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酒
是昨晚她来没有的。
鹿微眠一下子看到床头放着的香炉,她几步上前,里面的香料焚烧殆尽,还有余热。
补眠……香料。
鹿微眠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聂婵跟她提过的一种毒香。
在睡梦中死亡。
是谁?!
鹿微眠命人收起香料,快步离开。
她出门碰上回来的封行渊,催促着他,“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鹿微眠压低声音,“去侯府,把我舅舅、舅母的亲信,全部藏起来!尽快!”
封行渊听着她的话离开。
鹿微眠独自赶去乾正殿门口,“我要见陛下!”
紧接着她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温和嗓音,“封夫人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着急?”
鹿微眠回身,看见那貌美如仙人的淑妃娘娘迎面朝着她走过来。
那姜崇,就站在虞念身后!
虞念走上前,还关切道,“昨晚受了惊吓可休息好了?”
鹿微眠的视线在她与姜崇之间打了个来回,秀眉轻蹙,呼吸也稍显混乱,“劳娘娘挂心。”
她紧紧盯着到现在为止还安然无恙的姜崇,“娘娘为何跟姜公公一同来了?”
虞念随口道,“听说你今日叫他来御前,有些事情要跟陛下交代,本宫也就一起来了。”
鹿微眠秀眉轻蹙,看着她的反应,“娘娘曾与我说,要探查姜崇的底细,找到幕后主使。臣妇冒昧地问娘娘,如今娘娘可有眉目了。”
果然。
虞念弯唇,“有吗?本宫不记得。”
第52章 离开
虞念不再遮掩。
鹿微眠浑身上下一阵恶寒。
她一瞬间明白, 虞念当初那些话,不过是些拿来哄她的托词。
虞念为什么能听她一两句话,就能将姜崇的目的, 还有幕后主使的事情理顺,无非是因为——
她就是那个幕后主使!
难怪即便是她给自己姜崇的一些物证,都是些已经被交代过的事情。
鹿微眠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 生气了?”虞念朝鹿微眠伸手, 看方向是想要摸她的脸。
鹿微眠侧身躲开, 虞念的手便悬在半空中,“许是平日里操劳, 本宫忘了事情也是在所难免。”
她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在哄她, “你今日大费周章,是想说什么事, 不如先跟本宫说说看?”
鹿微眠觉得这件事可笑。
她当初还担心虞念会因为姜崇而遭受算计或者伤害,像是个笑话。
鹿微眠移开视线,听见里面掌事太监叫他们进去, 转身先进了乾正殿。
一旁虞念的侍女不由得道,“见娘娘并未行礼,还先入宫殿,封夫人有些失礼了。”
“罢了, 小孩子而已。”虞念并不生气,仍然笑意温和, 看着鹿微眠离开的方向,“其实本宫在这一辈里, 最喜欢这个孩子。”
她说着踏进殿中。
鹿微眠已经将罪证和那一坛燃尽的香呈到了御前, 指证姜崇。
皇帝翻看着证物,“你是说, 姜崇曾多次以太子之名,结党营私,勾结外戚,多次设计损毁江南防汛的大坝工程。”
“如今怕被招认,还下毒暗害了叶侯爷。”
皇帝话刚说完,虞念就将人带了进来,“既然如此,陛下就审审吧。”
她说着走上前,坐在皇帝旁边的位置上。
皇帝问她,“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臣妾身边的人受指认,臣妾当然得来。”
鹿微眠看着眼前的光景,心下凉了半截。
淑妃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人尽皆知,她一进来就表明了姜崇是她身边的人,皇帝难保不会因此偏袒。
大概是从方才在大殿门口撞上他们,鹿微眠就觉得此行应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臣妾只是觉得,区区一个太监,如何能做得了这般事情。”淑妃望着鹿微眠,“许是昨夜封夫人吓着了,所以有些癔症。”
“昨夜一事,臣妇的确受了惊吓,事关性命,没有人比臣妇如今更加清醒,昨夜臣妇前去盘问舅舅为何下次毒手,他与臣妇交代了许多。”
“他以为是太子殿下给了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因此暗中勾结,收受贿赂,只盼着日后太子登基给他个好前程。”
“可这一切都是姜崇隐瞒太子,私自下令。”
皇帝看着鹿微眠,“他为何要私自下令?”
鹿微眠敛眸,就差直言不讳点名道姓,“许是身后还有旁人指使。”
虞念平静地与她对视,转头问姜崇,“那你说说吧,是谁指使你?”
“启禀陛下,”姜崇跪在大殿上,声线平稳,仿佛自己不是在接受质疑,而是回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奴才曾经的确受太子殿下蒙蔽和威胁,做了许多错事,这些事情,奴才从前已经交代过很多遍了,陛下应当都有印象。”
“只是奴才不知,为何今日封夫人要旧事重提,竟然把太子殿下的过错都推到了奴才身上。”
“你既然坦荡,那为什么怕叶霖活着前来指认你?”鹿微眠看着他,“不仅如此,周喆也是,他好端端地招供,为什么没说出什么来就咽了气。”
“而他的小妾被灌了毒药成为聋哑人,画出来与周喆来往的人,是你不是慕青辞。”
姜崇看着她,“夫人如何确认叶霖是我让他死无对证的?”
鹿微眠忽然抓住他的手,“叶霖死于毒香,你的手上,有同样的香粉味道。”
姜崇抬眼,阴柔妖冶的眉眼扫过眼前少女脸颊。
鹿微眠问他,“是不是你一验便知,你敢不敢验?”
“这满宫用香料之人多了去,淑妃娘娘爱用香料,奴才手上沾染香料,应当不是什么稀奇事。”姜崇伸手,“夫人若想验,请便。”
“好了。”皇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示意身边的随侍太监,“带姜崇下去验香。”
他翻着手上的证物,“有劳你费心,这些东西朕会认真看过,以作决定。”
“昨夜的事情,让你受累了。”皇帝询问着她,“这一晚休息得可好?”
鹿微眠听着这突然被调转的话锋,动了动唇,也不好当众反驳皇帝的话,“甚好。”
“其实朕本身也只不过是想要帮你查清楚,昨夜是谁想要暗害你,如今的确查到了是叶霖,他和他女儿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你也可以先放下心来。”
皇帝劝解着,“你放心,此事也不会因此揭过,朕会对侯府量刑,监察司已经调了抄家令。会给你一个交代。”
鹿微眠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听着皇帝此言有些转移话题、息事宁人的意思。
皇帝继续道,“有何不适,尽管与下面人吩咐。朕瞧着你眼底发黑,应当是没有休息好,先回去休息吧。”
鹿微眠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没说两句话,就要再这个时候赶她走,“陛下,您雄才大略,应当听得出来,臣妇所禀明的这些事情比昨日的事情要严重许多,这才是要紧的。”
“朕知道你着急。但是即便是大理寺论罪,也得有几天核实的功夫。”皇帝安抚她,“你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核查姜崇的罪名。”
鹿微眠凝眉,“我不是一直要等核查罪名,其实姜崇如何我不在乎。陛下,我在乎的是我的家人朋友!我在江南修缮水坝的父亲!还有这京城安宁!”
“姜崇什么罪名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们是想毁了谁,毁了哪里,让谁不得安宁,让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些才要紧!”
*
皇帝看着鹿微眠从大殿内离开。
静默无声直至四下无人时,才开口,“这是你做的?”
虞念不甚在意,“陛下指得哪一条?当初姜崇安插在慕青辞身边,是你提的。”
“当年景怀被慕青辞下毒突发恶疾,险些丢了性命,我又要依仗皇后家族不能轻举妄动,才准你送人过去盯着。”皇帝没有否认,翻着手上证物,“我授意你选一个聪慧机灵的,可没让他做这么多事。”
“他做的事情不多,怎么能顺了陛下的心意,喂大慕青辞的野心,又让他处处落败,好顺理成章地撤下他的太子之位呢。”
皇帝噤声。
“何况他方才也说了,这里面很多事情都是慕青辞指使。”虞念慢条斯理道,“鹿微眠曾是慕景怀私定的太子妃,臣妾很难不怀疑,她把过错都推过来,洗清慕青辞的罪过,别有用心。”
“她与封轸奉命捉拿慕青辞这么久都没有动静,该不会是找到了,但是余情未了,找一个人承担所有罪过,好让慕青辞回来。”
“其他事情暂且不提,”皇帝看着她,“你当真不知道这江南水坝,还有这些有损民生的事?”
虞念淡然自若地迎上他的视线,“慕衍,你怀疑我。”
“我从你计划夺位的时候,就背叛你父亲,陪你到如今,”她起身,“你要是真怀疑,我为祸百端,是个妖女,可以杀了我啊。”
虞念像是浑然不在乎生死一般,永远能将自己的死亡轻而易举地宣之于口。
皇帝凝眉叹了一口气,将那证物堆在旁边,没有再看。
虞念说得没错。
岂止姜崇是他授意安排的。
连慕青辞反,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皇后一族日渐招摇,自恃功高盖主,强要了太子之位,他本就忌惮多年,这是其一。
当年慕景怀因慕青辞差点没命,他该给淑妃一个交代,这是其二。
慕青辞心狠手辣、为人阴毒,作为掌权人又不识良臣,任用歹人,若是日后慕青辞称帝,那慕景怀与淑妃自然不会再有活路,这江山也未必稳当,这是其三。
他早就知道,慕青辞接替帝位,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