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68章

作者:敲钟的紫藤 标签: 穿越重生

  康熙皱了皱眉,沉声道:“传朕的话,各个部落选一人代表入内觐见,其余人等在营外暂候!”天子不立危墙之下,营外那么一大群人若是一涌而入,万一控制不住场面,就是天大的麻烦。

  梁九功应声而出后,阿图和永安两位长公主也在康熙的示意下到隔壁营房暂避,如今在康熙眼里,这两个没脑子的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招惹麻烦,在这等情况不明的时候,他可不想留两个不安定因素在身边。

  至于承瑞和赛音察浑则大大方方地留在营帐内,从他们六岁入上书房起,康熙就命人在乾清宫的御案旁放置了两张小书案,以便承瑞和赛音察浑温习功课,就算有朝臣觐见,两个孩子也是在一旁听着,从未回避过,这些年来王公大臣们对两位阿哥如此年幼的参与政事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一会梁九功就带着一群蒙古王公到了,康熙见了面前这群人眉头就是一皱,倒不是说他们礼节上有什么问题,而是面前这些人的品级太低了,要知道他们代表的部落可是蒙古四十九旗中较为强势的部分,这也意味着其首领被封赏的品级不会太低,至少会是郡王以上的级别,而如今来的人却不过寥寥几个郡王、贝勒,其余的皆是不入流的角色,怎能不让康熙心惊?

  待这些人行礼完毕,抬起头就露出一张张悲愤的面容,有些甚至眼睛红肿不堪,一看就是明显哭得狠了的模样,康熙看得心下一惊,忙问缘由。

  就见领头的敖汉郡王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悲声道:“皇上啊!奴才……奴才冤啊!奴才的儿子被人杀了那可是奴才的独子啊!求皇上为奴才做主啊!”说着几乎哭倒在地,声声泣血地求康熙找出凶手为自己儿子报仇。

  有了敖汉郡王开头,同来的众人也忍不住,纷纷开口哭诉起来,不是父亲儿子被害、就是叔伯兄弟被杀,话里话外都是求着康熙给他们做主,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哭声震天此起彼伏,弄得御帐外的人心头惴惴,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

  康熙额上青筋暴跳,木兰秋狝本是他宣扬国威震慑蒙古诸部的手段,偏偏有人跳出来搞事,大肆杀戮蒙古王公,要知道被召集而来的部落不少,但是真正实力雄厚的不超过三十,如今这些大部落几乎都有重要人物被杀,搞得是人心惶惶,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不但大清朝廷颜面无存,这些部落恐怕还会迁怒于朝廷,质疑举办这次木兰秋狝的目的。

  面对眼前一群哭得涕泪横流的大老爷们,康熙忍不住眉头蹙得更深,心中再怎么不耐也只能忍着,先和声安抚了情绪最为激动的几位郡王,毕竟这几位都是死了继承人的,哭得那是情真意切,尤其一位老郡王几乎半截入土的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到一半一口气上不了直接厥了过去,康熙见状忙让人将老郡王抬到一旁营帐内,传来太医好生治疗,生怕他就这么跟着儿子去了。

  御帐内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蒙古众人总算稍微冷静了下来,康熙连忙借机一一询问事发经过,折腾了大半天才弄清楚整个事情的始末,康熙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泛起了深深地担忧,这下事情真的棘手了,科尔沁、敖汉、杜尔伯特、郭尔罗斯被害的均是世子,而且是早已成年地位稳固的那种,像这种掌握着千里草原的大部落,随着世子的突然亡故,有野心的人肯定会跳出来搅风搅雨。

  若单单如此也就罢了,总算这几个大部落的郡王都还在,不至于让事情失控,更糟的是其余各部死得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有手握重权地位崇高的耆老,有深受看重宠爱的继承人,还有些部落首领直接被杀,整个部落完全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最倒霉的要数扎赉特部,首领和继承人一起被干掉了,如今出面的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出子,可想而知这个部落接下来会有怎样一番混乱的局面,甚至直接分崩离析,被其他部落侵吞都有可能!

  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康熙心中腻味不已,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安抚住群情激愤的众人,金口许诺必然会查出真相,给各个部落一个交待,又招来执掌刑狱的大臣带人前往各部营地进行调查,这些蒙古诸部的王公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纷纷对着康熙一礼,簇拥着刑部的人往自己部落而去,希望能够在现场查到蛛丝马迹,进而找到行凶之人的线索。

  随着蒙古诸部众人的离去,御帐内又重新恢复了寂静,康熙伸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痛异常,总觉得眼前这混乱之局背后有一双黑手在操控,偏偏心中千头万绪却理不出那个线头,不由得更加烦躁起来。

  此时站在康熙侧后方的承瑞和赛音察浑走了出来,承瑞端起案上的茶盏奉给康熙,温声道:“皇阿玛莫要焦急,此事错综复杂,不是一时一刻能看出端倪的,您先喝口茶缓缓神,稍后传诸位大臣前来议事,集思广益想必理出些头绪来。”

  康熙耳边听着儿子不紧不慢的声调,心中的烦躁倒是去了几分,伸手接过茶盏呷了一口,淡淡的菊花香气弥漫,紊乱的心神顿时慢慢沉淀,轻叹了一口气,纠结的眉心却缓缓松散,对着承瑞点了点头:“是皇阿玛心乱了,这事确实急不得。”

  康熙转头去看站在另一旁正满面气愤一脸有话要说的赛音察浑,忍不住莞尔一笑,这孩子的性子素来直接,心里藏不住话,如今能忍得住不说恐怕也是怕惹他心烦,不由得笑骂道:“你这猴儿有话就说,摆那副模样做什么怪呢?”

  赛音察浑听了立刻没了顾忌,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皇阿玛,儿子看这事情有些不对头啊,光是两位长公主丧子的事儿,就闹得不可开交,如今一下死了这么多人,恐怕整个蒙古都要乱起来,这背后肯定有人搞鬼,而且势力还不小,否则哪能同时弄死那么多人?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别的阴谋,万一下次刺杀的对象是咱们的人,那可怎么办?”

  康熙闻言一愣,本来他以为赛音察浑顶多骂那些刺客一顿,毕竟这孩子的性子最是看不惯这等宵小手段,没想到竟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一通话,倒是让他刮目相看,看来这小子还是很聪明的,只是平时这股聪明劲都用到舞枪弄棒上头去了,若是肯花三分心力在政事上头,恐怕也不比承瑞差多少,至少刚刚这番话就刚好说到他最担心的地方。

  康熙欣慰地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不错,皇阿玛正是为这事头疼,你说说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他这是有意考校赛音察浑,毕竟他可不希望自己寄予重望儿子是个纯粹的武夫,那种人太容易被利用,终究无法长久。

  赛音察浑眉眼一扬,锐气十足地道:“这还不简单,这些刺客不外乎就是想借着杀人搅乱蒙古局势,弄得人心惶惶好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只要咱们不自乱阵脚,区区几个亡命之徒在大军之中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只要有军中高手配合,这些人要是敢撞进来,儿子定叫他们知道厉害!”

  康熙闻言大笑了起来,对着赛音察浑点了点:“你这小子,说了半天就是指望人家送上门让你抓呢?办法是不错,万一人家不上钩怎么办?”他对于赛音察浑的回答还是满意的,以不变应万变确实是最稳当的办法,但是为了不让这小子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他还是故意为难了他一下。

  果然赛音察浑一下子被噎住了,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之后,很是光棍地摊开双手道:“那儿子可就没办法了,这群家伙是属老鼠的,若是自己不出现,在几千个营帐里随便一躲,谁能找得到他们啊?”

  康熙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转而问起自己的大儿子:“承瑞,你说呢?”他对于承瑞的要求自然不同于赛音察浑,次子可以随便他胡闹糊弄,但是承瑞不同,这可是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将来整个大清都会交到他的肩上,虽然年不过十岁,但康熙时常会在政事上叫他发表意见,慢慢培养他的政治敏锐感。

  承瑞微微一笑:“回皇阿玛的话,这些个蒙古部落本来就对我大清面服心不服,出了这等祸事固然需要安抚,但是对咱们大清而言却并非坏事,至少未来一段时间内,这些部落必将陷于内部的权力争夺,自顾尚且不暇,自然难以对大清形成掣肘,如此我大清便可从容行事,无需太过顾忌蒙古诸部的反应。”

  康熙闻言抚着颌下微须点了点头,三藩平定之后,他一直计划着**,而蒙古诸部一直是他的掣肘,自大清入关以来,一直有相当一部分兵力是用来防备震慑蒙古的,就连三藩最危急的时刻也从未动用过,如今蒙古若能自己乱起来,自然是件利大于弊的事情。

  承瑞接着话锋一转,又道:“当然这事也不可等闲视之,这些刺客究竟从何而来,目的为何我等均不清楚,追捕固然不可不为,但最重要的还是自身安全,毕竟此次木兰之行随行人员较多,不少均是国之重臣,万一出现任何状态,朝廷威望必然受损,难保不会有宵小之徒趁机作乱,此事可大可小,还需斟酌行事。”

  康熙听得连连点头,对于承瑞冷静的心性、犀利的目光很是满意,虽然有些地方看法还不够深入,但这是源自于阅历和经验的不足,十岁的孩子能有这番见解已经足够他老怀大慰了。

  考教过两个儿子之后,康熙心情已然大好,不再是一副阴云密布的模样,吩咐梁九功去传裕亲王福全等人前来议事,自己则跟两个儿子抓紧时间用起了早膳,和乐融融的气氛完全不同于蒙古诸部如今凄风惨雨的现状,隔壁营帐内的两位长公主更是早已被康熙抛诸脑后……

第154章 坚持两月

  来自草原的小巧蜂鸟扑扇着翅膀飞过紫禁城朱红的宫墙,一头钻进东六宫中一座最为华丽精美的殿宇,落在紧闭的窗户前,歪着可爱的小脑袋打量了半天,轻轻用鸟喙啄击起雕花棱窗的边缘,咄咄咄的清脆声音响起,随后那扇棱窗被支了起来,小蜂鸟立刻扑扇着翅膀钻了进去,呼啦啦地直扑侧坐在美人榻上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明黄色彩凤宫装,姿态慵懒地斜靠在榻上,她轻轻抬起带着血红玉镯的皓腕,蜂鸟的小爪子扑腾着落在那白皙纤长的手指上,歪着小脑袋发出啾啾的微鸣声,惹来那女子一阵愉悦的笑声,发髻上金黄色凤凰衔如意宝珠簪垂下的流苏一阵晃动,手指轻轻抚摸着蜂鸟细暖的绒毛,取下腿上绑缚的竹筒,放任它飞到窗台上抖动着自己全身的羽毛,眼巴巴地盯着刚刚打开窗户的雀儿,显然等着投喂呢!

  这女子正是在宫外疯玩了两个月,刚刚回到紫禁城不久的宜敏,她取出竹管内的薄如蝉翼的绢帛瞟了几眼,交给身边伺候着的莺儿,莺儿快步来到书架前上拿下一本《千字文》,坐到一旁快速地对照抄写起来,不一会密密麻麻的写满内容的两张宣纸呈到了宜敏手上,宜敏细细读起上面的内容,时而莞尔一笑,时而眉心微蹙,看到赛音察浑功力突破一事,眼中不由露出点点嗔怪之色。叹道:“这孩子总是这般让人不省心……”

  别人练功每进一层都难如登天,偏偏自己却要担心孩子资质太好,功力提高太快,赛音察浑本就是天生练武的材料,加上体质与功法的契合度极高,说一日千里一点都不为过,偏偏这孩子性子执拗傲气,从小又是顺风顺水,心性难有磨练的机会,导致如今仍如孩子一般随着性子肆意妄为。

  宜敏总是担心这仙家功法太过霸道,随着他功力愈加深厚,恐怕受功法的影响越大,若是因此左了性子,那可就后悔莫及了,无奈之下只能让孩子尽量压制修为,就当是磨磨他那急躁的性子,顺便沓实功底,也免得修为进度太快导致根基不稳。

  宜敏轻叹一声,淡淡地吩咐道:“莺儿,将多宝阁里那两瓶青玉丹送到草原上,务必在十天之内交到两个阿哥手上。”虽然仙境的功法不凡,基本上不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但是她始终相信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因此她从不轻忽任何细节,尤其事关自己的宝贝儿子,更是慎之又慎。

  青玉丹是仙境中少数她能够凑齐材料的丹方,最能宁神静气,是防止走火入魔的上品灵药,这些年费劲力气也不过得了不到百粒,想必吃上十天半个月总能将功法骤然突破的后遗症消除了吧?

  随后宜敏想了想,既然要送干脆就多送点,昨儿康熙的折子连同两个儿子的信件刚刚送回来,多是抱怨草原上吃食单调,天天烤肉吃得腻味之类的。

  宜敏命人招来内务府和御膳房管事,让他们拟了平日里皇帝和阿哥们喜爱的膳食单子上来,比照着将相应的食材送往木兰。

  御驾已经走了一个多月,带着的补给想必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虽然每隔几日就会往木兰运送补给,但是比起宫里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是大大不如的,内务府的一些精贵食材只能冰镇着快马送去,时间长了可就不新鲜了。

  就在宜敏忙着交代各项事务的时候,就有人通报太医院正求见,宜敏闻言微微一愣,她昨儿才从密道回宫就往慈宁宫走了一趟,确定孝庄的身体再撑个个把月没问题后才离开,如今沈行济眼巴巴地跑过来干什么?难道孝庄的身体出现了什么异常?

  沈行济兜着双手跟在带路的宫人身后,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堂皇大气的钟粹宫,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宫殿,但是依然能带给他惊叹,也许是这座殿宇的主人给人的印象太过浓烈强势,导致她所有的一切都带着极强的个人风格,连同居住的宫殿都显出一种特别尊贵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低头臣服。

  沈行济一想到等会要上报的事情,忍不住苦了一张脸,如非必要他一点儿也不想面对皇贵妃,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着实领教了这个女人的厉害,即使只是轻轻地瞟你一眼,都能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念头,也就皇上才能消受得起这样厉害的女人吧!

  沈行济迈进钟粹宫正殿,微微抬起眼角看见一双明黄缎面的花盆底,连忙甩开马蹄袖大礼参见,有些忐忑地等了一会才被叫起,就听见上头传来淡淡的声音道:“沈院正可是稀客……求见本宫所为何事?”。

  沈行济额上落下一滴冷汗,这位主子可不是好伺候的,往日里为了避嫌,他除非有康熙传召,否则从不往钟粹宫来请脉,如今被小小地刺了一句算是便宜的了,连忙回道:“臣无事不敢打扰娘娘的清净,只是事关太皇太后凤体,臣不得不来,还望娘娘海涵!”

  宜敏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凤目微冷:“本宫记得昨儿才听你说太皇太后病情稳定,怎么今儿就出事了?”还真被她料中了,若非她昨晚亲自去了一趟慈宁宫,恐怕还真要被唬住了,这沈行济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沈行济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才小心地道:“回娘娘的话,太皇太后这些日子靠着名贵药材调养这才暂时稳住了病情,只是毕竟年事已高,若是情绪常常大起大落,难免影响病情。”

  说着偷眼望了一下宜敏的脸色,见她仍是淡淡的不为所动,咬牙闭目道:“今儿一早微臣前往慈宁宫诊脉,发现太皇太后心火上涌、长期郁结于心,若不设法纾解恐怕撑不过一个月!”

  宜敏将手中茶盏往案几上一搁,冷笑一声:“心火上涌?郁结于心?想必是见本宫活的畅快自在,所以她老人家不痛快了,想要纾解也容易,只要废了本宫这个皇贵妃的头衔,保证太皇太后立马胸怀大畅,不药而愈!”

  她昨儿晚上才去见了孝庄,那老东西一开始视而不见,后来没说两句话就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能不心火上涌么?偏偏风浊残年之躯根本奈何不了自己,嘴皮子又占不到上风,还能不郁结于心么?

  她就是要孝庄不痛快,到死都不得安宁,否则她这些年的委屈岂不是白受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然等人都死了,她找谁心头那日积月累的怨气找谁发泄?孝庄不痛快了她才高兴,为了不让孝庄一口气上不了早早气死,她还刻意耗费功力输了些真气过去,保证她暂时死不了。

  沈行济闻言连忙跪了下去,连声道:“皇贵妃娘娘言重了,臣只是将太皇太后病情如实上报,不敢有其他想法,更不敢揣测太皇太后心意,还请娘娘明鉴。”他可真有些被吓到了,虽然传言皇贵妃素来爱恨分明,行事不爱遮遮掩掩,只是没想到会直接到将太皇太后与她之间的不和放到了台面上,能不吓人一跳吗?

  宜敏抚了抚手上精致的护甲,瞟了沈行济一眼道:“得了,本宫是个痛快人,不爱拐弯抹角,你也少跟本宫马虎眼!本宫自问往日里对太皇太后也算是尽心尽力,偏偏一片真心向沟渠,有些人半点不念旧情也就罢了,竟然连骨肉至亲的性命都能狠心算计,本宫可忍不下这口气!”

  “若非为了不耽误皇上的正事,你当本宫乐意去管慈宁宫的那摊子破烂事儿吗?你就给本宫一句准话,用什么办法能吊住太皇太后两个月的命,至少在皇上回宫之前,太皇太后不能有事!”

  沈行济听了这直白到毫无掩饰的话,简直想要掩面叹息了,他总算明白康熙为什么提到皇贵妃总是时常带着无奈又纵容的苦笑了,当是让人又爱又恨的性子,换了这紫禁城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说这种话,偏偏她就敢,还那样的理直气壮,让人连反驳都没有底气。

  他纠结地看着皇贵妃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连连叹气,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难怪皇上放不下,临行前还刻意嘱咐一切听从皇贵妃的安排,就算太皇太后身体确实撑不住了,也要帮着遮掩一二,决不能沾染到皇贵妃身上……

  沈行济深吸口气,躬身道:“臣必不负娘娘所托,只是太皇太后的身体若要坚持两月之久,恐怕不但需要针灸刺穴,还需要一些特别珍罕的药材。”太医院虽然号称收揽天下名医,珍惜药草无数,但是真正名贵的孤本和药材都收藏在皇家内库,只有皇帝有权调用。

  宜敏毫不在意地挥手道:“本宫允了,只要你用得上药材只管报上来,本宫让人去内库取。”康熙早在十五年就把内库的使用权交给了她,谁让她当时因为中毒性命垂危,几乎日日都是靠着名贵药材吊命,康熙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药都塞进钟粹宫,区区内库自然随她取用,就是后来她病愈了也没有收回旨意。

  沈行济闻言眼神闪了闪,再度认识到康熙对皇贵妃的信任恐怕还在他预料之上,连自己的私房都能随她取用,这可是历代皇后都没有的事儿,也许自己这次的试探是对的……

第155章 落井下石

  朱红色的宫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发出一阵嘎吱嘎吱叫人牙酸的闷响,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显得腐朽而老旧,殿内昏暗潮湿,散发出一股子发霉的味道,整座殿堂都带着一股破败不堪的陈腐之气。殿内榻上一道身影俯卧着,闻声迟缓地抬头望去,隔着陈旧褪色的床幔,被殿外突然涌入的光明刺激得闭上眼,眼角落下泪来,模糊的视线中只隐约瞥见一抹窈窕身影摇曳着走近。

  随着殿门再次阖上,昏暗重新降临,殿内的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身影,一身香色宫装旗袍,雪白的龙华绕颈而下,满头珠翠叮当作响,说不出的贵气逼人,清丽的容颜上正挂着一抹笑意,带着说不出的讥嘲和恶意。

  殿内之人正是被康熙贬入冷宫的皇后赫舍里,只见她披头散发,面容苍白憔悴,身上只着一身寝衣,皱巴巴的不知道几日不曾换洗,整个人看上去宛若暮年老妪,哪里还有曾经的雍容气度。

  赫舍里怔愣愣地盯着眼前走到榻前的人看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一般,干裂的唇张合几下,有些不确定地道:“……纳喇氏?”她被软禁在长春宫十年,若非还有些人手可以打听消息,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纳喇氏当初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庶妃,若非曾经诞下皇子,赫舍里恐怕连纳喇氏这个人的存在都不会记得。

  惠嫔纳喇氏闻言娇笑一声,手上的绢帕随意地往下一甩,轻启朱唇:“难为皇后还记得本宫,本宫可是特地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呢!娘娘万福!”如果她的动作不是那般随意,连膝盖都不曾屈下的话,这个请安倒是能给赫舍里一些安慰,至少还有人记得她这个皇后,偏偏纳喇氏的举动就是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味道,一口一个本宫,似乎她的身份比起赫舍里要高贵一般,不由得让赫舍里死寂的心里涌起一股怒气。曾几何时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蝼蚁一般的角色,她轻易就能将之碾死,如今却这般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让她如何能不愤怒?

  赫舍里深吸一口气,冷淡道:“原来是惠嫔!特意来见本宫不会只是为了请安吧?有话就直说了吧,本宫不想与你兜圈子。”赫舍里被心里的怒气一激,头脑顿时清醒过来,记起这女人不再是原来可有可无的小庶妃了,她已经在十六年受封为嫔,且膝下育有五皇子保清,隐为六嫔之首,以自己如今的处境,纳喇氏会真心给自己请安才叫见鬼了,这趟来恐怕是不怀好意的。

  惠嫔看着赫舍里故作淡然的模样,也懒得故作姿态了,她对着赫舍里嗤笑一声,走向旁边一张唯一完好的凳子,却嫌弃地看着上面的点点灰尘,一直默无声响地侍立在旁的贴身宫女连忙用绢帕拂拭干净,扶着惠嫔坐了下来,惠嫔用手帕掩了掩鼻,轻声抱怨起来:“这是满屋子的怪味儿,又脏又臭,你以为本宫很乐意来么?”

  “娘娘金尊玉贵,这种地方哪里配让您驻足呢?这延禧宫既荒凉又偏僻,也就正殿稍微修整过,勉强看得过去,这偏殿和后殿那可真是……说句放肆的话,连宫里下人住的地方都不如呢!也不知道那些个被贬斥的贵人常在是怎么过的?”一旁的大宫女为了讨好惠嫔,虽然不敢直接说赫舍里的坏话,毕竟这位好歹还顶着皇后的头衔,但是借机指桑骂槐一番,狠狠落赫舍里的面子还是可以的。

  惠嫔听了这话果然欢喜,赞赏地瞥了贴身宫女一眼,假意嗔道,“你这丫头就爱胡说的,本宫倒是觉得这屋子好极了,配那些蛇蝎心肠的贱人简直再好也没有了!像住在后殿的那几个贱人,一个个作死地对着宫里有孕的嫔御们下毒手,这才惹来皇上的嫌恶,被打入冷宫,这就是报应啊!”她自己虽然也曾对那些个有孕的嫔御看不顺眼,甚至动过心思,但是想到自己早夭的承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没想到竟让自己逃过一劫。

  赫舍里听着这主仆二人东一句西一句,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心中不由得怒气升腾,她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皇后,被软禁长春宫期间又被宜敏刻意纵容,赫舍里别的本事没长进,心气却是极高的,哪里还能忍得下去,顿时就发作了,一拍床沿怒喝道:“够了,本宫没空听你们在这里唱双簧,有话就说,没事就滚!”她就算在落魄也还是皇后,赫舍里家的嫡长女,岂能容人如此放肆。

  惠嫔顿时收起脸上虚假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赫舍里,口中讥讽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么?醒醒吧!从皇上下旨将你迁往延禧宫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被废!成为咱们大清的第二位废后,永载史册!当真是可喜可贺啊!本宫可是特地来道喜的呢!”

  赫舍里脸色瞬间苍白如雪,回想起那日康熙绝情的举动,腹部似乎又开始隐隐抽痛起来,废后这个头衔就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噩梦,先帝的废后是个什么结局?被废为静妃之后便消失在后宫之中,是死是活根本无人知晓,有人猜测是被秘密处死了,也有人推测是被偷偷送回了科尔沁草原,赫舍里更趋向于前者,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让人放心的。如今她的处境还不如先帝废后呢,至少人家当初还有一个当皇太后的姑母和有强大的科尔沁娘家做靠山,而她的家族只能成为她的软肋,让她无法一死了之。

  惠嫔快意地看着赫舍里绝望的神情,眼中流露出无限怨毒:“你终于也尝到这种绝望的滋味了吗?当初你狠心对我襁褓中的孩儿下手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从得到承庆死讯的那天起,她就发誓一定要报仇,要让害死她孩儿的人付出代价,她把仇恨压在心里整整十年了,锥心刺骨一般,她每日都在梦中听见自己孩儿的哭声,这是催促他额娘为他报仇呢!她等啊等啊,日盼夜盼,终于盼到皇后跌落后位的这一天!

  惠嫔想着自己这十年来的苦苦煎熬,还有那可怜早夭的孩儿,终究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抓住赫舍里的头发,狠狠地拉扯起来,厉声道:“你还我孩儿的命来!他还那么小,那么惹人疼的一个小人儿,他还不会叫额娘呢!你这个狠毒的贱人怎么就能忍心对他下毒手?本宫恨不能挖出你的心肝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从承庆死去的那天起,本宫就发下毒誓,定叫你落到我的手里,要你这毒妇不得好死!”

  惠嫔娇美的面容被仇恨扭曲着,揪着赫舍里的头发将她从床榻上扯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伸手拔下头上的发簪,用尖锐的尖端狠狠地刺在赫舍里身上,一下又一下往赫舍里身上刺,仿佛要发泄多年来的怨恨一般,下手又快又狠,赫舍里嘶声惨叫,挣扎着想要闪避,偏偏惠嫔好像突然变得力大无穷一般,怎么也挣脱不了钳制,只能弓起身子护住头脸,用背部忍受着那一波波永无止境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惠嫔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赫舍里身上早已是血迹斑斑,蜷缩在地上奄奄一息了。惠嫔意犹未尽地松开手中的一把带血的断发,目光仿若淬了毒一般阴冷:“你这贱人不用装死了,你这点痛哪里抵得过本宫心痛之万一!本宫不会让你这样痛痛快快去死的,本宫会让人好生地伺候着你,叫你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惠嫔一瞥早已经躲到一旁的贴身宫女海棠,冷声道:“去把小邓子叫过来,叫好好地给皇后上药医治,要是不小心让皇后死了,本宫就要他全家陪葬!”她不会那么便宜地弄死赫舍里,她要这个女人日日活在惊恐痛苦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海棠连忙答应一声,匆匆跑了出去找小邓子,生怕晚了皇后会被惠嫔活活折磨死,小邓子平日里沉默不起眼,却是个用毒高手,是纳喇一族特地培养出来帮衬惠嫔的,相比之下他的医术只能说勉强看得过去,这次惠嫔将他放在延禧宫,本以为是为了趁机弄死皇后,没想到惠嫔竟然会亲自上手整治皇后,看她刚才那副癫狂的模样,海棠这会手脚还有点抖,生怕惠嫔直接杀了皇后,惹出祸事来。

  惠嫔看着伏在地上毫无声息的赫舍里,冷笑一声丢掉手中已经折断的簪子,她下手虽狠,却不至于要命,毕竟用的是泡过药水的短簪,刺入肉中会疼的人死去活来,却不会深及要害,一来她不想让赫舍里就这么便宜地去死,二来这后宫到处是皇贵妃的耳目,对于后宫的女人作践皇后,皇贵妃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说不定还乐见其成,但是绝不会容许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弄死皇后的,谁要是做过了火,恐怕就会惹得皇贵妃出手整治了,到时候惹得一身腥可就不值得了,这点自知之明惠嫔还是有的。

  不过来日方长,皇后得罪过的人可不止自己一个,这后宫里有点资历的女人哪个没被皇后祸害过?过去皇后虽然被禁足长春宫,但是有皇贵妃拦着,皇上又态度不明,自然没人敢放肆,如今皇后被迁到这延禧宫偏殿,表面上看是皇贵妃下的命令,但是谁都知道肯定是皇上的意思,这也就意味着皇上彻底厌弃了皇后,废后是迟早的事情,后宫里的女人个个精明又记仇,还能不赶紧抓住机会落井下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么?

第156章 拨开云雾

  木兰围场

  察哈尔大营正中一座最为奢华显眼的营帐,一阵阵浓郁的药香从帐内传出,但是却没人敢往帐内多窥视一眼,不但守在营帐四周的察哈尔亲卫门不敢往里张望,就连巡视经过的士兵也尽可能地加快脚步,仿若那座营帐里有着毒蛇猛兽一般,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只因布尔尼亲王自从受伤后,脾性越发的暴虐无常,连亲信侍卫都时常被责罚,何遑论其他人了。

  这座众人眼中犹如洪水猛兽的营帐,内里的气氛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如临深渊,相反营帐的主人布尔尼亲王此刻正惬意地盘着腿,用弯刀割着面前的鹿肉,根本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负伤不起,而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一名身着察哈尔贵族服饰的青年男子,此人并不像草原人惯有的浓眉大眼,而是一副眉目清俊的书生模样,配上草原贵族的装束,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魅力,叫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布尔尼亲王看着眼前的青年,眼中带着感慨和欣赏,夹杂着一抹转瞬而过的慈爱,亲自拿起酒壶为眼前这人倒了一杯酒,举杯道:“额勒,一转眼你也长大成人了,当年本王不得已将你送走,你可怨本王?”以布尔尼往日的作风,在草原上别说让他亲自倒酒了,能得他举杯敬酒的都没有几个。

  看着眼前面色柔和的布尔尼亲王,名为额勒的青年眼中平静无波,似乎对他纡尊降贵的举动毫不在意,只是淡淡举起酒杯与之一碰,仰头饮尽,让暗暗观察他的布尔尼亲王微微松了口气,毕竟是心爱女人为自己所生的长子,当年时势所逼让他不得已将他们母子送走,这些年来心中一直愧疚难安,与现任妻子的貌合神离更是让他怀念远走他乡的那对母子,多年来一直暗中派人潜往中原查探,其中艰辛不足与外人道。

  额勒淡然端坐,对布尔尼亲王希冀的目光视而不见,心中却思绪万千,若是心中无怨,他此刻又岂会坐在这里,若是心中无恨,他早已活不下去。当年这个男人为了迎娶清廷亲王之女,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母子二人驱逐出部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可怜母亲自小就是养尊处优的蒙古贵女,后来又被许给布尔尼做了嫡福晋,一辈子没吃过一点苦,最终却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而他从察哈尔世子沦落为流浪街头的乞儿,差点冻饿而死,若非遇上了主子,又哪里有自己的今日?眼前这个男人时隔多年才来假惺惺地忏悔,真当他是傻瓜不成?

  布尔尼亲王眼见额勒不为所动也不生气,反而更加欣赏他的风骨,若是自己儿子是个一点脾气没有的软蛋,他顶多给点补偿让其衣食无忧,却绝不会将他认回来,毕竟如今他还不想跟清廷撕破脸,对自己的福晋还是要留三分脸面的,偏偏这个儿子很是争气,文韬武略皆属上乘,比起自己部落里那个废物嫡子强多了。

  “额勒,这次多亏了有你,否则还真让那些刺客得逞了。”提起这件事就让布尔尼亲王又怒又怕,当日他临时起意杀了奇他特以挑拨巴林和清廷的关系,正为自己走了一招妙棋而暗喜之际,没想到竟然被人黄雀在后,暗中偷袭了一把,想起那只差点将自己穿胸而过的冷箭,布尔尼不禁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自己为了表示对额勒的重视将他带在身边,这才能及时被推下马躲过一劫!

  额勒闻言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摇了摇手中的酒杯:“不过顺手而为罢了。”那轻飘飘的语气仿佛救了察哈尔汗的命是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一样,若是不了解他的人肯定会被其激怒,偏偏布尔尼就是个自认为了解他的人,毕竟当时额勒杀刺客的那股子血腥和狠辣,连他看了也有点悚,但反应过来之后却十分得意,这不正说明这孩子对他的重视嘛,因此对额勒如今这幅做派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这孩子别扭的可爱,明明心里已经认了自己这个父亲,偏偏嘴上不服输,典型的嘴硬心软。

  布尔尼语气柔和地问道:“本王依你的计策装作伤重暂时骗过了康熙和巴林部,但是瞒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如今却该如何是好?”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天强杀巴林贝勒的时候竟然会留下活口,还让康熙的人给救了回去,虽然据探子回报那个巴林侍卫在说了一句‘察哈尔汗’后就断了气,但是也足够让他满头包了。

  额勒轻哼一声:“若非你行事不密,留了一条漏网之鱼,又岂有今日的麻烦。”这会知道要收拾善后了?当时杀人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吗?那奇他特再怎么窝囊那也是巴林部的首领,可不是什么没分量的阿猫阿狗,何况他还有一个不省事的额涅,巴林公主在草原上是公认的不好惹,她一手调教的巴林骑兵是打出来的威名,若非被刺客这事糊弄一下,这会已经能够知道巴林骑兵和察哈尔骑兵到底哪个更强些了?

  布尔尼亲王面色微微一变,当时自己行事确实仓促了些,先是用猛虎谋算康熙失败窝了一肚子火,又被奇他特那崽子不知天高地厚给气着了,恶向胆边生,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巴林贝勒,既能出一口恶气,又能让巴林部和清廷闹翻,一时冲动便下了手,谁曾想还没等他派人处理现场就遇上行刺,逼得他不得不匆匆回返以致留下后患。

  素来护短的巴林公主一旦认定杀儿子的事情与察哈尔有关,肯定不顾一切对察哈尔用兵,到时候他的计划还怎么进行下去?想到这里布尔尼不禁头大如斗,明明计算得好好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说来说去都是那些刺客给闹的,不然哪有后面这些麻烦事!布尔尼愤愤地一拍桌案,恨声道:“若让本王知道是谁派的刺客,定不与他干休!”

  额勒顿时眼皮一动,闷了口酒漫声到:“想知道刺客的来头倒也不是件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