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皇帝眉心一跳,似乎还有几分难以置信:“嫁妆?”
他家小公主还这么小就考虑上嫁妆的事儿了?!
宁欢本就是随口一说,听他这般问正想点头,但看到他脸上几分难以接受的神色,忽然便想到什么。
她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皇帝怀中的昭昭,不禁忍笑道:“将来昭昭若是出降,你不会要当众落泪吧?”
看他这般宝贝昭昭的模样,还真说不准。
皇帝下意识低头看着怀中小小软软的女儿,想着这个此刻在他臂弯中安睡的女儿日后要嫁到别人家去,霎时还真有几分悲从中来的意思。
他抿着唇,不禁稍稍抱紧了昭昭。
宁欢看他这反应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霎时笑得花枝乱颤:“你还真想这么多啊,昭昭这才多大啊,你真是要笑死我!”
皇帝心中的悲伤霎时便被宁欢笑没了,他好气又好笑地看了宁欢一眼。
也不知是谁先提的这个话头。
宁欢却还在笑:“也不知道十几年后你当众落泪是个什么模样。”
听着宁欢揶揄的话,皇帝不禁咬牙:“宝儿……”
见他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宁欢更是笑不可抑。
看到宁欢这般开怀的模样,皇帝实在是好气又无奈,但他摇了摇头到底没说什么。
“罢了,你高兴便好。”
都是他宠出来的,能怎么办。
听到皇帝这般宠溺的话,宁欢终于重拾了良心,她忍住笑意,正经道:“好了好了,不笑了,咱们昭昭才满月呢,离她出降还有好多好多年,早早地操这心作甚?”
好多好多年,其实也就十几年罢了,很快便会过去。
这般想着,老父亲又有些惆怅了。
……
等昭昭熟睡后,皇帝才和宁欢回到后殿准备安寝。
宁欢坐在梳妆镜前,玉棠和玉琼帮她拆下发髻上的钿子和钗环。
看着铜镜中穿着金黄色吉服,头戴钿子的人,宁欢忽然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着这样一身大妆吉服的自己,宁欢忽然便想到今日嫔妃和福晋们对她和朝珑更甚往日的殷切。
宁欢知道,这必定也是因为早上皇帝恩典她母家抬旗入镶黄旗满洲的旨意。
魏佳氏。
宁欢说不出什么心情地笑了笑。
当初刚刚到这儿时还想着要抱“魏佳氏”的大腿,却没想到自己便是这个“魏佳氏”。
从前再如何,宁欢还是有几分不真切的感觉,直到今日。直到皇帝明旨将她再度抬旗入镶黄旗,明令宗人府将玉牒上的名字改为魏佳·宁欢,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就是将来的孝仪皇后。
“宝儿,宝儿,这是怎么了?”耳畔传来皇帝关切的声音。
宁欢蓦地将思绪抽离。
原来是她愣神太久引来了皇帝的关注,玉棠和玉琼甚至都不敢再继续为她拆发髻了。
宁欢道:“你们接着拆发髻便是。”
玉棠和玉琼连连应了。
宁欢又透过铜镜看向皇帝,有几分嗔怪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为何这么迫不及待就让宗人府改玉牒了,这又是何必?”
她也隐约听说慧贤皇贵妃的玉牒至今还没改。
皇帝也看着宁欢,温柔而认真道:“当然是要宝儿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更快地成为他的皇后。
她已姓魏佳,是满洲镶黄旗,任何人都不能再用她的出身来攻讦她。
皇帝虽未说完,但宁欢自是听懂他的意思,她心下又酸又软:“你啊……”
皇帝扶住宁欢的肩。
见此,玉棠和玉琼会意地无声退下了。
“宝儿是不是很感动?”皇帝故意压低声音问道。
宁欢还没意识到什么,软声道:“自然。”
他为她做的一切岂是一句感动能说得清的。
皇帝眸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他继续温声哄骗道:“那宝儿是不是该回报为夫一二?”
宁欢下意识便不疑有他地颔首。
直到点了头她才意识到什么似的,透过铜镜一看,某人果然直勾勾地低头看着她。
宁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那片起伏的柔软。
宁欢心中的感动酸软霎时便散了大半,她好气又好笑:“除了这个,你一天天还能想到什么!”
皇帝斯文有礼地询问道:“自然还有许多,宝儿想知道吗?”
宁欢一点也不想知道。
“不想!你住嘴!”看着镜中这个看似斯文的衣冠禽兽,宁欢不禁红着脸颊严词拒绝。
皇帝温和地笑了笑,俯身圈住宁欢低声诱哄道:“今日昭昭还没吃过,宝儿是不是难受得慌。”他在宁欢颈侧落下一吻。
宁欢的眼神霎时飘忽了一瞬,感受到那股子胀痛,宁欢到底咬了咬唇,没拒绝。
“不要脸!”但她还是有几分恼羞成怒。
皇帝低声笑了笑,一把将宁欢抱起:“好,我帮帮宝儿便是。”
宁欢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又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等等,我还没好完……”
虽然没有血了,但还没彻底干净。
皇帝反而没想这么多,听宁欢这般说,他反而低笑起来:“原来宝儿也想……”
“住嘴!”在他要说出更多羞人的话之前,宁欢先捂住他的嘴,打断他。
意识到自己想多,她愈发恼羞成怒。
见她这么模样,皇帝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但他见好就收,没再揶揄宁欢。
皇帝只是愉悦地笑叹道:“好,我说了只是帮一帮宝儿罢了,宝儿放心。”
“呸——”宁欢霎时轻啐他一口。
他的帮一帮,操作空间可大了。
*
朝珑的满月宴在九月初六,而三日后便是宁欢的生辰。因为挨得太近,宁欢原本都不想办千秋宴了,但皇帝坚持,宁欢在这事上拗不过他,到底同意了。
九月初九,皇帝在蓬岛瑶台为宁欢设千秋宴,这倒是让宁欢松了一口气,若还是在圆明园殿,旁人或许没什么想法,但她自己反而会觉得有些许的尴尬。
而九月初九这日,宁欢的额娘杨氏也被恩典列席宁欢的千秋宴。
本来宁欢出月子后杨氏便该离宫,但为了让杨氏陪自己过一次生辰,宁欢还是多留了杨氏几日。
九月初九千秋宴后,宁欢再不舍也只能和杨氏惜别。
好在下次再见额娘应当不需要再如从前那般等上许多年才能见上,或许下次她便能名正言顺地召额娘入宫了,宁欢想。
第224章
九月下旬,皇帝奉皇太后回銮。
十月初四,经各方查验,皇贵妃谋害孝贤皇后及悼敏皇子之事属实,皇贵妃恶行终于被揭露。
皇帝大怒,下旨废皇贵妃辉发那拉氏为庶人,赐自尽。此外,皇帝还于朝中痛斥辉发那拉一族教女无方,竟然教出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恶妇送入后宫。辉发那拉氏一族虽然早已式微,但终究是罪人辉发那拉·荣格的母家,辉发那拉氏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之事,其母家怎可被轻易饶过,皇帝盛怒之下,将辉发那拉氏族中为官者全部贬为庶人,全族流放至宁古塔为奴,无诏不得出。
至此,辉发那拉这个在满洲贵族眼中古老而尊贵的一族彻底没落,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姓氏便会无声地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当朝皇贵妃竟敢谋害一朝皇后和皇后嫡子的事被揭露,自然引起朝野和后宫的震动。
朝中虽有满洲亲贵对皇帝的强硬处置有所微词,但也并不敢表现得太多。一来,孝贤皇后崩逝那段时日皇帝的冷酷手段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得知芳华正盛的先皇后早早崩逝竟是为人所害,朝臣们想想也知道皇上会是如何震怒。
再有便是,皇贵妃谋害先孝贤皇后与悼敏皇子之事实在是证据确凿,朝臣们的确也无话可说,试探性地劝阻两下便也不敢再同皇帝唱反调。亲贵们再是同皇家沾亲带故,也怕皇上盛怒之下不管不顾地波及到他们,毕竟这些年皇上处置的宗亲可不在少数。
后宫中亦是不大平静。
得知消息后,关系要好的嫔妃们很快便也聚在一块儿,身处后宫,她们更是难掩心中的震颤与后怕。
嘉妃得知消息后,平复了一番心情才若无其事慢慢悠悠地去了纯贵妃的景仁宫,只当是同往日一般闲时茶话。
嘉妃踏入景仁门后,忽然便抬眸看了一眼高悬的景仁宫牌匾。
她的神色似笑似感叹。
当年孝贤皇后还在时,她和纯贵妃的关系并没有多好,那时的纯贵妃虽然也温婉守礼,但远不如如今的沉稳。因为和纯贵妃前后脚诞下皇子,又同处妃位,她和纯贵妃便时常互相别苗头,总想压对方一头。不过虽是如此,她二人的关系也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最多便是嘴上官司,但要说关系多好也是没有的。
谁料想这么多年过去,孝贤皇后崩逝了,潜邸旧人也所剩无几。在这宫里,她竟也只能和纯贵妃多说几句,如此一来,她和纯贵妃的关系倒是愈发好了。
画桥听纯贵妃命在景仁门等着嘉妃,正引嘉妃入内却见她抬眸看着景仁宫的牌匾在笑,画桥疑惑了一瞬:“嘉妃娘娘?”
嘉妃回过神来,微微弯唇:“走吧。”
虽说不大想承认,但在这宫里,除了纯贵妃,她还真和谁都说不到一块儿去,虽然有时候纯贵妃还是那么会气人,嘉妃笑了笑。
嘉妃很快便进了景仁宫的东暖阁。
她与纯贵妃互相见礼后便坐到了榻上。
看着桌上备着的几碟点心,嘉妃不禁笑道:“你就料定了我会来是吧?”
不仅让画桥在景仁门等着,还备好了她爱吃的点心。
纯贵妃抿唇一笑,温婉道:“自然。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你怎么会不来,便是你不来,我都要去启祥宫寻你了。”
嘉妃原本还笑着,听到后半句脸上的笑意也顿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