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知道了,你家小姐什么时候爬树摔过?”,宁欢一边爬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她们。
玉琼心道,才不是!您去年冬日不就摔了,还有上上次……
但顾着她正往下爬,玉琼便默默咽下这些话,生怕影响到她。
没想到还是不成,宁欢话音刚落,她脚下一滑,竟就要摔下。
玉琼惊叫出声,她们急忙朝前跑去想要接住她。
但,有人比她们更快……
只见一个银白色的身影掠过,待回过神来,宁欢已稳稳落在他的怀中。
宁欢正闭着眼,等着屁股被摔成八瓣儿。
她还不忘在心里吐槽,果然这大旗不能乱立。
但没想等待的痛迟迟没有到来,反而闻见一股悠远沉静的香气。
她一睁眼,便直直望入一双清幽深邃的眸中,她在其中见到了自己的缩影,也见到一些她看不太明白的情绪。
似紧张、似欢喜、似无奈。
她愣了一瞬,醒神后立马从男子怀中下来。
她连忙福身道谢:“多谢公子相救。”
男子唇角噙着一抹淡笑,坦然地受了她这一礼:“起来吧。”
宁欢起身,望向他,竟是那日她在街上惊鸿一瞥的“临窗客”。
他今日身着银白色窄袖长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而精致的纹样,发丝如同沁了皎白月色一般,泛着淡淡光华。
但更让人觉得如月如玉的是他的容颜,似皓皓空中月,莹莹谷中玉俱凝化于他的眉眼,温润雅致而清贵端方。
暮春的风拂过,湖畔的海棠林微微晃动,炽艳灼灼的海棠花瓣掠过碧波浩渺的湖,碎在他银白皎洁的衣襟里,端的是风景如画,惊艳山河。
在这烂漫艳丽的海棠花林映衬下,宁欢再次被他的容颜所惑。
她喃喃:“是海棠花成精了吗……”
男子听见了,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早就看见她了,看着她捧着幼鸟,看着她将幼鸟送回树上,看着她在那簇簇繁花中说笑。
方才看着她在那艳丽海棠花树上,漫天海棠花雨中素手拈花盈盈浅笑的明丽模样,他也想问一句“是海棠花成精了吗?”
不然为何会有这样一个纯稚、柔软、美丽却又大胆的人儿出现在这海棠花林中呢。
他想,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美好如画卷般的场景了。
此时见她这样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满足。
宁欢回过神来,厚脸皮如她也忍不住脸颊微微泛红。
只盼他耳力没这么好,没听见她方才说了什么。
她又回想起正事来:“方才……方才没有砸坏公子吧?”
看他的模样应当没事吧,宁欢心虚地想。
男子温雅笑着,并不在意:“无事,习武之人还不至于被你这轻飘飘的小丫头砸坏。”
宁欢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改日必让阿玛登门答谢。”
男子一下便笑了:“举手之劳,登门答谢就不必了。”
“我名如圭,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告知你的名姓?”
如圭……
宁欢下意识问他:“可是出自《诗经·大雅》‘如圭如璋,令闻令望’的如圭?”说完她又心中暗骂自己嘴快。
而如圭则是有些惊讶于她的学识,时下熟知汉家书籍的女子可不常见。
他心下莫名又有些愉悦:“正是。”
宁欢见他答了,面上的笑意浓了几分:“我名宁欢。”
如圭了然,他不禁赞道:“清宁欢喜,好名字。”
玉棠和玉琼看着小姐竟就这样和一个陌生男子聊起来,又忍不住开始忧心。
这位公子虽救了小姐又生得一幅好容颜,但终究是个外男,况且小姐日后必定会入宫去,又能如何呢……
还是玉棠有主意些,她温声道:“小姐,咱们出来已有些时候,该回去了。”
宁欢看了看天色,果然见夕阳渐斜,余晖交映。
她略一思索,就算留在这儿也只能和这位容色动人的公子尬聊。
不妥,不妥。
她便借机向如圭道别:“如圭公子,家中额娘管得严,小女便先告辞了。”
如圭心里好笑,家中若真管得严,这小姑娘怕是就没这么大胆子敢上树了。
他面上却不显,手负于身后,笑意温润雅致,朝宁欢颔首。
宁欢也不在意这话漏洞多不多,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她朝着如圭点点头,转身离去。
如圭目送她窈窕生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海棠林深处。
他唇畔带着笑,但神色悠远而复杂:“宁欢……宁欢……”
这就是自他十几岁起,便断断续续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姑娘吗。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到落地的小鸟还是不要轻易去救哦,染上人类的气息鸟妈妈可能会不要它,不过动作快一点话也行,小鸟沾不上太多气味。
第3章 大昭
天光正好,宁欢便倚在窗边借着白日的光亮看着手中的画本。
正看得津津有味,只听玉棠进来通传道:“小姐,妙颜小姐来了。”
玉棠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娇俏率真的嗓音在门边响起:“欢妹妹在做什么呢?”
宁欢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她是隔壁郑府的小姐,名唤妙颜。郑家也是包衣世家,她阿玛的官比魏爹要高一些,是包衣佐领。据这位郑家小姐所说,原身与她关系极好,亲如姐妹。
她起身迎了上去:“妙颜姐姐怎么来了?”
郑家妙颜人如其名,生得一幅俏丽容颜,她比宁欢长一岁,参加了去年的内三旗引见,本都留用了,不知怎的又被逐出宫了。
这种极其有失颜面且败坏名声的事,郑家语焉不详,对外只道她是落选而非被逐出宫,只有像魏家这些邻近的才隐约听得些小道消息。
郑妙颜作势打她:“难不成我还来不得了?”
宁欢连连笑道:“哪儿呀,姐姐来陪我说话我可欢喜得很。”
她边说边拉着郑妙颜往炕边走。
郑妙颜看到她扣在小几上的书,笑道:“你这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就知道看画本儿。”
宁欢连忙辩解:“我这一天天的能干什么正事,拿画本儿打发打发时间还不成了?”
郑妙颜笑她:“伯母没拘着你学规矩吗?你明年可就要入宫了……”
说到入宫,郑妙颜的神色暗淡了些许。
宁欢看她的神色便她在想什么,只笑道:“姐姐还不知道我吗,我这般的性子可一点都不想入宫。”
郑妙颜看着她,掩唇一笑:“这话可别让伯父听见,不然你又该挨罚了!”
宁欢眨眨眼,笑吟吟地:“只要姐姐不说,我阿玛他不会知道的。”
郑妙颜摇头笑了:“你啊……”
她又想到什么似的,看着宁欢叹道:“你不愿入宫也好,只盼能如了你的愿。”
“那紫禁城看着锦绣荣华,但宫中规矩严苛等级森严,咱们这些进宫当奴才的,哪个不得小心伺候着?还有宫里那些主子,别看她们个个儿生得花容月貌的,但……”
她看了看宁欢,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宁欢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安心说下去:“姐姐说就是了,这儿只有你我二人,不会再有旁人听见。”
郑妙颜叹了一口气:“我哪儿是怕旁人听见,我是怕吓着你。”
宁欢依旧笑着:“姐姐还不知道我么,我的胆子一向是最大的。况且我也得去那宫里走一遭,姐姐说了反倒是给我一个提醒。”
郑妙颜点点头,语气低沉下去:“那宫里的主子们可没有面上那么好相与,你不知道她们一个个儿都藏着怎样狠毒的心思!”
说到这儿,郑妙颜似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面露愤恨之色。
她握着宁欢的手,仍有些心有余悸:“若是一个不留意着了主子们的眼,咱们这一生可就完了!就如你所说,你这般活泼爱俏的性子,还是万勿被留用的好!”
宁欢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直安慰她:“姐姐说得是,姐姐能出宫反倒是件幸事了。”
郑妙颜听了这话,神色中似有轻快又似有不甘。
“若是真有幸能出宫,我必定要去护国寺好好谢过菩萨们。”宁欢笑眯眯道。
郑妙颜果然被她的话逗笑了,她也不想再提这令人不堪的过去:“好了,妹妹,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今日来找你是想邀你去街上看看,听说京城大街新开了一家玲珑阁,里面的首饰颇为漂亮呢,不如咱们去看看?”
宁欢遗憾地叹了一声:“好姐姐,你以为我为何在这儿看画本,不还是因为我额娘拘着我不让我出门吗。”
“这样啊……”郑妙颜有些遗憾。
宁欢宽慰她:“姐姐莫要伤心,改日妹妹能出门了必定去邀姐姐赔罪。”
郑妙颜也知道杨氏的厉害,便也没强求。
在她快走出门时,宁欢忽然道:“还得多谢姐姐告知我这些,倒让我心里也能多几分准备。”
郑妙颜回头看她,嗔了她一眼:“你我姐妹,还要说这些么。”
宁欢面上含着笑意:“姐姐说的是。”
……
入夜,月光皎洁,繁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