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酒
“那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吗?”
“知道。”卫沉能来,一定是多方打听过揽星阁,“我可以听命于你,从此为你所用。”
封行渊听到这里,才坐直了身子,“卫大人不是朝廷忠臣吗?”
“如此这般,不怕有违良心。”
“为家国效忠者,盼家宅安宁。”
“若家宅不宁,储君无德,我便没有良心。”
卫沉面前黑纱层叠起跃,拨动着他的衣摆,一片血色的帝台城夜空下,他仿佛面对着无底深渊。
但他纹丝不动,“听闻你这里可以满足人的执念。”
“若你能保我妻儿平安,我的灵魂就属于你。”
封行渊隔了几层纱帐与他对视。
依然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灼灼。
“旁人都要的权贵财势,你只要妻儿平安?”
卫沉重复,“我只要妻儿平安。”
他似乎听出来这人的犹豫,“你且说你做不做得到。”
封行渊沉默良久,“当然。”
这是最好满足的执念和欲望。
甚至都称不得欲。
他只是觉得怪异,这揽星阁是贪欲伪善阴暗之地。
可自从鹿微眠来过说了平安论调之后,怎么觉得,他这里忽然沾了点祈福之地的意思。
为何还真有人,甘愿牺牲自己去换他人平安。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卫沉几息之间声音轻了很多。
在风吹纱帐间被封行渊听到,“我爱她。”
*
深秋气寒。
树梢枝叶落了满地,被走过的马车卷起又压碎。
马车停下来,暮云扶鹿微眠下车。
府中家丁前来相迎,“那青荷姑娘肯说了。”
鹿微眠没有想到青荷能这么配合,“她当真知道谁催使的周喆?”
“青荷姑娘不知道人名,但画了一副画像。”
鹿微眠回到她的院子里。
青荷正被人喂着汤药,见到生人还是有些害怕。
府中命下人都去学手语,眼下贴身照顾她的侍女俨然可以与她顺畅交流。
鹿微眠询问着青荷的情况。
才知青荷当初还是被周喆硬生生灌药才致使她聋哑。
生怕她听到什么,说出什么来,因此在府内很少留下字面上的证据。
当初周喆抄家,才没有搜出有力的证据来。
青荷做梦都希望周喆死,如今人也伏法,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青荷给鹿微眠看了画像。
鹿微眠看着画像上的人,秀眉轻蹙。
虽然算不得栩栩如生,但还是让她没由来的萌生熟悉感。
画像上的男人身姿笔挺,束发齐整,约么二十来岁的样子。
但眉目阴柔无比。
乍一看像是谁家的贵公子。
但鹿微眠怎么也不记得京中有哪一家贵公子是这样的长相。
鹿微眠拿着画像,在屋内踱步。
可到底是哪里眼熟呢。
她走到日光下,看着那张脸,鬼使神差地捂住了那人的束发。
鹿微眠蓦的反应过来。
这是慕青辞的贴身太监,姜崇!
姜崇平日里见她都是太监衣装,很少以常服出面,因此鹿微眠乍看并没有认出来。
甚至在画像上,都看不出他做奴才的模样。
他反倒更像个主子。
鹿微眠硬是盯着画像反应了很久,“确定是他?”
青荷看着一旁侍女手语比划,而后点头。
并且提起,每次周喆见他都很客气。
他一来都会进书房。
周喆会将工部近来的消息告知。
一呆就是个把时辰。
鹿微眠缓了一会儿。
翻看着青荷交代的书信笔录。
上面详细说明了周喆是如何与此人私相授受,贩卖机密。
这是太子结党营私的有力证据。
兴许这个证据摆在皇帝面前,能让围猎刺杀的案子尽快了结。
鹿微眠差人把笔录备了几份收好,府中下人前来禀报。
“老爷夫人叫您过去。”
鹿微眠安顿好青荷,走去前院。
鹿瑜见她过来,忙问着她青荷是如何说的。
毕竟青荷即便是能相信他们家人,但似乎也只愿意把事情告诉鹿微眠。
他们去瞧了几次,她都躲在一旁。
到底还是她们一般大的女孩子好亲近。
鹿微眠将其中一份备着的证据文书递了过去,讲述了她的猜测可能。
无非是慕青辞在工部发展的眼线,这份证据大小是可以扣慕青辞一个结党营私的帽子。
鹿微眠仔细想来,慕青辞的确是借着工部的手,修了一个随时可以摧毁的大坝工程。
等帝王南巡摧毁沉城,弑父弑君,他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鹿瑜听闻查清了这工部叛徒的始末,松了一口气。
“过两日,修缮江南水坝的队伍就要启程了,在启程之前查清楚,也好放心。”
“这太子殿下一向是温和守礼,怎会做如此事情,”叶绾还是难以置信,“亏我从前一直以为他是个好孩子,还好你没有嫁过去。”
“不过还是要小心。”鹿微眠敛眸,“好在眼下慕青辞被幽禁,许多双眼睛盯着他,应当还好些。”
鹿瑜点头,“会小心的。”
鹿微眠多少放心了些。
只不过她在想,这么长时间,只是查明了慕青辞。
但是舅舅那边,还毫无线索,甚至还没有找到一个突破口,实在是有些难办。
但如果那么容易,前世他们全家也不至于被舅舅蒙骗在鼓里。
父亲母亲与他相交甚密,结果到死才知道这一切。
鹿微眠回到封府,等封行渊回来问他,“你那边查得如何了,我这有点慕青辞的罪证,你要不要看看能不能用上。”
封行渊并不拒绝,要过来细看一番。
颇为遗憾地收起来,“有劳夫人费心,但围猎刺客的案子已经结了。”
“结了?”鹿微眠很意外,“那,结果如何?”
“我将贾琏带去面圣交代自己做假证的事实,说到一半,陛下就不听了。”
“他说他知道了,此案就当做流匪祸乱结案,不必再查下去。”
鹿微眠听来古怪,“就这样结了,陛下不在意慕青辞遣人刺杀吗?”
封行渊笑了,“在不在意是他的事,我只负责告诉他。”
“不过夫人这证据,兴许很快就能用到了。”
那帝王二十几年前也是位手段凌厉之人。
令他疑心者,已是大厦将倾。
皇宫禁内,四面徒壁。
慕青辞坐在殿上,龙椅对面,与帝王一同执子下棋。
慕青辞拱手,“儿臣又输了,还是父皇棋艺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