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师父师母那里我都忘记了,还是你周到些。日后每月陪我山上一趟好不好,嗯?”
岑听南眼圈发红,恨声道:“少在这里装好人,若你敢动我父兄,我豁出命也要将你拽下地府的。”
顾砚时拍着背的手僵了僵。
她恨死他了吧,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圈着,又用家人胁迫她。
小姑娘都要咒他下地府了。
“随你。”半晌,顾砚时垂睫应道。
只要同她一起,去哪不是去。饶是地府,他也要追下去将她圈在身边,只要她不嫌那地方阴森。
岑听南被他按在怀里,不甘与莫名还有丝丝缕缕的烦躁一起涌了上来。
但更多的是无力。
她好像永远都挣不出他的掌心似的,他要逗她时便来逗一逗,他要冷落她时便能三五日不回来连句解释都可以没有,而此刻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又或者突然想通了什么,便可以浑不要脸地又捏住自己的命脉与软肋,强硬地逼她就范。
岑听南无力地觉得,顾砚时在将她当做猫狗一样豢养。
她不知道这样的局势是如何形成的,却深知这样绝不应该。
她可以接受他寻着由头的训斥,二十下戒尺或是三十下束带抽打,都可以。因为那是她心甘情愿同他做的快乐事。
但此时此刻的哄骗,绝不是她要的。
他分明就在把她当做猫狗一样糊弄。
岑听南艰难地从他怀里挣了出来,直视上他琥珀色淡漠眼珠,一点点坐直了身子。
“左相大人自重。”她轻声道。
顾砚时的手颤了颤,指尖凝在她浑圆的肩头,却不敢握下去了。
他可以将她按在腿上,用手掌、用戒尺,狠狠抽一顿,质问她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吃冰的让自己难受,为什么去书院也不告诉他,也可以厉声责问她为什么对郁文柏好奇,乃至于要去书院问师母,更可以将她逗弄到快乐的云端,再哄她说一说自己的从前,问一问这株娇艳牡丹有没有在别人眼底下盛放过。
可顾砚时什么都不敢。
多好笑,他独行了二十六年,此刻对着个原先以为无足轻重的小姑娘,却突然什么都不敢。
他怕听到她说不要他管,怕听到她对别人产生好奇,更怕她从前心里真的有过谁,而当镇北大将军北伐归来后,她便会自由地离开他为她设下的笼,朝别的人飞奔而去。
他害怕这样的事发生。也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那双比青竹更好看的手虚虚垂着,终究是一点点放开了对她的禁锢。
“睡吧。”顾砚时声音嘶哑,“荷宴好好办,这几日我都会在府中。”
所以遇见什么都不必担忧,有他替她兜底。
岑听南看着黑夜里离开的身影,眼有些涩。
这一晚,听着淅沥的雨声,岑听南睡得不大好。
-
方应溪起了个大早,本想着去郁府接一接郁文兰,顺便看看能不能借此机会见见心上人。
谁料一出府,郁府的马车已经停在外头了。上去一看,马车里头虚虚懒懒坐着个凤眉上扬的美人儿,美人儿倚在软包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好不甚雅致地交叠着。
见到方应溪上来,细长的桃花眼漾起笑,同她阿兄的一样摄人心魄。
方应溪最喜欢郁文柏的也是那双多情而风流的眼。
她呆愣地看了会儿,才想起和郁文兰打招呼。
郁文兰掩着唇笑,有些魅人:“方姑娘好,我们这是直接去见那位岑姑娘么。”
方应溪忙不迭点头:“昨日我同南南说好了,她会给我留门,我们过去叫人通传一声便好,听说今日还会叫戏班子过来走台,我们可以一道帮她掌掌眼。”
重新找回儿时的玩伴,方应溪有些兴奋,一股脑同郁文兰讲昨日的事。
郁文兰挂着笑随意听着,时不时问上一句,都同岑听南有关。
方应溪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用了一口,问她:“你阿兄怎么突然叫你来参加荷宴,你不是甚少赴上京城的女眷宴席么。”
郁文兰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看得方应溪有些莫名,她有什么地方不妥当吗?看她做什么?
“说是替我阿兄来,不过是个借口,其实是我仰慕左相大人多时,想藉着这几回见一见左相风采呢。”郁文兰掩着唇,柔声道,“这是我们的秘密,方姑娘可不要告诉左相夫人哦。”
“……啊。”方应溪为难起来。
她原本只是想帮心上人一个忙,却没想到为此要做对不起岑听南的事。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姐妹,她才不能答应呢。
这郁姑娘作风也是大胆,这样隐秘的事居然这么直愣愣告诉她了,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方应溪绞尽脑汁地推辞着:“其实左相大人也未必会在宴席上,郁姑娘恐怕要失望了。”
“放心吧。顾砚时会在的。”郁文兰嘴角勾起个成竹在胸的笑。
看得方应溪晃了晃神。
这郁二姑娘真是越瞧越像她阿兄……笑起来尤其像。
方应溪甩了甩头,心中暗自告诫自己不要被美貌迷昏了头,到了相府,还是要提醒南南小心一下郁姑娘才是。哪怕这郁二姑娘日后有可能叫她一声嫂子,方应溪也绝不允许她去破坏岑听南的姻缘!
方应溪悄悄握了握拳。
相府离得不算太远,都在上京城的显贵地方,很快就到了。
方应溪跳下车,就见相府外守着四个人高马大的侍卫,院墙里头仍有不少挺拔的侍卫隔着距离排开,戒备不可谓不森严。
一个清秀的丫鬟见了马车,从里头走出来,笑着同她行礼:“方姑娘来啦,我们夫人一早在等着您呢。马车里这位可是郁二姑娘?”
方应溪点头应是,伸手想去扶郁文兰。
一扶才知道多余,郁文兰长得高,下马车比她一个成天爬树的泼皮性子还轻松。
方应溪吐了吐舌,亲亲热热挽着郁文兰往里去。
相府有专门待客的地方,名唤惜花厅,远远便能瞧见开得姹紫嫣红的花簇,其中栀子尤以香味取胜,沁人心脾且一大片的纯白挂在枝头,胜过数种娇艳名花。
可方应溪只被这片纯白吸引了一瞬,走到门口,视线瞬时便被贵妃榻上的岑听南攫取了。
她今日穿着繁琐华丽的明黄色罗裙,可再艳丽的色彩也压不住岑听南面容的明艳,白瓷一样的肌肤晃得人眼睛生疼。院外一墙的栀子花都被岑听南衬得寡淡了。
岑听南见她们来了,展颜露出个笑,方应溪呼吸便滞了滞。
这一刻她甚至懂了,为什么王初霁从小便将岑听南当做头号敌人。明明什么都比不过人家,还偏
要去比,越比越没信心,可不就恨上了么。
方应溪走着神,明显感受到身侧另一位美人也滞了滞。
她在心头暗叫不好,上京城一直都有好事者将这两人放在一处比较,如果郁文兰真如她所说心仪左相,那岂不是又带了个王初霁过来给岑听南找不痛快吗?还是个勾人的王初霁!
方应溪顿时急了。
虽然在她眼里,郁家二姑娘的确貌美,但长相其实稍微有些英气,抛开桃花眼不看,其实面部线条有些过于硬朗了,偏偏仪态又魅人,二者糅杂在一起,其实是有些怪异的。
远不如岑听南这样大方、骄傲的明朗来得好看。
可她这样想,不代表左相也这样想啊!万一见惯了娇软的,想换换口味呢?
方应溪真情实感地替小姐妹操起心来,正好岑听南冲她招着手,她便迷迷蒙蒙进去坐下了。
岑听南见到这二人第一时间其实愣了愣,她实在没想到这郁二姑娘……这样高。
那长裙若是换了她来穿,只怕都要曳地许多,穿在郁姑娘身上,却能随着走动露出鞋履来。
本朝一直有姑娘玉足只能让夫君看的习俗,这郁姑娘的鞋履在裙下若隐若现,她自己却不怎么在意似的。
岑听南又默不作声地打量了几眼,这才发现,这姑娘不但长得高,脚也大。
比一般女子都大。
岑听南心下隐隐有了个猜测。
三人互相通过名帖,不痛不痒寒暄了一阵儿,一直也没个正题,方应溪有些坐不住了,提议想出去转转。
岑听南笑道:“正有此意,我们先去后花园逛一逛吧,只是今日相爷在府里,书房那边就不大方便带你们去了。正好留些玄机,荷宴那日再揭晓。”
方应溪两眼一黯,悄悄看郁姑娘一眼,怎么不想左相大人在他偏在呢!
先前一直不说话的郁文兰此时却笑着开了口:“后花园与书房离得近么?若是近,不去也可,不要扰了相爷正事才是。”
方应溪闻言又看了过去,心头只觉这郁姑娘好生奇怪,怎么有机会见心仪的人还躲着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应该都好似她这般,雄赳赳直冲上去么。
方应溪破天荒地怀疑起了自己从前的策略是不是都出了错,这才导致待字闺中至今,都没个上门提亲的……
两人各异神色落在岑听南眼中,回想起玉蝶早上同她说的那句话,岑听南心中倒是有了计较。
“无妨,随意转转吧。”
也看看这郁姑娘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第41章 灯火下楼台
相府的布置其实颇讲究。
听平安讲,当初从邕王那儿接手这宅子时,整座院子镶金涂银,连砖墙都是琉璃碎玉铺就,极尽奢华。圣上将院子赐给左相时提了句,满院铜臭,配不上子言文人清骨。于是下头人察言观色,连夜将宅邸翻新了一遍才到顾砚时手上。
如今的阆苑亭桥、花草檐角,每处花的心思可就多了。
既有文人雅致风骨,又有掩月映日的贵气,恰如左相其人。
方应溪一面看一面惊叹不已,蹦蹦跳跳走在前头,为相府每一处巧思喝彩,顺便再捎带脚地鄙夷一番自家老爹的武将粗俗眼光。
岑听南带笑走在后头,其实初来那几日她也比方应溪好不到哪去,只不过都藏在心里了,比不得这姑娘外放。
倒是郁文兰,沉静至此,是她没想到的。
岑听南望向郁姑娘,又觉得不能说沉静,这人一双桃花眼弯着,眼底情绪迷迷蒙蒙瞧不真切,可那笑,分明只挂在皮上。
并不如何真诚。
甚至有几分瞧不上。
“快到晌午,应溪走累没有。”岑听南以绣扇轻轻挡着日头,“不若先去用膳吧,我叫人备些凉快的吃食。”
这会儿太阳像长出了刺,热辣辣地晒着她们。方应溪最初的兴奋劲儿过了,也有点蔫,垂手过来挽着岑听南笑眯眯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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