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酒
关上门时,屋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封行渊突然一句,“阿眠,过来。”
“啊?”鹿微眠走回床榻边,看他,“怎么了?”
他阴阳怪气地,“没怎么,阿眠。”
鹿微眠听出来了,“你干嘛呀。”
封行渊拖腔带调地,“他叫你叫得好亲啊。”
鹿微眠懂了,“褚裕哥哥是来给你看伤的,你不要这样。”
封行渊挑眉,“褚裕哥哥……”
“这都是小时候叫习惯了,没有别的意思。”鹿微眠坐在床榻边,“好啦,我以后不这么叫了。不过褚裕哥……褚裕真的是很好的人,你不要误会他。”
封行渊觉得他身上的伤很不是时候。
比如现在,他想欺负欺负她。
塞东西的那种欺负。
鹿微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在他安静下来之后,坐在他腿上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抱住,“不要闹,给我抱抱,阿渊哥哥。”
封行渊微哽。
完了,更想欺负了。
想把自己塞进去。
时至深夜皇宫中安静下来。
但许多人仍然彻夜难眠。
鹿微眠刚喝了安神汤,屋外传来敲门声。
是褚裕来告诉她,“叶霖醒了。”
鹿微眠应了一声“好”,转头跟封行渊支会一声,“我先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不行。”如此一遭,封行渊不可能允许她这么晚自己出去,“我跟你去。”
鹿微眠原是想着他身上有伤需要养,但见他坚持,也没有拒绝。
正月十五夜里寒凉,鹿微眠拢好自己身上的斗篷,跟着卫沉他们一并前去看押叶霖的屋子。
褚裕前来迎他们,说是刚刚陛下来过,叶霖跟魔怔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陛下就让人先把他软禁起来,等清醒了审问。
房门打开,宫人示意他们可以进去。
但是人不能太多,让叶霖受更大的刺激,最多两个。
而且时辰不能过久,只能一刻钟。
鹿微眠先和封行渊进门。
叶霖头发凌乱,抱着一个枕头缩在墙角,听见他们进来,不由得抓紧了手里的枕头,像是将那个枕头当做了防身的武器。
叶霖一双污浊的眼睛牢牢跟随着鹿微眠,“你,是你……”
“舅舅。”鹿微眠朝他走过去。
叶霖举着枕头将她挡开,“你别过来!”
鹿微眠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前走。
叶霖目眦欲裂,“是不是你!你不是你让那头狮子去咬死了娴儿!”
“它明明都被我安排好了,即便是不咬你,也不该咬娴儿才是!”
鹿微眠看着他,“母亲曾说,舅舅最疼我了。如今为何要对我下此毒手?”
“疼你?”叶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是啊,舅舅最疼你了。”
“那是因为舅舅不去讨好你们家,舅舅什么都不是!”
“他们都看不起我,说我是废物侯爷,可我那好姐姐又会什么?她不过是嫁得好了一点!你们这些人都说我依仗着她过活!”
“都说我吃父母的家产,吃姐姐的软饭。”
“可是那帝王不敢重用我!怕我叶府势大让淑妃众矢之的,牵连出皇家后宫那些腌臜事!是我自己愿意闲散吗?!”
“只有你母亲嫁去别人家不受牵制,吃尽好处。我哪里需要依仗叶绾了,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我也可* 以比你们好一万倍!”
“你们都逼我,你们都不想看我好!你们……”叶霖站不稳,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你们都想看我笑话!”
鹿微眠凝眉,“可我们什么都没做,你要什么家里接济你什么,即便你觉得我们看不起你,那也不该用血亲性命做的垫脚石!”
“不然我能怎么办?”叶霖扬声,“这京城里,谁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
“陛下不用我,只有太子殿下肯给我机会!他还给了我女儿玉印,他想要娴儿做皇后的!”
“我们家日后前途无量,这些都被你毁了!”
叶霖咬着牙,指着鹿微眠,“你,你今晚,还杀了娴儿!”
“你不也一样用血亲的性命……”
“若是你们都不顾我的死活,我为什么要一味的顾念亲情?”鹿微眠听来他简直强词夺理,“何况根本不是慕青辞给你机会,是他身边的掌事太监姜崇冒充他,对你们发号施令!”
“你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想要拿我们做垫脚石,实际上也不过是他人的棋子罢了。”
叶霖完全不能相信,“你胡说!你如今来不就是想让我难堪,你骗我,我知道!”
鹿微眠一听就知道叶霖多半也被姜崇蒙在鼓里,“舅舅你难道不想一想,你以为攀上了太子,可慕青辞与你相见过几次?”
“哪一次不是姜崇与你相见!”
在慕青辞后来告知她的事情中,他知道侯府在帮他做事,但那也只是几十条暗线中的一个而已。
他根本就没怎么接触过侯府。
事情交给下面人去办,他只看结果。
“虽然是……”鹿微眠的话,像是让叶霖意识到了什么。
他忽然间语塞,眼底带过茫然,怔怔地看着鹿微眠。
好像的确,见他的永远是姜崇。
而且每次他宴席上想要与太子亲近时,慕青辞看他都跟陌生人一样。
他还以为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好摆在明面上,也就自以为懂事地没有再刻意亲近。
可姜崇是太子身边的人,没有人怀疑过他!
鹿微眠平复心绪,“舅舅,你被骗了。”
叶霖有些慌了神,“不可能啊……”
他无法接受这两年,他堂堂一个侯爷,竟然在为一个太监做事?!
屋外有人敲门催促,“时辰到了。”
“可不可能的,你好好想一想,”鹿微眠打断他的废话,“眼下你已经无路可退了。明日面圣,你若愿意与我一同指认姜崇,说出他做的所有事情,这一切兴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侯府不至于全部抄家流放。”
鹿微眠说完,带着封行渊从屋内离开。
封行渊站在旁边听着姜崇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他曾经在东宫,的确对这个小太监有印象,也知道姜崇跟着慕青辞胡作非为。
但那只要不牵扯到他,他从来不关心。
眼下听着鹿微眠的意思,好像有点奇怪。
姜崇有时做事,并非按照慕青辞的指令。
“你方才说……”封行渊才开口,就看见那边鹿微眠已经钻进被子里睡着了。
封行渊眉梢微扬,噤声走上前灭了灯盏。
但许是有心事,清早卯时三刻,鹿微眠从睡梦中醒来,封行渊早就起来跟着禁军侍卫查证昨晚的事情。
她看着外面的天色发了一会儿呆,眼下并不到皇帝安排会面的时间,直到暮云进来叫她,“夫人,侯爷说愿意配合您指认姜崇。”
鹿微眠一下子坐起身,“真的?”
暮云点头,“真的。”
“扶我梳洗,我去找他面圣。”鹿微眠下床,赶忙梳洗整理好自己就出了门。
昨夜的事情闹得喧嚣不止,皇宫大内清早也不算安宁。
韶光殿还是来来往往来清查的禁军侍卫。
有人也一夜没有合眼。
鹿微眠跟随宫人指引,再度到了叶霖软禁的房间门口。
房门推开,屋内一片沉寂。
领路的宫人走在前面,一面带鹿微眠进去,一面叫叶霖,“侯爷,封夫人到了。”
屋内并没有人回答她。
这让两人皆有些不解。
宫女脚步快了些,刚走到里面,忽然尖叫一声!
鹿微眠心下一紧,绕过屏风发现叶霖静躺在床榻上,口中鲜血溢出。
鹿微眠快步上前,“舅舅,舅舅!”
叶霖身上还没凉透,但已毫无反应,没了气息。
旁边宫女惊得身子紧贴着墙壁不敢靠近。
鹿微眠回头询问,“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是,是啊,”宫女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方才侯爷还说,把您叫来,他与您交代。”
“他说,他一晚没睡,眼下补补眠就去,这,这……这屋子里刚刚也没有进人啊,我们都看着呢。”
鹿微眠环顾四周,忽然间闻到了些不同寻常的香料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