁了。
坠露道:“小主且宽心,您这样得宠,必定也能很快有孕,您的福泽也不会薄。”
听到坠露的话,阮常在一半是期盼一半是失意。
她当然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更想要的却也不是孩子。
有令贵妃在,一向自信甚至自负的阮常在此刻却没了信心。
忽而,天外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暗沉的天空被一场刺眼的闪电撕开一道口子,暴雨狂倾,电闪雷鸣,窗外的雨声也更大了。
阮常在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惊得不清,霎时什么心思也没了。
她心有余悸地看着窗外。
坠露道:“今夜这雨怕是不会停了,奴才先扶您去安置吧。”
阮常在点点头,忽的又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实在没什么喜色。
“从前在家中时我还有些怕打雷,如今入了宫,竟也不怕了。”
不知是这宫里经历的种种太过磨砺人,还是因为……没了能百无顾忌撒娇的人。
从前她怕打雷,说到底也是家中娇惯。她知道只要打雷便时时都会有人来百般哄着自己,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朝着家里人撒娇,然后在家人娇宠的轻哄中慢慢睡去,所以她一直有这个底气害怕。
可是如今入宫,她最期盼能来哄着她的那个人,这雨夜怕是来都很难来一回,又何况耐心纵容地轻哄她。
没人哄着,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阮常在忽而回眸看向窗外,自嘲一笑:“今夜雷声这样大,皇上此刻必定在轻哄令贵妃吧。”
于她,皇上怕是很难如她想要的那般心疼地娇哄着她,但阮常在想,令贵妃若是害怕,皇上必定会百般温柔耐心地轻哄令贵妃的。
毕竟皇上待令贵妃的娇惯纵容,甚至远胜于她的至亲待她的宠爱。
阮常在的神色黯然下来。
她的心实在太乱了,可她也要再好好想想,宠爱宠爱,这帝王宠爱她究竟还要不要。
毕竟,这宠与爱自然是不同的。
阮常在的目光又落在桌上绣了一半的绣帕上,她又沉默了一会儿。
她从来都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很快便做了决定。
阮常在将绣帕拿起,一狠心便将这仅剩的绣了半幅海棠的绣帕绞了。
其余带海棠的大件,如衣裙首饰等,当日回来阮常在便让人处置了。心中虽然不甘,可阮常在也不至于非要倔强地同皇上对着来,她一向是个聪明人。
如今也就只剩这方绣了一半绣帕。
但今日这曾经让她害怕的雷雨却再度深刻地提醒了阮常在,令贵妃有多么得皇上娇宠,地位有多么稳固。
这样的认识,让阮常在心冷,这方绣帕她也留不下去了。
就算一时半会儿做不了大的决定,可她也不能让人拿住把柄。
阮常在偏过头去:“一会儿拿去烧了吧,日后我宫里也不要再出现带海棠的东西。”
坠露连连应了。
然而在九洲清晏殿,阮常在口中需要皇上百般娇哄的令贵妃听着这雷声却是半点不害怕。
打雷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令贵妃很无所谓。
但是她忽然捂了捂肚子,眉头一蹙。
皇帝坐在宁欢身畔,见她捂着肚子蹙眉,连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