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裴寂生得好相貌,眼若秋水,肤若凝脂,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一看就是进士胚子,特别有那股文人气质。
赵云惜满眼欣赏。
年纪大了,就喜欢意气风发少年郎,瞧着自己都跟着舒朗起来。
裴寂客气道谢后,心想张江陵真是有个好母亲。
他觉得有趣,笑了笑,温和道:“我与白圭同窗一场,如今一见如故,想要和他亲近一二,也不必做什么客人,把我当小辈就是。”
他说着起身,帮着去做事。
叶珣:?
他危机感颇重,来个会事的,要抢他云姐姐,那可不行。
初夏时节,晌午还是有些热的,王娘子煮了酸梅汤,在井中湃着,等凉了再喝,便觉沁爽。
正说着,隔壁刘寡妇抱着圆胖的大西瓜过来,笑着道:“我买了好些瓜,初夏第一茬,吃着还挺甜的,抱来给你们尝尝,就在西市卖,吃着喜欢了让你婆母给你买。”
她说完,也没往院子来,直接就回去了。
赵云惜道了谢,目送她离去,这才抱着西瓜回身。
“刚好我们新烤的蜂蜜鸡蛋糕好了,赵淙,你一样提一兜,左邻右舍都送了去。”
左边是刘寡妇带着书生夫妻俩,右边是沈榕小公子,端的不能厚此薄彼。
谁知——
门又被敲响了。
就见一双乌溜溜的眸子闪现,王朝晖眨巴着眼睛,笑嘻嘻问:“赵娘子可在家?”
赵云惜:?
她打开门,就见王朝晖背着个布袋,吭吭哧哧地哼。
“怎么了?”她问。
“家里一点小土仪,送你了。”比我,可累死他了。
接过来一看,是一大兜盐。
赵云惜:……
有一说一,古代的盐和布,那都是能当钱使的硬通货。
“这不合适吧?”她问。
王朝晖摆摆手,叉腰:“我家里就盐多,给你提一袋子来,反正你家也要吃盐,送人也行,卖了也行!”
王朝晖正要往里走,就见裴寂挽着袖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他顿觉头疼地收回脚步,满脸严肃道:“我娘还要检查我功课,我先走了?”
他扭头就跑。
救命啊。
大魔王裴寂!
真是要了老命了!
赵云惜满脸迷茫地回神看一眼院门,对着他挥了挥手,将一袋子盐提进灶房。
王娘子:……
盐罐子一般都是半斤、一斤装,这得有二三十斤,一时还真不好储存。
“我们腌点咸鸭蛋?这么多盐……”
赵云惜随她处置去了。
而裴寂正在和白圭聊天:“我瞧了你现在做的诗,心中佩服。”他眸中多了几分真诚的欣赏,笑着道:“一般人在十岁时,根本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就算能作诗,也多是模仿、写景叙事等,以物言志,能写得这般成熟坚定,白圭,这十六年来,我只见了你一个。”
裴寂少年天才,从未信服过谁。
他知这世间天骄众多,但张白圭来自江陵军户人家,其父虽也有几分才名,拿到府学来看,却是不见丝毫水花。
粗野军户家,硬是飞出麒麟儿。
裴寂见天色不早,对张家有一定了解,这才起身,冲着众人躬身作揖,说是要回家温习功课了。
赵云惜客气地留了两句,便随他去了。
他身上那天水碧的罗衣,考究精致,衬得少年清瘦的身影极为好看。
赵云惜见他走远了,这才问一句:“有你同窗来做客,提前说一声,免得怠慢了。”
她估摸着,往后会有更多学子来,毕竟历史上张居正的交友范围极广。
“临时凑在一处要来的,不妨事。”张白圭给枇杷树浇了水,又把土平实,这才慢悠悠道。
赵云惜点头。
不知从何时起,能听到一声蝉鸣,知了知了的声音就一直在耳边。
隔日。
白圭、叶珣、赵淙、张文明去读书,李春容、甜甜、张镇去摆摊卖炸鸡,她在家就有些无所事事。
琢磨了半晌,甚至都想去街上抱几只鸡苗回来养了。
*
“舅舅给我几本书,托我给你送来。”裴寂清朗的声音响起。
白圭客气着道谢,接过后,打开一看,就见是历代程文,他细细研读,不住点头。
众人见二人来往,彼此间的眉眼官司顿时深了。
裴寂将东西送到,又寒暄几句,就走了。他心想,这小屁孩子,还挺有意思。
张白圭已经捧着书读起来了,他难得见这么全的文章,自然想一口气读完。
傍晚时下课,他都将书抱着,想着回家抄录一遍,这样就能随时看了。
刚和叶珣汇合,迎面就碰上王朝晖和几个吊儿郎当的锦绣少年。
“张江陵!”王朝晖眼前一亮,笑眯眯道:“下次去你家拜访啊!”
上回发现裴寂在,他都没吃上他家东西,可恶。
张白圭笑眯眯道:“成。”
等两波人错过,他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不是你咋认识甲班的书呆子?”
“他们腹中空空,你别被传染了。”
“不要乱说,张江陵不是书呆子。”王朝晖反驳一句,走远了,还小声嘀咕:“他走路都想看几眼书,哪有这样爱读书的人?”
一众小弟:“就是就是。”
……
张白圭眸色闪了闪,他觉得府学中很有意思,大概分为三拨人,第一拨便是甲班中才名极盛之人,第二波便是寻常才名,第三拨就是砸钱进府学,彼此间各有鄙视链。
三拨人素来不睦,碰见了也是互不干扰,谁也不搭理谁。
张白圭摇头失笑,朝堂中亦是如此么?
他猜测。
*
等回家后,就见面前摆着书箱,新打制的,按着府学这边的书箱做,精致又漂亮,还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工欲行其事,必先利其器。”赵云惜小手一挥:“漂亮的书箱也不能少。”
她还学着以前的样子,挂了一只毛线织的小黄鸡。
毛绒绒的,很是可爱。
张居正素白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小鸡,捏了捏:“这是?”
“你属鸡给你挂小鸡,你要是喜欢其他的样式也行,喏,甘夫人送来一堆其他花样,想换自己挑。”赵云惜拍拍他肩膀,哼笑:“确实像你,小黄鸡。”
张白圭又捏了捏圆滚滚的小鸡,垂眸低笑:“不用了,娘选得极好。”
“近来进度有些慢同窗一截,我心中惭愧,便想着追一追进度,我先去看书了。”张白圭说着,就捧着书进了书房。
叶珣也跟着进去了。
赵淙和张文明对视一眼,两个学渣根本看不懂学霸的进度。
张文明本来也想去读书,不忍心赵云惜一人辛苦,家中事多,纵然雇了长工,但操持家业,没那么容易。
他就帮着做事。
在江陵时,他一路走得顺利,所有人都夸他,他也觉得自己考上举人是奋斗几年的事。
但是进了府学,见识到甲班后,他沉默了。
原来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击碎了他残存的骄傲自满,他就想着,此事不成,那要好好思量未来做什么。
“娘子,你说我做点什么好?”张文明问。
赵云惜回眸看他,眸中尽是不解。
“这些年,家中全靠你支应,我已年过而立,明年乡试再试一回,若是不成,我打算不考了,家中供着我和白圭,所有重担都在你身上,你实在辛苦,我于心何忍,既然没这个慧根,不若踏踏实实地做事,在家陪你也成。你这些年,见多识广,你觉得我能做点什么?”
张文明眉眼间带出几分失落。
赵云惜摸了摸他的脸,去掰他眼睛,看他眼睑下一颗小痣,狐疑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张文明趁机握住她柔软的手,眼巴巴看着她:“我就是觉得你辛苦,不忍再蹉跎岁月,你觉得我做什么事比较好?”
第71章
赵云惜抽回手,琢磨着他能做什么,若不知白圭是居正,那她定然会安排他从商,不拘做些什么,多教些时日,总归能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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