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娴白
“是,明?儿老奴就去请陛下。”
王惠青又想起伺候皇帝的宫人与她说的话,犹豫,“就是陛下近日有些古怪,继宸妃死后,他就没出过华轩殿。有大臣来,也是拒了不见,倒是几个穿道士衫的人在华轩殿来来往往......老奴去了,也不知能?否得见天颜......”
褚太?后忍不住蹙眉:“道士?”
皇帝召道士做什么,这显而易见。她记得曾经萧妃死,皇帝也是这般胡闹。
“什么见不见,不见也得见了,那是他儿子封储的大事!他不见,就等?着把江山送人罢。”褚太?后恼完拍案,“罢了,明?儿我亲自去。”
屋里灯灭了,侍奉太后落榻之后,王惠青轻步出屋。
天穹仍在下雪,她从游廊步入风口,雪地里一个小太?监唤她:“姑姑,姑姑!”
这是王惠青派去查案的人。
查宸妃的死。
不久前,皇帝在掖庭看上个宫婢,带回去日夜宠幸。一夜之后,那宫婢成了充仪。自从有了梁充仪,皇帝便不再看后宫其余人。不月余,梁氏又从充仪越至昭仪。
王惠青也见过梁昭仪,那时梁氏来慈宁宫给太?后磕头,只抬起的一张脸,便叫她和太后失了神——实?在是极美,那是女子少见的妩态之美,狐狸眼,右颊还?有一点痣,长得实?在像死去多年?的萧妃!也难怪皇帝会如此宠幸。
可惜梁氏并非等?闲之辈,也是会来事的人。在梁氏之前,宸妃宠冠六宫,在梁氏之后,皇帝就再?没沾染他人,因此梁氏没少与宸妃较劲。
后来宸妃忍无可忍,也或许是记恨,直接便赏了梁氏三十大板——一顿板子,打得人腰臀血糊,也打没了梁氏不足月的胎儿。
皇帝气极,以牙还?牙,赏了宸妃三十耳光。
又过了两日,梁氏伤得太?重,高热死了。皇帝悲痛,更是饶恕不了宸妃,与其恩断义绝。
那阵子宸妃丢了儿子,又没了丈夫,才因此引鸩自尽。
而王惠青要查的,就是宸妃真正死因。
那时,并没多少人觉得宸妃的死有蹊跷,所有人都认定她为情所困。
只有褚太?后,与心腹王惠青说:“我可清楚她是如何的人,即便被?皇帝伤透了心,也不至于去要自己的命。”
“她与旁的宫妃不同?,她好歹还?有个儿子呢,她如此疼爱瑨儿,瑨儿至今未有下落,她如何能?甘心去死?”
“娘娘是说,宸妃不想死,有人杀死了宸妃?宸妃不是饮鸩自尽?”
“不,在皇帝跟前,众目睽睽,她的确自己饮下鸩酒的。”
“但?我只怕,她并非自愿饮鸩。”褚太?后敲桌沉思,“又或许说,她想诈一下皇帝,好挽回局面。原本她给自己准备的酒,或许就不是鸩酒......”
王惠青听得寒颤,“娘娘怀疑......是有人换了宸妃的酒。把无毒的,换成毙命的鸩酒?”
褚太?后缓缓颔首,“此事,你暗地查下,不可露出马脚。”
眼下,这个被?派去的小太?监已经按叮嘱查到王惠青要的。
他跟了王惠青进耳房,悄声?道:“姑姑,宸妃娘娘的死的确不对。”他从怀里小心掏出一只玉器,“您瞧,这是奴才找到的......”
……
临近生辰,距离褚卫怜计划出逃的日子越来越近,但?她的担忧不消反增。
这日,褚卫怜在山上撞见个人。此人道士打扮,手挽拂尘,是个与她一般高的男人。
褚卫怜的目光停在他脸上,总觉得似是在哪儿见过。没停多久,那男人忽然转头,阴森森地盯着她。
他的脸虽然只有十几岁,褚卫怜却看见了杀戮,有血腥的杀戮味。
她连忙转头,不再?看他,默默在桌边逗起蛐蛐。
“主子,事都料理好了。小的们何时动手?”
那小道士唤夏侯尉,开口却是老成的腔调,嗓音尖而细,与他的脸极其不像。褚卫怜光听那声?音,后背都有层鸡皮疙瘩。
门边,是夏侯尉的声?音。
“大皇子那儿有动静么?”
小道士没有答,瞥向屋里逗蛐蛐的少女。
夏侯尉也随他的目光看了眼,“无妨,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她逃不了,也不会泄漏消息。”
小道士才道:“大皇子已经准备出手了,据奴才的消息,他想杀了皇城北门、西门的将守,换自己的人。还?有五柳营、神机营、白马营,这三个营的骑兵精锐都是他的。”
“眼下宸妃死了,这几日皇帝、二皇子悲痛欲绝,魂不守舍,宫闱乱成一团,就是褚太?后和康亲王那儿不好算。他要是此时逼宫,应该能?有三成胜算。”
“殿下,我们用?不用?出手?”
“不用?,我们出什么手。”
夏侯尉挑眉,拂开嘴角的冷笑,“我大哥等?了这些年?,好不容易有胜算,做弟弟的何必扰他,也该让他得偿所愿一回,好报他对我的‘恩’呐。”
“那奴才再?为大皇子加把火,让他‘如虎添翼’。”
褚卫怜默默听着,一句不落记在耳朵。直到他们的声?音消了,她的视线里落下一双乌皂靴。
她抬头,对上夏侯尉的视线。
他笑了,褚卫怜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总觉得怪异。直到他抚摸她的脑袋,弯腰靠近耳畔,轻声?道:“表姐,你都听到了么?我这些话都不避着你听,因为你是我的人。”
他笑着,亲向她柔软的脸颊,“但?你要是逃了,我可不留会说话的嘴。我宁愿她长眠不起,就在我身侧,当?个活死人。这样也好,一辈子就不会离开了。”
“你说是不是,表姐?”
第40章
咬唇 把你自己给我,如何呢
他的笑?令人?发指, 不是?玩笑?,乃是?实实在在。褚卫怜只觉后?怕,暗暗咬牙, 他与夏侯瑨真是?天?差地?别,来日就算做了?皇帝,也是?昏庸无?道。
褚卫怜努力挤出笑?容, “你也晓得?,我这人?最贪慕虚荣, 铁了?心要做皇后?。你既应允了?我皇后?之位, 不论嫁谁, 总是?殊途同归,那我怎会还逃呢?”
夏侯尉眯起眼?眸。
从小道士的话,褚卫怜惊愕于局势之变。宸妃竟然死了?,大皇子也要叛变, 她在这座山上,是?真正与世隔绝。
褚卫怜不禁回忆梦魇,梦魇里, 宸妃可还活着?空旷的黑暗,视角茫然,她想?不起来, 一直是?梦到什么才?知道什么。在那场梦中,她看不见过去。不知道宸妃的死, 是?今生变局, 还是?前世就有?
褚卫怜不敢去想?,宸妃死了?,夏侯瑨该有多难受。也难怪她等了?两日,不见任何动静。她现在只盼夏侯瑨能把线索带给她的父兄, 好?让他们快些找到她。
......
为?了?向夏侯尉证明她的确不打算走,这几日,褚卫怜很是?安分。
其实先前,她也很安分,因为?夏侯尉简直把她关屋子看死了?,褚卫怜有怨气,不太愿意同他说话。只有他问了?,她才?会答两句。
褚卫怜在心里劝自己,不可再像先前那般,得?让他放松警惕才?行。他不放下防备,等到生辰上街,她又如何方便施展手脚?
让别人?信,首先得?自己先信。
于是?她努力接受夏侯尉的示好?。
渐渐,她会主动与他说两句,话虽不多,但夏侯尉却显然高兴不少。
他高兴了?,看她的目光就不再时恨时怨,人?也变得?轻柔。偶尔不知从哪听来,女子没有不爱脂粉首饰的,他竟下山去买了?。
买回来,包袱哗哗一倒,褚卫怜看着满桌胭脂宝匣,陷入沉思。
他垂了?眸,却又隐隐期待。
“你喜欢么,表姐?”
褚卫怜说:“你买这些,又用不完。有钱了?也不是?乱花,银子要用在刀刃上。况且我日日搁屋里待着,也不用赴宴,收拾来收拾去,自个儿还嫌麻烦。”
夏侯尉沉默了?很久,把包袱默默收了?。
正待出去,褚卫怜突然又叫住:“等等。”
夏侯尉回头,她迅速走来,一个吻竟落在脸颊。他不可思议地?看她,耳根迅速晕染红绯。只见她眯眸而笑?:“还是?多谢你。”
夏侯尉愣了?,赧然一笑?,抱住人?紧紧不撒手。
......
夜晚,夏侯尉又送了?她一只匣子。
褚卫怜打开?看,只见是?支金凤簪,凤尾赤金绕珠,缀了?独山玉。簪子造功精巧,禇卫怜打量着说:“从前见你在冷宫,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东西都是?破的旧的,你哪来的钱造金簪呢?”
她突然瞧他:“其实你那时,都是?与我演的吧?”
提及往事,夏侯尉轻轻遮了?眸,垂在袖边的手竟有些无?措。许久后?,他长长吐了?气:“没有演,如你所见,我的确一无?所有。他们欺我辱我,也是?真的。”
比起其他宗室,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萧氏留给他的死士。银钱自然也不算多,但......夏侯尉抚着袖里已经瘪下的钱囊,隐怀期待,送了?东西,她就会亲他。上回就是?。
果然,褚卫怜真踮起脚,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闭了?眼?,紧紧攥袖,又在她要离开?之时,抱住腰。
他往她的唇瓣贴去,褚卫怜没有躲,只是?顺其自然地?闭眼?。她感受那两厢的柔软辗转于齿侧,气息交错......慢慢化为?云,化作?雨,落进湿濡的泥土。
突然一阵嘶疼,疼得?禇卫怜直抽气。她用力地?推开?人?,只见唇边鲜艳,一抹若隐若现的血。她狠狠擦着,怒瞪人?:“你竟然咬我!”
夏侯尉嗯了?声,“这是?你欠我的。”
欠他的羞辱、殴打,欠他的一切一切。褚卫怜无?言以?对,又恼,也不屑与他争,抹了?唇便往圆凳坐去。他突然又来牵她的手:“你生气了?么?”
褚卫怜面无?表情:“咬疼我了?。”
他忽而低笑?,笑?得?人?毛骨悚然。褚卫怜转头,他又不笑?了?,带着讨好?低声:“是?我不对,可我亲你时,总是?忍不住想?咬你。”
上回他也咬她了?,这回更甚,竟然咬出血。褚卫怜恨不能抓头,“但我会疼啊,你日后?还是?少亲我。”
他没应,手却抚在她的唇瓣。
盯着那抹血迹,在她见不到的一隅,夏侯尉眸中忽然凝出诡异的红,如荼蘼般艳丽。他不断地?喃喃:“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禇卫怜没看他,伤口却被他摸疼了。她不高兴地拍开,夏侯尉却坐下,抱住人?。
他轻轻蹭她的脸,又把头埋入颈窝,无?比自然:“表姐,过了?生辰你就十八了?。”
“你既不会走,不打算离开?我。那把你自己给我,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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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