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降噪丸子头
说完,神仪明秀的少年睇了弟弟一眼,施施然走了。
徒留谢均霆在原地狂怒地打了一套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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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施令窈要走了,大丫哭红了眼睛,临行前还扯住她的衣角抽噎:“施娘子之后还会回来吗?”
桃红也悄悄红了眼睛,见女儿这么不依不饶,怕施令窈为难,忙道:“大丫,不许胡闹。”
向来懂事的大丫却倔强地攥紧了那一角粉紫色,不肯放手。
施令窈摸了摸大丫又软又黄的头发,心里边儿也觉得酸酸的:“那位周大哥不是要来善水乡收桃花和丝绵吗?得了机会,我也会回来看你的。”
桃红抹了抹泪,施娘子不仅给了他们不少银子,还给乡里带来了摘桃花和收丝绵的活计。
对于庄稼人来说,能多一笔额外的收入,可以说是意外之喜,全家人,乃至整个乡的人,干劲儿都足着呢!
桃红想到她们日子好过起来的源头,就是施令窈。
她忍不住感慨,施娘子可真是大大的善人啊!
施令窈告别了桃红一家,到了茶寮之后,方斧头却没急着走,憨厚道:“等施娘子你进了城,我就回去。”
这一家子都是好人。
施令窈没有客气推脱,诚心道了谢。
有周骏帮忙,施令窈顺利地进了汴京城。
十年不见,汴京城依旧繁华,车水马龙,熙来攘往,一派盛世景象。
国朝昌盛,施令窈自然高兴,但是……
“这价格也太高了吧!”
兜里揣着五十两银子,施令窈拖着小包袱和周骏等人告别之后,就兴冲冲地去了春霎街。
汴京城里最时兴的首饰铺子和制衣铺子都在春霎街,施令窈从前出门的时候最爱往这条街钻,不逛上两个时辰都不尽兴。
但她才进满玉楼,见一楼陈列着的那些首饰都是些不过尔尔的款式便罢了,她勉强找到一件看着顺眼的珠花,一问,却要十两银子。
若是从前,施令窈大有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天真娇纵,十两银子而已,说花也就花了。
她摸了摸荷包里的五十两银子,那可是她熬了几天亲自舂花瓣筛香粉才赚来的,买一朵珠花就要花去一小半,她舍不得。
再者,她记挂着过两日就是大宝小宝满十二岁的生辰,她还想为两个孩子备下一份生辰礼。
满玉楼里客人不少,侍者见施令窈这样,也就歇了心思,虽没说什么讥讽的话,但冷淡之意明显,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施令窈又看了一眼那朵珠花,用粉色碧玺、珊瑚珠和米珠做成蟹爪花模样,用料算不上多好,但款式和宝石成色搭配得当,称得上一句婉约别致。
她叹了口气,歇了去二楼看看的心思,转身出了满玉楼。
施令窈原本打算着买一身过得去的行头,漂漂亮亮地去见双生子,不曾想到时过境迁,汴京城的物价已经恐怖到这个样子了!
施令窈心有戚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再寻常不过的衣裳。
成衣铺子随便买来的裙衫,在款式与面料上当然算不得好。但如今情况特殊,还是得把银子花在刀刃上。
现如今,她还是得找个住处安定下来再说。
汴京居大不易,从前她住惯了的安仁坊和崇明坊是不可能去的了。
也不对,改日可以去安仁坊瞧瞧,万一耶娘留了老仆看守,她不就能找到他们了?
总之,进了汴京,她就是迈出了成功见到大宝小宝的第一步,该高兴才对!
至于衣裳首饰,施令窈忍痛表示,以后都会有的。
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之后,施令窈摊在床上,慢悠悠地转着脑子在想,直接上谢府叩门说要见孩子,显然是不行的。
她也没有做好直面十年后疑似变得醉心权术丧心病狂的谢纵微的准备。
大宝和小宝今年才十二岁,依着他们首辅爹的性子,应该会把两个孩子安排在太学。
她去太学找他们,见面的概率会更高吧。
施令窈愉快地翻了个身。
先睡一觉,待会儿就出门找孩子!
但她这一睡,就睡到了华灯初上。
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股莫名的重回人间之感袭来,施令窈还是决定先出门吃一顿好的。
繁华夜色下,女郎身影婀娜,她好奇地看着街道上新开的铺子,一双杏眼亮晶晶的。
有风吹过,青蓝色布帘被掀起一角。
端坐其中的俊美男人眉头微微蹙着,漫不经心地顺着那角缝隙,朝窗外投去一瞥。
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眼帘,那双山中静湖般极少泛起波澜的眼瞳倏地紧缩。
“停车!”
第9章
在外驾车的车夫马三听到这句几乎是急吼出来的命令,下意识愣了愣,手中缰绳一紧,还没来得及停稳,就见谢纵微已经跳下了马车。
马三和护卫在马车旁边的侍卫们都吓了一跳。
见往日端严若神的首辅大人面无表情地快步穿过他们,直直奔入人群之中,四处张望,英英玉立的背影透着几分仓惶与说不清的期冀,侍卫们心里觉得古怪。
大人看见了什么?怎么激动到……失态的地步?
街道上人流往来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有因为刚才的动静看向他的人,看着这样一位雍容闲雅的男子突然闯入人群之中,脸庞上隐隐带着焦急之色,猜他应该是在找人。
也不知道谁那么好命。
低声议论的杂音和小贩叫卖的声音交汇在一起,谢纵微都不关心,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极快地扫过憧憧人影,好半晌,却都没能再见刚刚惊鸿一现的那抹熟悉身影。
烟火人间,留不下她的影子。
谢纵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只觉悬在心口那把刀沉沉坠下,砸开一片血花,痛得他抿紧了唇,却又舍不得走,期盼着那抹身影能够再垂怜他一次,再出现一次。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许多人与他擦肩而过,都要侧过脸偷看俊美得像是一座玉雕的男人。
侍卫们分散着站在四周,确保谢纵微的安全,又不敢扰了他的事。
但眼看着这一块儿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甚至看见好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儿羞答答地挽着手在这条街上,在大人旁边路过了一次又一次,侍卫们觉得任由大人站在那儿也不是个事儿。
“大人……”
侍卫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该回了。”
待会儿要是惊动京兆尹带人过来维持人流秩序,那就不好了。
谢纵微顿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众人都有些失望,巴巴儿地望着那抹颀长背影。
从饼铺里提了满满一袋子点心出来的施令窈好奇地顺着人潮的方向望去。
什么都没看见。
她收回视线,咬了一口枣泥酥,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就是这个味道!
而另一厢,见大人沉默着上了车,侍卫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什么头绪。
他们跟在大人身边几年了,还是头一回看见他这般失态的模样。
不过他们中间若是有跟随谢纵微十年以上的老人,听了这话定要不屑地唾一口瓜子皮。
这就失态了?十年前那日,大人疯得来都要跳崖了!
马车缓缓驶动,将那些视线与低语都隔绝开来。
车舆内一应陈设无不端庄素谨,他孤零零坐在中间,便无端惹出几分寂寥。
谢纵微垂下眼,唇畔含了几分苦涩。
也是。她怎么愿意在他面前现身。
他惹恼了均霆,均晏也因为这事对他不满。一下惹了两个孩子都不高兴,若她还在……
应该会和孩子们一块儿生他的气吧。
最近想起她的次数频繁起来,谢纵微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只觉满身疲乏,一阵又一阵的低落像是潮汐不断涌上,冲刷过他周身。
马车徐徐在谢府前停稳,谢纵微下了马车,侍卫们偷偷看了一眼,见他一如既往,神姿高彻,便放下心来。
“均晏和均霆呢?”
钟叔笑道:“大郎和二郎正在老太君跟前儿尽孝呢。”
谢纵微脚步一顿,还是往老太君的寿春院去了。
寿春院此时很热闹,谢纵微才进了一重月亮门,屋里传出的笑语声隐隐随着微凉的夜风传到他身边。
见府上阿郎回来,女使们连忙打帘请他进去,激动道:“老太君,阿郎来给您请安了。”
屋内的欢声笑语一停。
谢纵微步履从容,进了屋。
见老太君正坐在墨漆螺钿屏风罗汉床上,一对姿容俊逸的少年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不知说了什么,老太君脸上还挂着笑出来的红晕,只是见到儿子进来,那张慈祥的脸庞顿时就挂了霜。
罗汉床旁还摆着一个绣墩,坐着一个容色美丽、娥冶自若的贵妇人,谢纵微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轻飘飘地刮过谢均霆。
还坐得住。
这可不是他的性子。
“阿耶。”
“阿耶。”
察觉到他的目光,兄弟俩乖乖站起身来同父亲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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