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酒
“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西陵,殿下没必要知道。”虞念不甚在意,“血不血亲的,在这长安城里,都是棋子。”
“我与她母亲也是血亲,”虞念笑了,“怎么当年入宫,老侯爷要我替她呢?”
虞念轻“啧”一声,“殿下怎么开始懂什么血亲的了。”
她是看着他长大的,她认为封轸长到现在应该是冷血无情、根本不在乎什么感情是非才对。
“你该不会以为,这长安城里,能有真情?”虞念嗓音悠扬,“醒醒吧孩子。”
“这里的人,表面将礼教奉为圭臬,但骨子里无比自私凉薄。吸干我们的血,还要指责我们乃蛮夷之后,说我们是妖怪,是祸患。”
“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我们才是一路人,”虞念说着起身,“毕竟你说,谁会喜欢为祸百端的疯子呢。”
虞念正要离开。
封行渊手指微动。
阁楼机关瞬间打开。
里外藏在暗影里的暗卫骤然间出动,将她与她的侍女团团围住。
几乎是同时,揽星阁外瞬间聚集了帝台城全部守卫来接应她。
虞念轻叹一口气,“孩子你猜,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毁了这里。”
封行渊撑着额角,“那你就要小心喽,揽星阁有自毁机关,连着帝台城根基。”
“至于在哪……”少年语调轻快,“我忘了。”
“倘若碰到,那可是城主几十年心血啊。”
虞念脸上神色凝重起来。
不知是谁先拔了剑,整个阁楼之中骤然爆发起一片混战。
刀光剑影、兵刃相接。
屋外的守卫闯进来接应,但碍于自毁机关始终束手束脚。
虞念逃出来时,手臂上一条刺眼的伤口,不间断地往下滴落鲜血。
侍女上前,给她涂药,“他如今竟然连城主您都敢伤。”
虞念看起来并不生气,“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她把封轸救回来,送去最刻薄阴毒的封府,暗箱操作让封轸逐渐成为一个心狠手辣、暴戾无情的掌权人,和她一样痛恨长安,将这长安城搅得一团乱,拿回属于他们西陵的一切。
她本以为,事情会一直按照她的计划走。
但是,这个计划,好像有一个意外。
鹿微眠。
*
封行渊回到府邸的时候,夜色浓重,鹿微眠已经睡了。
他站在床榻边看了她许久。
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句,“毕竟你说,谁会喜欢为祸百端的疯子呢。”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探进寝被里,将人环住。
鹿微眠被这怀抱挤压出细碎的嘤咛。
封行渊又梦到了那些他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但很熟悉。
梦里他们也是夫妻。
她一成婚就与他坦白,她喜欢别人。
他并不在意,她爱喜欢谁喜欢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们在同一个院子里,如同陌生人一样鲜少交集。
只是这个小姑娘很奇怪。
他谎称伤病时,她总是会叫人送补汤,送糕点、送药。
兴许是高门大院里,那些虚浮的礼节所致,让她无法看着同一屋檐下的人有难而无动于衷。
围猎被污蔑后,他把刑部炸了。
她还万般担忧地来看他,给他带了好多东西。
好像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挺有趣的。
她偶尔会偷偷看他,看他的手。
被发现了会脸红。
他知道她喜欢看什么。
有时候会故意把手搭在窗沿,装作看书的样子。
她真就一直偷看。
简单得像是一张白纸,心眼直的什么都藏不住。
慕青辞就喜欢这样的小笨蛋。
封行渊难以理解。
后来,封骏也喜欢那个小笨蛋,想烧死他夺妻。
一把大火放出来,她哭着跑进了他的屋子。
他以为她是害怕求救。
没想到她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我带你出去。”
她是来救他的。
这世间人都想他死,她要来救他。
害怕也要来。
也是因为这场大火,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封行渊那一瞬间是想杀了她的。
她却担忧地看他流血的眼睛,不停吹气,问他,“很疼吗?”
他看着她被炭火熏得灰扑扑的脸,突然就不想杀她了。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慕青辞会喜欢这样的小笨蛋了。
他们搬了家,她把他带回司空府住着。
还是同一个院子里的陌生人。
他们互不相熟,还是常会收到她给的小糕点、小物件。
他也会看到她心神不宁地坐在窗口发呆,或者给谁写信。
他偶尔会想,她还是喜欢慕青辞吗。
罢了,不重要。
看她气色一日比一日差,多半是中毒了。
她既然想救他,那他也救她一次,也算是偿还人情。
可惜他对她而言一个陌生人,无法接触或者搜查她日常用的东西,只告诉她身边有毒物,不能再用。
他发现得有点晚了。
只能大量取血入药做成药丸炼成,打算给她。
凌一问他,身上怎么又多了那么多道取血痕。
他只说备着日后的药。
药还没来得及给她。
中间的画面变得模糊非常。
但好似发生了很多事情。
再度清晰起来的时候,梦境画面已然被大火覆盖。
似乎是因为他连续数日给她取血,缺血发昏,寡不敌众。
面具被挑开。
封行渊单手执剑刺入泥土撑住身形,左眼暴露在漫天火光下,开始渗血。
在剧痛之中,他听到火势之外慕青辞的声音,“你左眼果然怕火光。”
“封轸,阿眠不要你了,她要我。”
“她得知你恶贯满盈,当真是怕极了。”
“她要我尽快铲除你呢。”
声音在山火之中疯狂回荡着。
刺激着他的神经。
“封轸,你被弃了。”
*
这是第一次鹿微眠在封行渊之前醒。
她睁开眼睛就感觉自己被禁锢得很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鹿微眠好不容易才从他手臂中挣脱出来,回身看他,发现他还在睡着。
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封行渊眉头紧皱,额角全是冷汗。
鹿微眠叫了他两声,他没有反应。
她只好作罢,用帕子擦了擦他额角汗珠,先行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