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岑听南惯爱见顾砚时在意她的模样。
顾砚时想要她记得如何对自己好。可岑听南原以为他会一直在的。
只要他在,她就永远无需学着对自己好。
高热驱使着岑听南半梦半醒睁开眼,难受而虚弱地喘了声。
身侧人紧张看过来,问她可是哪里难受。
岑听南这才慢一拍想起,原来顾砚时此刻不在她身边了。
她有些想他。
想着那片清洌温柔的雪松香。
马车缓缓经过高大城门,城门上挥毫泼墨地写着“峦鸣府”三个大字。
北境十城之一,如今隶属北戎。
她们离开盛乾朝了。
贺兰泰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连岑听南都被允许上街就医。
缚了她多日的布匹被解下,贺兰泰看着她手腕一圈泛着红疹的痕迹,嗤笑一声。
“这江南最名贵的吴丝,一匹可抵普通百姓一家五口三月银钱,缚在姑娘手上还真是委屈姑娘了。”他极尽嘲讽之能。
贺兰朔风带着恨意剐他一眼,半扶半抱地带岑听南去医馆。
“你们几个,跟上去。看完病就把人带回来。”贺兰泰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
看着贺兰朔风急匆匆离去的身影,贺兰泰讥笑着摇头。
到底还是年轻,二十二岁的年纪,不过一个女人也能叫他乱了方寸。这样的心性,往后又怎能带着南羌征战天下,入主盛乾?
“去,通知一下北戎的那木罕公主。就说,南羌贺兰泰不负盟约,将惊喜带到了。”
他本想留这岑二姑娘一命,可如今想来,用她做贺兰朔风的磨刀石,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要怪,就怪少主看上了你,而你那夫君又如此不争气罢。”贺兰泰缓声道。
冬日的阳光落在银色面具之上,泛起一阵寒芒。
—
岑听南烧得浑身都疼。
酸软连着筋骨,动一下都好似烈火灼身。
将她的骨气,她的意志,她所有的强撑都烧没了。
她这会儿只想顾砚时在,只想被他抱着,听他温声细语的哄。
她真是被他养得越来越娇了。
让现在的她再去受一回前世半岁不见天日的笼刑,她都怕自己活不足月。
不可以这样的,岑听南对自己说,顾砚时不在,她得撑着自己。
医馆的大夫命人给她前后煎了两副药,头一副苦得她全吐了出来,第二副岑听南一遍遍在心里逼自己,才勉强喝了个囫囵。
没有顾砚时,没有蜜饯,也要喝下去的。
她不能生病,她得好好保全自己。
一碗药下去,岑听南累得坐在医馆门边长椅上,半倚着贺兰朔风又睡了过去。
有马蹄声从医馆门前疾驰而过,带着南边独有的气息。
岑听南听见门前门外的人窃窃私语。
“这不是我们北戎的装扮!”
“听说了吗,盛乾朝那位顾相来了。”
“他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两边打着仗呢,难道觉得打不过了,来和亲的?”
“他不是有夫人了吗?我们北戎女子,可从不给人做小……”
岑听南在议论声中艰难睁眼,却只见到贺兰朔风结实宽广的背影。
横在她的眼前…替她牢牢挡着贺兰泰居高临下地审视。
“贺兰泰!”贺兰朔风压低了声,怒意却不加掩饰。
贺兰泰对他熟视无睹,问:“你早知道他没去南羌,对不对?”
“什么狗屁一路南下,都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否则不会一路走来所有人都在讨论此事。他在明目张胆告诉你,他在找你。”
“可为什么,他会知道是北戎?是你们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传讯方式?”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岑听南,阴寒视线从面具里透出,如毒蛇般趋附在她身上。
岑听南舔舔干燥唇舌,猝不及防笑了声。
任由贺兰泰装得再如何文质彬彬,一急起来还是粗口连篇,本性毕露。
他这么在意顾砚时,在意文人墨客,分明就是…自卑。
“什么手段瞒得过你,没有的。”岑听南扯着唇角讥讽。
贺兰泰却根本未听出个中意味,只狐疑地提高声量:“当真没有?”
“像你说的,那可是顾砚时。”岑听南面色苍白地摇头。
贺兰朔风看着她的脸色,胆战心惊,扭头冲动贺兰泰吼:“没见她都累成这样了?技不如人还不承认,你以为你那点手段真瞒得过权术堆里泡大的顾砚时?”
比心眼,十个南羌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盛乾人。
贺兰泰被贺兰朔风一噎,冷声道:“你究竟是南羌的少主,还是他们盛乾的皇子?”
“罢了。别以为顾砚时来北戎就能如何。今夜过后,他要你,自行跟北戎的人要去吧!”贺兰泰仰着头笑起来,“把人带走。”
十数人齐齐上前,将贺兰朔风招架住,任他矫健身手也无法在闹市护住岑听南。
一路行来一路打,贺兰泰没少给他喂软骨散,他浑身青紫,被人锁着,眼睁睁看着面色苍白的岑听南要被带走。
无力的嘶吼只能落在风里。
—
入夜,大殿内灯火通明。
北戎公主那木罕正在擦拭弯弓。
这把弓从北戎王手上传下来,已经陪着十九岁的她上阵杀过无数盛乾兵士。
她的祖上当年拿下北境十城,如今他们北戎王室才能有这样金碧辉煌的大殿可用。
那木罕却觉得还不够。
中原草盛水丰,土地肥沃,这么好的地方不该天生属于盛乾朝。
她们北戎也不该亘古屈居于天寒地苦的北境。
她要将手中弯弓拉得如满月般圆满,带着族人向南、向南,再向南。
父亲信任她,叫她领兵驻守边境,可没想到盛乾那边杀出个岑闻远,用兵神勇,不输其父。
北戎的北境十城,竟让岑家父子拿回去两座…
那木罕眉目锋利,疆场的血和沙将她的眼睛染得沉稳而坚毅。
她有着草原女儿特有的大气。
弯弓在那木罕的手上,锃亮而有力,能穿破长空,抵达她想让弓箭去往的任何地方。
“那木罕,那个南羌人来了!说带了惊喜给你。”
一个扎着双辫的姑娘笑着跑进殿内,她赤着脚,笑声如银铃,一头扎进那木罕怀里。
她有着与那木罕相似的面容与全然不同的神情。
那木罕坚毅而充满野心,像草原上的鹰。
她却更柔软,脸颊两侧有些
天然的粉色和淡色的小雀斑,笑起来更像无害的绵羊。
“阿丽娅,下个月你就要嫁给阿巴哈纳尔部的族长做妻子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野。”那木罕接住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妹妹,笑着开口。
阿丽娅搅着辫子,不满:“一个小部族的族长,他比我大了十几岁!也不知道阿爹阿娘怎么想的。”
“我不喜欢他满脸横肉,我才不嫁给他。”
那木罕放下弓,眼里有些柔和的神色:“那阿丽娅想嫁怎样的人。”
阿丽娅眼睛一转,笑弯了眼:“我看今日下午来见你那个盛乾人就不错,很好看,配得上我!”
“他?”那木罕摇头,“他可不行,他有夫人了。”
且他也大你十你几岁呢。
—
岑听南被双手反剪在身后,贺兰泰扯着她进了殿。
殿内只有两个同她差不多年岁的姑娘,一个不动声色,一个将吃惊全写在了脸上。
“好漂亮的姑娘,这就是你说的礼物?”阿丽娅赤着脚跑来,绕着岑听南转几圈,“可惜你送错地方了,那木罕不喜欢女人。”
草原女子直来直去,贺兰泰笑道:“阿丽娅公主误会了,这位天仙一样的小娘子,可是大有来头。有她在,能保证岑家父子绝对拿不回北境十城!”
那木罕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这么厉害,她是谁?”阿丽娅好奇地问。
贺兰泰:“岑家二姑娘,岑听南。”
岑听南喘了口气,艰难地站直了些:“无用的,岑家军,从不受人威胁。”
阿丽娅:“哪怕那个人是你?”
岑听南笑了笑:“哪怕那个人是我。”
阿丽娅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问:“你们盛乾朝的人,都这么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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