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岑听南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有深深浅浅密密麻麻的疤痕,都是被刀割过的。有人给她包扎过,可包扎也被她撕扯开,露出里头狰狞的疮口,她的指甲抠进去,想钻进已经逐渐愈合的伤口里头。
血腥味便从这里传来。
岑听南用牙齿咬着,费了十二分的力气,撕开身上的衣物,气喘吁吁地替她缠上:“别想着死。我带你出去,你要想着怎么好好活。”
她的动作很柔。
十一眼睛似乎亮了亮,在幽暗里闪起光。
十一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大大的,黑黑的,圆得像一颗葡萄,灵动得让这张称得上清秀的脸都有些失色。
可这双漂亮眼睛里的光,很快就熄了。像被灭掉的烛火。
“你?你瞧着,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子女吧?”十一扯出个有点凉的笑,摩挲着手腕上岑听南替她缠的布,轻声道,“你身上的缎子都是好的,那么柔,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我知道你肯定是有来头的,可是有来头又怎么样?”
“那可是泉定府府尹,更不要说贺启云背后还有权势更滔天的人。你来头再大,也大不过这些人。何况你若是真那么厉害,也不至于被抓进来这里了。”
岑听南握着她的手,眸光坚定地开口:“我们要逃出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十一讥笑一下:“怎么逃?外面那么多男人看守……”
话未说完,十一顿住了。
岑听南眨眨眼看她:“你刚进来时,看顾你的人的确很多,可是如今呢?至少此时此刻,外面一点动静没有不是么。”
十一被关得太久了,她被关得麻木,脑中反复想着的只有一个念头,外头男人很多,要捉着她们去收集她们的处子血。
根深蒂固的恐惧根植在她心头,以至于她从未有胆量升起半分逃跑的心思。
看顾她的人也许是懈怠了,也许因着别的什么事,来的时辰越来越少,她其实……可以试试看逃跑的。
十一紧紧绷着唇:“可外头情形如何我们一概不知,也许出了这个院落,外面有许许多多人看守着,我们会被打死的。”
“不会的,你也说了他们要的是我们的血,如果要用强,早就将你拖出去强行逞凶了,可是他们却只是用这种法子逼着你自愿出去。说明一件事。”
“什么?”十一立马问道。
岑听南见她紧张神色,笑了笑:“说明这荒唐的事情要执行起来,也许有更荒唐的条件。臂如必须要女子自愿,又或者需要在某个时辰完成——据我所知,上京城中的确有这样一位愚不可及的王爷,做得出这样的事。”
岑听南弯弯唇,将她带到柴房缝隙边:“瞧,这里其实看得见外头对不对,你看院门那处,对再往右瞧,是不是能隐约瞧见外头的田垄。”
她们被关在一个单独的院落里,并不是什么幽深大院。
如果岑听南料想得没错,这里距离传闻中的地点应当不会差太远,但一定人迹罕至,外头说不定都是荒田。
这给她们逃跑争取了很大的机会。
岑听南握着她的手:“你莫怕,只是试一试,就算不成,最多挨顿打——他们是不敢害我们性命的。符合条件的人很难找,否则不会一直等到今日。”
岑听南说了很多,十一被她说得心动,一点点似乎升起了信心。
“你方才说每日夜间,会有侍卫来送粥给你对吗?”
十一:“对,都在傍晚,且送饭来时会顺便问问我,愿不愿意出去。今日已经送过了。可能要再等一日才会来。”
岑听南想了想:“明日我们就佯装同意,至少让人替我们解开手脚上的束缚,出了院子再寻机会。”
十一迟疑道:“可是他若叫许多人来……”
岑听南:“放心,届时忍着恶心,同来人说我们脸皮薄,不愿那么多人盯着,以多数男子的恶劣天性,只会更愿意独享。”
“我会同他说我先来,你站在一旁,尽量装得柔弱些。若他愿意解开镣铐最好,若他不愿也没关系,你就用手上镣铐盯准他的后脑勺砸下去。”
十一呼吸重了重。
岑听南:“别迟疑,别害怕。不会真砸死人,女子力道本就小,只要将他砸晕过去,逃出去一点点,我们就安全了。”
十一:“……可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岑听南笑起来:“那便是他罪有应得,死得活该。放心,我不会让你背上杀人名声的,就像你猜的那样,其实我也有很硬的背景呢。”
头一回这样“仗势欺人”,岑听南心头莫名生出点奇怪的豪情。
她笑了笑,接着道:“若你实在害怕,便由你来做引诱之人,我来锤他。”
“但我得同你说清楚,其实这个角色会更危险一些。”
毕竟若是真不成,可能真得将身子搭进去。且被手上占便宜的风险并不小。
十一能撑到现在不妥协,
除了怨怼与恨,更多的还是因为她不想被人碰,既然她不愿意,岑听南便想成全她的这份勇气。
只要能撑到出了院子,一定能有解决办法。
说不定贺兰朔风已经在找她了。
更说不定……顾砚时已经赶回来了。
什么都有可能,但岑听南知道,就算只靠自己,她也一定能将十一带出去的。
十一在黑暗里长久地静着,半晌道:“我来做引诱的人,你来打他吧。”
岑听南:“好。”
为了保存体力,两人分食了那碗粥,蜷在一起睡了。
外面的雪一直未停,偶有雪花落进来。
半梦半醒间,十一似乎坐了起来,将粗布衣全搭在岑听南的身上,迟疑却温柔地掖了掖。
-
贺兰朔风在帐子里醒来。
“南南!”他猛然坐起,喘着粗气快速逡巡四周,然后愣住了。
熟悉的营帐,南羌特有的花纹与繁复的摆饰。
“少主,您终于醒了。”一个身材高挑,配弯刀的男子掀开营帐步入其中,银色面具遮住了他的脸。
同岑听南初见贺兰朔风那日他的穿着一般,这人也斜挎着外衣,半边臂膀都露在外头,古铜色的肌肤与遒劲的肌肉隆起。
“别叫我少主。”贺兰朔风厌恶道,“岑听南呢,我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许动她?!”
贺兰朔风站起身,拔出佩刀架在来人脖颈之间:“贺兰泰,我说过,你们要怎么搅浑盛乾朝的局势我不管,但岑听南,她不是你们的棋子。”
贺兰泰伸出一根手指,将贺兰朔风的刀别开:“少主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呢。”
“你既不愿做我们的少主,如今又是以什么身份在对我发起命令呢?”
“噗,少主可别这么瞧我。”贺兰泰似乎在笑,可银色面具掩盖了他所有的情绪,“少主可真是奇怪,口口声声说着对权势没有兴趣,却用着家里的银钱,在上京开了那样一间赔钱的店铺。如今店也不开了,追着个盛乾朝的女子到处跑,我们南羌的男儿原是这样的痴情种啊。”
贺兰朔风愤怒地吼起来:“将岑听南放了!”
“跟我回南羌,否则就杀了岑听南。”贺兰泰耸耸肩,“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他可不愿见到南羌未来的接班人,喜欢上盛乾朝岑昀野的女儿。难道未来你要在疆场上,亲手将刀捅进她身体中么。”
贺兰朔风被他激得手一颤,狠狠地割开他颈间皮肉。
血腥气霎时盈满营帐。
“我说,放了她。”贺兰朔风的刀颤着,“否则别怪我。”
贺兰泰伸手抹掉颈间血,哈哈大笑起来,直至笑弯了腰:“谁同你说,岑听南在我们的人手上了。”
“他们盛乾朝的王爷为了点权势,连兄弟手足亲情都不顾,岑家姑娘不过是个棋子。”
“南羌?不不不,我们不过是个看戏的。”贺兰泰伸出食指与拇指,在空中虚虚捏了段距离,比划道,“最多,最多在里头施展了一点点手段,让这水再混一些。我们可没捉岑听南。”
“至多不过……没救她。”
贺兰朔风深吸一口气,将刀塞回鞘中:“疯子。”
他奋力扬起营帐,走了出去。
“唰。”数把弯刀齐亮,挡在了他的面前。
贺兰朔风眼眸暗沉:“你们敢拦我?!”
贺兰泰施施然走出来:“怎么对待自家少主的?都让开——别拦着我们的少主,去救心上人。”
贺兰朔风将牙都要咬碎,手掌蜷起,指尖几乎要将掌心都掐破。
“别生气了少主,再晚些,你那岑家姑娘,可就要被歹人占了。”
贺兰朔风瞳孔一缩,身形闪动移至贺兰泰身边,揪着他的衣领问:“你知道她在哪,对不对?她被谁捉走了,是端王还是谁?”
“放心,她那夫婿,早就在救她的路上了。轮不着少主操心。”
“哎呀,不对,大雪封了城,他怕是——赶不上了。”
贺兰朔风粗重的呼吸喷在贺兰泰面上,越来越急促:“说,快说!她在哪!”
“只要少主能答应我一件事,我保证岑家姑娘安然无恙。”贺兰泰被揪着衣领,却不疾不徐,含着笑开口。
贺兰朔风的眸子一瞬间闪过暴怒,愤怒使他的脸涨红了,肌肉隆起,使不出的劲儿叫他要爆炸了。
他的身体好似有一团火猛烈地烧着。
雪花落在他的身上,转瞬便被他的体温消融。
他闭着眼,痛苦地想起在南羌的日子,无数的期待,无数的责骂,无数个痛苦的日夜。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逃出那一套他不愿面对的生活里。
可下一刻岑听南的笑脸又在他的脑子里回荡着。
她说他的盛乾话说得很好,初见那日她便不带鄙夷,愿意吃他做的东西,夸他的汤味道很好。她来找他,郑重又明朗地说要将她阿兄的手臂交给他了。她还夸他生得好看,有着盛乾朝许多男子没有的英气。
她更对他说,不要放弃自己喜爱的东西。
……
她对他毫无保留地笑,全然的信任。
贺兰朔风睁开眼:“我答应你,放过岑听南,我跟你回南羌。”
贺兰泰弯腰,做出个请的手势。
-
“李璟澈,如果岑听南受了半点伤,我会亲手杀了你。”顾砚时站在大雪封住的路前,垂眸轻声开口。
第76章 寒梅最堪恨
岑听南的生辰其实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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