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娴白
没?死!他竟然没?死!
不仅褚卫怜慌,妙儿更?是急慌,压根不肯信,急忙夺过小厮的铲头又去翻。
妙儿把土翻到地下数尺深,前前后后翻了三遍,的确没?有周垚尸身后,吓得瘫软,“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下葬的......”
周垚没?有死,也就?意味着他和阿姐还未完。他还会?卷土重来,也许可?能报复她......她原以为的结束,其实并未结束,这一切才刚开始。那?么夏侯尉、末伏......这些在她梦魇都还活着的人,其实并未死么......
褚卫怜脸色惨白,摇头失语。
至此?一段时日,褚卫怜心思忧恐。
用晚膳时,褚允恭瞧她脸色不对,问她怎么了。褚卫怜担忧说道?:“哥哥,抚州还没?消息吗?夏侯尉的尸体还没?找到?”
“哦,原来你在想这桩。”
褚允恭夹了块蒸鱼,失笑说:“没?找到就?是葬身鱼腹了吧,不用怕。你都不晓得,那?雒江有土龙,渡江渔民都怕得很,况且他还流了血,跳江准被吃了,哪有什么活路。就?算不被土龙吃,他也早就?冻死了。”
“可?我总觉,他还活着......”
“不要总觉。”褚允恭又夹蒸鱼丢她碗里,“眠眠,你是因着杀人而心头负罪吗?不要怕,那?三皇子本就?该死,兄长我不也杀他了?你别?疑神疑鬼。”
褚允恭劝完,林夫人也来说。
其实褚卫怜很想告诉他们,她不是负罪,也不是疑神疑鬼。
可?她不知怎么说得出口,她若提起前世,提起褚家将要倒台,他们定会?更?落实她疑神疑鬼,觉得她疯了。
日子还在往下走,除了她的不安,似乎依然风平,什么都没?发?生。
林夫人说她多忧,就?连偶尔回?家的禇卫敏,也说她多忧。
周垚已经?消失半月了,禇卫敏这半个月因着小姑嫁娶,一直待在龚家,忙得脱不开身,自然也没?发?觉周垚的死。
到了二月十五,花朝节。这天?林夫人进山上香,斋戒两日,走之前特意叮嘱女儿替她看庭院的花。
养花是林夫人最大的喜好,她的院里栽了十几种稀奇花朵,闲来无事便爱捧着这些花骨朵儿瞧。
这阵子林夫人新得不少花种,是前不久褚凌寄信,夹藏家书寄来的。因为母亲爱花,褚凌特意在北疆搜寻了不少花种,也不知养不养的活,只让林夫人养养看。
收到花种时,林夫人乐得合不拢嘴,逢人便与人说。褚卫怜都不知道她说第几回了,“别?看你二哥平日不像样,胡吃海喝,没?成想还记得我好这些,也算那混小子有心......”
最近褚卫怜闲下来,老是会?出神想事,忧容可?见。
林夫人见女儿这般,便常给她找事做。林夫人说,“你就?是太闲了,人忙起来便不会?东想西想。”
此?刻,褚卫怜就?在做母亲交代?的事——浇花。
褚卫怜边走边浇,舀水洒过,快到一半时大嫂袁氏来了。
袁氏怀里抱麟儿,笑着问她:“眠眠,上回?你给我那?长命锁,哪打的?昨儿我家姊妹来,瞧那?长命锁的花样甚巧,托我问你呢。”
禇卫怜是在巷子找的,因为铺面不大,没?有特意留心。她只记得铁匠姓张,再没?有多的。
袁氏颇有遗憾,京城这么多铺面,找个张氏铁匠犹如大海捞针。
她叹着气,褚卫怜便说:“不若我今夜上街再替嫂嫂找下,反正我也要带丫头们采买,闲来无事。”
袁氏感恩地颔首。
褚卫怜记铺面虽不太清,但记路却有印象。她摸寻上回?的路,指着车夫走,不多会?儿便找到一条小巷子,赫然是那?家铁匠铺。
褚卫怜牢记巷子,正要让车夫掉头走,突然瞥见铺面里,三个匠人正在造一只大金笼——她见过很多家禽笼子,却唯独没?见过比人还高的金笼,十分好奇。
彼时张铁匠正在冶铁,有客进来,忙去招呼。
来的是个戴幕篱的小娘子,纤纤如杨柳。张铁匠对见过的人过目不忘,即便她以白纱覆面,可?这周身气度,一眼便瞧出是哪位女客。
张铁匠忙笑道?:“娘子,您今日还要长命锁吗?”
褚卫怜愣了下:“你记得我?”
张铁匠赔笑脸:“来过小店的贵客,小店都记得。”
这掌柜倒很有意思,褚卫怜勾唇:“既如此?,那?就?再来一对长命锁。”
“好嘞,请娘子稍候。”
张铁匠开始打锁了,火星子从?斧下冒出。褚卫怜虽在等,目光却不自觉看向旁边匠人造的金笼,好奇问他们:“这笼子有何用处?什么家兽能用上如此?大的金笼?”
“小的也不知做什么的。”张铁匠边忙边应,“有贵客要,小的便开始造了。”
褚卫怜点点头,左瞧右看,还是对此?笼好奇不已。
待金锁打好,褚卫怜离开,踩杌子上马车时,忽然罡风刮过,手头灯笼扑灭。四周当即暗了,她虽有些看不见,好在已经?上马车,摸黑也能坐稳。
褚卫怜拉好车幔,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继续点燃灯笼。
车夫甩鞭,马车开始走了。褚卫怜倚靠软枕,半阖着眼养神。
天?色晦沉,不知走到哪段路时,马车逐渐停了。紧接着,车舆内飘来一阵异香。
她有些乏,有些累,想睁眼却睁不了,好像那?眼皮有千斤重。她的喉咙动了动,似是想叫人,却只有一两模糊的音。最终,她再也挣不动了,沉沉阖上眼皮。
马车又开始走了,慢慢地走,直到拐进偏僻的巷角,才停下。
浓烈的乌云弥漫,遮过月头。随着车舆内异香越浓,帘幔忽而掀开,一抹黑影闪了入。
她的脸,手臂,身子,终究被黑暗笼上。一声极轻的笑声,渗着夜的狰狞,令人发?指。随着笑声渐消,修长的手指自前胸上抚,抚过她的柔软与沟壑,最终握住那?纤弱的脖颈。
黑影发?抖,手骨青筋贲张,握住她的纤脖隐隐而颤。手在颤,肩头在颤,浑身都在颤,鸦羽下的颜色阴戾到发?狠,吞没?黑夜的张狂。
他低头盯紧怀里的人,力道?渐大,手骨慢慢地收握。
气息越来越弱,他的脸庞浮出笑,出神望着怀里的人。
他再度逼近,不经?意间,却在亲到那?柔软的脸颊神魂颤动。一声喑哑的表姐,他缓慢收回?力道?,贴她的脸颊亲昵狭呷。流连着,一手抚开层叠衣襟,抚摸肩头的细带,埋头缓缓咬入。
“眠眠......”衣领半敞,肤雪交融晦夜,胸前是他不停耸动的头,“让我杀了你......你做我一辈子的禁脔。你亲手射的箭,不是终归要还么......”
第59章
前夕 弯腰给她的手腕拷上银锁
黑夜森笼, 乌云越卷越浓,直至一柱香,忽而月出, 破开天际一丝裂缝。
不久后,异香消去,倒在地上?的人影纷纷站起, 各个仿佛做了场梦,神情古怪地摸脑, 面面相觑。最后, 众人打发?了一个小厮去车边问:“娘子, 娘子,您还好吗?”
一时半会,里头没有声。
小厮又用力敲了敲车舆,许是板的震动, 里头终于传来少女似迷糊、似困倦的呢喃:“怎的了?到了?”
小厮忙说:“还没到娘子,还有几里路。”
见人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 叫车夫继续赶马。
*
褚卫怜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
方才她只是阖上?眼皮,想要闭目养神,谁知逐渐失去知觉, 醒来已是这时候。她也不知道时辰过去多?久,或许她的眯眼只是片刻, 也或许有段时辰。
此刻她还有些昏沉。
褚卫怜用手揉着额角, 隐隐觉得?不对劲——在睡着之?前,她曾嗅到一阵异香。她的嗅觉比常人灵敏,她可以确信,此香她从未闻过, 应该不是常用的香料。而且已经入夜,旁边巷角的人家也都大门紧闭,哪来的香味呢?
可是,她低头看着自己,从衣领看到袖角、裙摆,齐齐整整,没有丝毫乱的。若说唯一不对的,就是她闭眼那会儿做的梦了。
自从夏侯尉死后,将?近两个月,她再?也没有梦魇,没有梦见过他。可是方才,仅仅昏睡的片刻,她竟然又梦见他了。
这回的梦不再?是前世。
她也不知是哪个时候的夏侯尉,只看见他披黑而立,而她则被困于牢笼。他打开牢笼走了进来,睥睨缩在角落的人,弯腰给她的手腕拷上?银锁。她惊恐地颤,他则吟笑,修长冰凉的指骨滑入下裳,往上?抚弄那纤秀的小腿。他说,你欠我?的,都是要还的。
“表姐,该你还了。此刻你多?怕,便知道当?初我?快死的时候有多?怕。”
他捏住她的后颈,眼眸艳而阴狠。
而后,他彻底俯身,抱紧了她颤'抖。那物?什缓慢抵入,一点点融了进去,禇卫怜忍不住淌出泪珠。他则吻过脸颊的泪,扣紧十指,贴在耳窝喘'息着说:“你哭什么呢,不都是你欠我?的么?我?受你折辱够了,任你糟践够了,你不都快'活了?我?现在要你就不成么?”
这个梦虽然短,却?无?比地真。
车轮滚滚地走,褚卫怜冒着冷汗想——前世已经死了,这回的梦又是何时?是真是假?
为何她还会梦到夏侯尉呢?
她记得?,先前进入梦魇的关键得?是,夏侯尉对她有念想。可是她很确定,在她亲手射'出那支箭时,她看见了他眸中?的错愕、惊恐、甚至绝望,夏侯尉对她的念想也已然消散殆尽,否则她也不会在后来的两个月皆无?所梦。
可是今日,她又梦到了。
到了褚府,褚卫怜沐浴更衣,几个婆子把烧好的热水倒入桶里,撒下芙蓉花。
屋门闩上?,少女的衣衫层层叠叠堆在足边。当?她还要再?褪赤带小衣时,陡然看见胸前斑驳的红点。
这是什么......?
褚卫怜愣住,与其说红点,倒不如?是块状,一块一块分布在她的雪肌,格外显目。她明明记得?,昨日沐浴还没瞧见这些,难道是突发?病吗?
禇卫怜指'尖点了点,倒没有痛觉,只是有些痒,很奇异的感受。她以为是蚊虫咬的,也没多?再?意,迈开秀足进浴桶。
白雾蒸腾,她舒服地倚靠,双手拨开热水,打捞一只芙蓉放肩头。热气蒸着少女圆软的脸,她边洗边想:
如?果夏侯尉没死,今生注定是个轮回,那该如?何?是该认命,早早筹谋离去,反正天地宽,她和家人卷了钱逃开,到哪儿都能活得?很好。
可是如?此一来,她这十八年都白干了。她拼死拼活,筹谋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做皇后吗?天底下最尊荣的女子,明明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她为何要放弃?
若是夏侯瑨真登基了,不得?悔死?这可是拱手让出了后位......
不,她禇卫怜不信命。天道待她,还是比夏侯尉公允,起码她已经预知了很多?。她不信提早知道,还是改变不了今生。
接连数日的迷惘,在今日,禇卫怜终于想通了——要赌,她还想再?赌最后一回。她赌夏侯瑨能登基。
......
随着时日推进,皇帝的情形越来越槽。禇太后说,自从皇帝求仙问道后,虽然酗酒少了,可丹药却吃得愈发多。
禇太后不放心,已经叫太医看过这些道士弄来的丹药。虽然都于龙体无?碍,但药可不是膳,用多?了自然颓靡。
这天,禇卫怜进宫见姑母,在御花园见到几位手持拂尘的道士,由着文?公公带路往华轩殿去。
华轩殿是宸妃生前的寝宫,自宸妃死后,皇帝便常宿在这儿。华轩殿常有各种做法事的道士,阖宫贴满各种符纸,称是给宸妃祭灵,好让她早日投胎转世。
御花园内,禇卫怜盯看道士们的背影,突然喊到:“你们站住。”
让他们留步的是禇娘子,文?公公不敢不听,只好转身,点头哈腰:“娘子,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