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69章

作者:敲钟的紫藤 标签: 穿越重生

  “你知道?”布尔尼闻言顿时一怔,神情染上一抹怀疑,倒不是怀疑额勒与刺客有关,而是不相信额勒如此神通广大,连调查都不用就知道结果。

  额勒把玩着手中小巧的酒樽,嘴角微撇:“这有什么难猜?只要想想这刺客来的时机就可见端倪,毕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木兰秋狝的时候来,自然是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顿了一下,面对布尔尼一副‘你这不是废话’的神情,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但是那些刺客行动仓促,看得出并不是蓄谋已久,否则就不会只放一只冷箭了,而是万箭齐发了!”

  布尔尼听了若有所思,微微点头:“你的意思是说对方是临时决定派人行刺?”布尔尼本就是个玩弄阴谋的高手,被这么轻轻一点拨,立刻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对方是近期才与察哈尔结怨,这么一想范围就小多了,毕竟敢得罪察哈尔的部落本就不多,有这个实力出手并且敢真出手的人更是寥寥可数,

  额勒手指拨动着酒樽在桌上转了圈儿:“怎么样?这回总该知道是谁了吧?”那懒洋洋的口气让布尔尼既爱又恨,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确实聪慧过人,几句话就让人豁然开朗。

  布尔尼深吸口气,伸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恨声道“噶尔丹!!本王定不与你干休!”目光中流露出嗜血狠厉,仿若草原上的头狼一般,冷幽幽地泛着绿光,瘆人得很。

  额勒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勾起,心情顿时好了起来,颇有种看到你不好我就安心的意味,口中微微带着嘲讽地道:“即使知道是噶尔丹又如何?如今准噶尔势力越来越大,兵锋所致无不退避三舍,和硕特部的固始汗又是噶尔丹岳父,察哈尔可得罪不起这两方联手呢!”

  布尔尼脸色难看起来,如今察哈尔铁骑早已不是当初纵横草原的无敌之师了,自从林丹汗兵败身死,他的父汗阿布鼐被关押之后,草原各部就失去了对察哈尔的敬畏之心,甚至隐隐有被联合排挤的趋势,加上大清的猜忌打压让这些年察哈尔每况愈下,势力范围被压缩得越来越小,若再不奋起反抗,恐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而与察哈尔正好相反的是,准噶尔部在噶尔丹的领导下蒸蒸日上,向着东西草原不断拓展,吞并大量中小部落,占据了更为广袤的草场,又联合了东边的和硕特部,对察哈尔形成半包围的形势,说实话在布尔尼对大清的谋算实现之前,即使明知道噶尔丹虎视眈眈,他一点也不想与噶尔丹翻脸,毕竟前门拒虎,后门引狼可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布尔尼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既有被戳中痛处的羞恼,更多的却是对他这份才智的欣赏,心中隐隐后悔当年不该把事情做绝,假若当初没有将他们母子送走……不!若是当年没有那么做,这孩子根本不可能活着长大,更遑论学得一身本事!布尔尼很快抹去了心中的那一点悔意,自认当初的做法才是他们母子最好的出路。

第157章 噶尔丹的野心

  当察哈尔的布尔尼亲王正在积极谋划如何报复噶尔丹那一箭之仇的时候,噶尔丹正大张旗鼓地举办宴席迎接一位尊贵的客人,那就是他的便宜岳父兼重要盟友,和硕特部的固始汗。

  不过即使他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以噶尔丹的个性恐怕也不会在意的,毕竟这些年草原上想要弄死他的人多了去,偏偏他就是能越活越滋润,准格尔的地盘在他手中一再扩张,部族里的人从一开始的忍气吞声静待时机到如今的心服口服万众一心,一个个年轻人都摩拳擦掌等着跟大汗上战场呢!

  这些年准噶尔人跟着噶尔丹东征西讨,得到的那可是是实打实的利益,数不清的财富进了自家口袋,圈栏里牛羊马匹越来越多,天天搂着抢来的美貌女奴风流快活,谁还记得前任大汗是不是冤死的?谁有能耐带领族人过上好日子,他们就拥护谁当大汗。

  噶尔丹是一个极其富有野心的人,而且具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噶尔丹夺得准格尔统治权后,便积极向外扩张,康熙十三年噶尔丹俘获其叔父楚琥尔乌巴什,彻底统一了准格尔部,将蒙古西部大部分草原集中在自己手中。

  康熙十五年,噶尔丹率部击败了和硕特部左翼首领鄂齐尔图汗,将势力延伸到了西藏一带,而现任和硕特部首领固始汗实力本仅限于右翼,却借此机会将和硕特合二为一,成为了总首领。

  为了拉拢噶尔丹,固始汗将两个女儿先后嫁给噶尔丹为可敦(妃子),成了噶尔丹的便宜岳父,而固始汗的大女儿英勇善战,小女儿多谋善断,凭着二人的的得宠,目前准格尔与和硕特的关系极为亲密。

  康熙十六年,噶尔丹在固始汗的支持下,向西征服了哈萨克、灭叶尔羌汗国,称雄西域,博得了“博硕克图汗”的称号,随着势力的越加扩大,噶尔丹已经渐渐羽翼丰满,野心也随着暴增,以至于敢当面挑衅康熙的权威,偏偏噶尔丹的领地如今与大清并不接壤,中间还隔着喀尔喀、科尔沁、厄鲁特、土尔霍特以及和硕特等诸多部落,康熙一时也无法奈何的了他。

  即使大清如今携平三番之余威而来,称得上是兵强马壮,但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大清是无法对噶尔丹开战地,否则整个蒙古恐怕都要和朝廷离心了。

  噶尔丹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在木兰秋狝上做出那番咄咄逼人的姿态,与其说他生性嚣张,不如说他在借此试探大清的底线,想要看看大清皇帝对准格尔这些年的极速扩张是个什么态度?顺便还能摸清楚蒙古各部对准噶尔的看法,这般看似风险,实则狡诈的做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如果被噶尔丹粗豪的外表所迷惑,认为他是个没脑子的莽汉,那么下场必然如同这些年准格尔铁骑所过之处的无数大小部落一样,不是被吞并就是沦落为丧家之犬。

  噶尔丹将固始汗等人迎入主帐,双方分宾主入坐,噶尔丹身边坐着两位绝色女子,一人英姿飒爽,一人美艳傲然,从她们与噶尔丹同桌而坐就能看出地位的不同,一般的可敦(妃子)只能立于大汗身后服侍,根本没有坐下的资格,只有大福晋才有资格与大汗并肩而坐。

  如今这两个女子却分坐于噶尔丹两侧,而在坐的准格尔贵族们对这样的行为并无异色,可见已经习以为常了,固始汗顿时面上的笑容更胜了几分,只因此两女正是他的女儿,噶尔丹看重他的女儿,也就是看重与和硕特部的关系,他自然是满意的,心里琢磨着让福晋今年给准噶尔的年礼要更厚上三分才好。

  噶尔丹豪爽大笑着向着固始汗举杯:“阿布,您的到来是准格尔部落的荣光,噶尔丹敬您一杯!”语气丝毫没有当日面对康熙时的傲慢与无礼,反而执礼甚恭,以阿布相称更是给足了固始汗面子,更让身侧的两女眼中异彩涟涟,笑容瞬间灿烂了起来,这可是将她们视同大福晋了呢!

  固始汗抚着胡子连道三声好,举杯与噶尔丹相碰一饮而尽,底下两部人马纷纷叫好,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准格尔和和硕特都是古老的蒙古大族,彼此之间也多有联姻,能被各自大汗带着出来的都是心腹重臣,自然知道这种场合下该说什么话,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贵族们一个个称兄道弟起来,帐篷内一时间和乐融融,看起来当真亲若一家。

  噶尔丹张开双手搂住坐在自己身侧的女人,不停地发出粗豪的笑声,固始汗则用和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婿,却不再碰自己眼前的酒樽,他是个极有自制力的人,从不贪杯醉酒,也从不沉溺女色,因此他即使年近花甲却依然精神矍铄,毫无衰老之态,反而充满着岁月沉浸下来的智慧与风度,是个极富有个人魅力的老人。

  凡是熟知和硕特部的人都知道,固始汗年仅十三岁就上战场与沙俄征战,战勋卓著,堪称戎马一生,在西藏一带有“大国师”“佛教护法王”之称,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因此就算羽翼渐丰的噶尔丹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甚至为了得到他的支持,噶尔丹一连娶了他的两个女儿为可敦,虽然不是大福晋,却给了她们管理部落内务的权力,有时候连大福晋都要避其锋芒。

  噶尔丹面对固始汗那双仿佛看透人心的眼睛,渐渐地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试探道:“阿布,咱们此前议定的事儿还成吗?”

  固始汗深深地看了噶尔丹一眼道:“既然你都说是议定的事儿了,那还能不成吗?”说着面色微沉,“难不成你是想打退堂鼓了?”

  噶尔丹面色一变,忙摆手道:“这是说哪里话?本汗岂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

  固始汗这才露出笑容:“这才像话,这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是单单你我二人说了算的。”

  噶尔丹面色一时有些难看,固始汗的言外之意他自然听出来了,既然上了这条船,想要全身而退哪里是那般容易的事情。

  固始汗是个成精的老狐狸,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对噶尔丹的心思不说全中,至少能寻摸个七八层,身子微微向前,压低声音道:“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你有今日的成就难道是循规蹈矩得来的?”

  噶尔丹沉吟了片刻,双手微微用力,怀里的两个美人儿很是识趣地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顺便带走了账内的其他人,不一会大账内就只剩下两个部落的大汗对坐。

  噶尔丹这才低声道:“阿布,这次木兰秋狝是为了什么想必您是清楚的,大清皇帝想要借此宣示武力,咱们也想探探大清的底,只是这结果却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到达木兰这些日子他可不是白给的,就算对大清的情况没摸透,好歹也了解个五六分,这清廷的八旗可不像预计的那样已经从根子里开始坏了,反而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就好像蠢蠢欲动一般,叫人心里发寒。

  噶尔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直觉救了他无数次,面对康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那种仿佛被狼群窥视的悚然感叫他坐立不安,甚至对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生出了疑虑,大清真的在三藩之乱中损失惨重吗?康熙皇帝真的是打肿脸充胖子,借着木兰秋狝掩饰大清的内虚么?

  固始汗虽然不清楚噶尔丹的想法,但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退缩和迟疑,这个计划中准噶尔部是不可缺少的一环,噶尔丹若是心生退意,那带给他们的损失简直是不可估量的,逼得他不得不亲自跑来与噶尔丹面谈,也顾不得会引起他人怀疑了。

  “你觉得就凭康熙这个少年皇帝真的能轻松平定三藩?大清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举重若轻?你这脑子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不会自个想想,大清两代皇帝登基的时候才多大?一个六岁,一个八岁,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儿罢了!而吴三桂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在云南称王称霸了半辈子,那势力深着呢!三藩势力说是占据了大清的半壁江山也不为过,想把这样的势力连根拔起,自身还不付出惨重的代价,你觉得可能吗?”

  被固始汗毫不留情的呵斥,还被那种看傻瓜的目光洗礼,噶尔丹心中一阵羞怒,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偏偏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很有道理,想到情报中提到大清和三藩的伤亡人数几乎填塞河道,不说其中的兵员损失是何等的巨大,单凭双方大战迁延五年,动员兵力数十万的战役不计其数,单单军备粮草就是个天文数字,别说康熙这么个少年皇帝,就是明君圣主也免不了伤筋动骨。

  噶尔丹心中来回盘算了多次,吭哧了半天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不得不低头道:“还是阿布经验老道,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竟是被康熙的故布疑阵给迷惑了,如今想来大清入关不过两代皇帝,还都是年幼登基,又能积累多少底蕴?平三藩恐怕已经耗尽了朝廷的家底,如今也就是面上光鲜罢了!”

  固始汗见噶尔丹回过味来,这才满意地摸着胡子笑了:“你这么想就对了,康熙刚刚平定三藩,为什么不好好休养生息,反而急匆匆地举办木兰秋狝?不就是底气不足,担心蒙古不稳么?借着木兰秋狝的机会将蒙古各部召集起来,先来一番武力震慑,在给大家些好处邀买人心,趁机拉拢蒙古各部罢了,你可别被表想给唬弄住了。”

  噶尔丹闻言连连点头,深刻地感觉到姜还是老的辣,听了这一番话,他顿时又对当初的计划恢复了信心,一想到能够在有生之年成就统一蒙古大草原的伟业,他就忍不住热血沸腾,身为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他们永恒的祖训就是“要让青草覆盖的地方都成为我们的牧马之地”!

第158章 可敦姐妹

  正当噶尔丹与他的便宜岳父固始汗密商大事的时候,噶尔丹最宠爱的两位可敦却施施然离开了主帐,带着和硕特部来人回到了两人专属的营区,这里服侍的人都是从她们和硕特部陪嫁过来的。

  进了营区,只见到处都是自然是人声鼎沸,欢呼雀跃的人群,这些人能够跟随两位格格远嫁准噶尔,自然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皆是家世清白、血统纯正的和硕特人,他们的根仍留在和硕特部落,因此这次固始汗带同随行的大多是陪嫁人员的亲眷,双方自然珍惜这难得一次的见面机会。

  和硕特部的人们很快就手拉手、勾肩搭背地坐到篝火边上,加入了早已准备好的欢宴中。两位和硕特格格默默地看着族人们脸上的笑容,忍不住眼眶微红,有多久没见过族人们这样真心的笑脸了?自从嫁到了准噶尔,不说她们收敛性子行事谨慎的许多,这些陪嫁的族人们更是战战兢兢,深怕被抓住把柄累及主子,如今他们的大汗来了,他们的族人来了,他们终于可以放开自我,好好地欢庆一场了。

  她们静静地看了很久,默默地离开了,篝火边载歌载舞的人群对此完全没有察觉。两位曾经和硕特的明珠,如今准噶尔的可敦,因为她们极得噶尔丹宠信,所以她们拥有自己独立的营区,守卫也全都是和硕特人,任何准噶尔人没有她们的允许不得擅入,这是噶尔丹给她们的特权。

  妹妹阿奴哈娅走到自己的营帐前,毫不犹豫地直接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帘布翻动间隐约可见帐内立着一个身影。而身为姐姐的阿努哈屯止步于妹妹的营帐前,既不进去也不离开,转过身背对着营门而立,竟仿若守卫一般。而原本营帐周围的侍卫早已被遣去参加篝火晚会了,相比远处的人声鼎沸,这里就好像另外一个世界般清静、冷寂。

  此刻她背后的这座营帐内,自己那美丽骄傲的妹妹正在见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和硕特部的男人。而她,身为姐姐,不但不能阻止,甚至还主动帮其遮掩,这其中的奥妙让人既奇怪且好奇,至少营帐内的这个男人十分的惊奇。

  “我说阿奴姑奶奶,你什么时候跟大格格这般亲近了?居然能请得动这位给你打掩护,这能耐可真不得了、了不得!”一名身着和硕特部贵族服饰的青年正翘着大拇指,一副谄媚模样使劲夸赞眼前的女子,谁不知道阿努哈屯那可是出了名的母夜叉,骑马狩猎、端枪打战都不输男儿的死硬派,能让她放下身段做起放风的勾当,那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本姑奶奶做事还用得着你来夸?”说话的女子虽然一脸傲气不屑,依然艳丽张扬得犹如正午的骄阳般夺人眼球,只是那张过分美艳的脸蛋往往让人忽视了她眼底暗藏的冷锐,岂不知越是毒性剧烈的东西往往外表越是鲜艳美丽。

  “是是是,姑奶奶做事自然是滴水不漏,区区一个阿努哈屯哪里是你的对手。”青年依然是一副狗腿的表情,说出来的话也是肉麻兮兮,让人听不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是他那松散随意的站姿,漫不经心的模样都与表情格格不入,仿佛特意做出来的样子。

  阿奴哈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索尔哈,给我收起你那副恶心的样子,一头狼就算披上羊皮也藏不住那锋利的獠牙,少在那假惺惺地做戏!”这家伙不但是头狼,还是头凶狠的头狼,谁要是被他那副惫懒的模样给骗了,只怕转眼间就会被撕咬个粉碎。

  “废话少说,快把主子的密令拿来,要是耽误了主子的事儿……姑奶奶不介意跟你好好切磋切磋!”说着指尖露出一抹寒芒,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那青年闻言一愕,连忙收起脸上那贱兮兮的笑容,转而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双手高举过头顶连声道:“是是是,姑奶奶!这不是好久不见了,跟你开个玩笑嘛!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幅脾气?也就噶尔丹这个家伙能消受得了你,听说差点没把你给宠上天了,平日里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得得得,我给你还不成吗?”

  眼见阿奴哈娅已经不耐烦地打算动手了,青年连忙后退了几步,这才摘下头上的栖鹰冠(蒙古贵族帽子),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刻意避开了阿奴哈娅手上的那点寒芒,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他可是领教过这东西的厉害的,真正见血封喉的玩意儿,稍微磕碰一点油皮就能要人命的那种。

  阿奴哈娅只是冷冷地看了青年一眼,连话都懒得说了,劈手夺过那顶华丽的栖鹰冠,手指熟练地摸索了一会,找到一条微不可查的线头轻轻一扯,然后顺着露出的缝隙伸进去两根手指,轻巧地夹出一个小蜡丸,将它珍而重之地用自己的绢帕包裹住。

  青年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被阿奴哈娅随手抛弃的栖鹰冠,显然对这位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再故意去撩拨对方的耐性,反而自来熟地往帐篷内溜达起来,手上的栖鹰冠上下抛动,转着脑袋四处打量着,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失礼,吊儿郎当的本性显露无疑。

  阿奴哈娅也不理会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对付起手上的这个小玩意儿。用早已准备后的长针挑开蜡丸的外皮,只见无色液体缓缓流出,无声地浸染了包着蜡丸的绢帕,等液体流尽后,她才轻轻地掰开蜡丸,露出里面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面对绢帛上那密密麻麻的数字,阿奴哈娅并未取出书册对照,而是微微闭目沉思了一会,就将所有的东西投入手边的炭盆,只见帐内瞬间爆出一团耀眼的火光,不一会将东西化为灰烬。

  青年从头到尾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啧啧称奇:“平日里得到密令,我们几个都要折腾老半天才能译出内容,哪像你这般轻松自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记下并译出密令的内容。要不下次再有密令来,干脆你帮兄弟几个一起看了呗,省得我们做贼一样的折腾老半天?”

  阿奴哈娅闻言毫不优雅地瞪了他一眼,这种天生的本事也就在主子和这些同样出身的同伴眼里值得稀罕,放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是妖孽邪异,没准要被火烧死的,尤其在蒙古这个讲究萨满的地方,除非萨满肯为你开口才有可能化为祥瑞,否则再好的天赋也会沦为罪孽……

  被这家伙一打岔,阿奴哈娅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不再像刚刚那般凝重了,只是一想到主子密令的内容,就让她轻松不起来,虽然完成命令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但是毕竟这其间牵扯到无数人命,由不得她不深思熟虑。

  阿奴哈娅瞟了一眼身边的家伙,事关重大,看了这回就连这家伙她也不能完全相信了,毕竟他跟自己不一样,他本来就是草原人,万一不忍心让草原血流成河,难免不会一时心软坏了主子的谋算。别看这家伙一副没正行的模样,脑子精明着呢!做事手段更是天马行空,要将这家伙糊弄过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帐外,阿努哈屯手中握着马鞭,轻轻敲击着手心,心中满满的无奈,她这个妹妹也是个苦命的,因着是侧福晋所出,自小就不受自家额吉待见,经常在阿布面前对她各种贬低,日子久了阿布也开始不怎么待见她,连同侧福晋也一块儿失宠了,在部落里过得还不如一般的侍妾舒服。

  记得小时候一次狼群袭击部落,居然愣是没人去保护这母女俩,堂堂侧福晋居然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若不是这丫头机灵,跑到捕兽陷阱里躲了起来,怕是连同侧福晋一块儿被狼叼走了。自那以后,许是阿布心里有愧,对着这个妹妹倒是好了起来,而额吉见侧福晋这个眼中钉没了,也懒得再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妹妹的日子才开始好起来。

  随着妹妹一日日长大,出落得越发美丽精致,部落里不知多少青年勇士都想攀折这朵格桑花,偏偏这丫头是个死心眼,就认准了当初在捕兽陷阱里救了她的索尔哈,本来以索尔哈不高不低的家世,只要妹妹喜欢,两人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连额吉也默认了此事,对两人时不时腻乎在一起情况视而不见。

  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人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偏偏事情在她这里出现了波折,当初阿布让她嫁给噶尔丹,她本是不乐意的,毕竟噶尔丹早已经有了大福晋,凭着她和硕特部唯一嫡女的身份,给人做侧福晋那是真委屈!可是她从小就被当男儿教养,甚至跟哥哥弟弟们一块儿上过战场,自然知道什么叫做大局为重,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嫁到了准噶尔。

  噶尔丹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对和硕特部又极尽拉拢之能事,自然不会冷落了她,甚至对她十分的宠信,部落大小事务都愿意听从她的意见,她也就慢慢地将心放在噶尔丹身上,甚至为了他褪下红妆,披上战袍,陪着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

  噶尔丹对她也格外不同,可是慢慢地她却发现,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夫妻,倒不是说是袍泽,噶尔丹信任她、重视她,却唯独没有把她当成女人来爱,她只能心酸地看着噶尔丹周旋在无数女人之间,身边的宠妾换了一茬又一茬。

  阿布对她出嫁多年都没有孕育子嗣十分不满,他认为这样无法彻底掌握准噶尔,于是妹妹被送了过来,格桑花一般娇艳美丽的阿奴哈娅果然吸引了噶尔丹的注意力,她够美、够傲、也够冷!于是,只要有阿奴哈娅在的场合,噶尔丹眼里就看不到其他人,阿布的目的达到了,阿奴哈娅如他所愿地迷住了噶尔丹。

  但是她知道妹妹的心不在噶尔丹身上,阿奴哈娅脸上在笑,但是眼底充满冷漠,她厌恶着噶尔丹……面对这样的妹妹,她竟然诡异地松了口气,而阿奴哈娅也直接对她坦白了一切,她说即使人嫁到了准噶尔,但是她的心永远跟索尔哈在一起。

  在那一刻阿努哈屯是震撼的,那样眉目温柔的妹妹是她从未见过的,仿佛只要提到那个人都能令她快乐一般。她从未那般深刻地认识到是自己毁了妹妹的幸福,她欠了她的。

  沉浸在思绪中的阿努哈屯依然保持着警觉,听到身后轻微的动静,突然回过身,正迎上掀帐而出的索尔哈,只见他面带苦笑地对她点了点头,便顺着帐篷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对阿努哈屯说任何话。

  阿努哈屯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掀开帐子走了进去,就看到自己的妹妹眼眶微红地坐在榻上,不由得摇了摇头,坐到妹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劝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每年盼着这么一两回见面,却又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把人往回赶,最后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阿奴哈娅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姐姐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只是忍不住……又舍不得……罢了。”微微的颤音泄露出她内心的脆弱,阿努哈屯不由得心中一酸,她懂的,她忍不住想见自己的爱人,却又舍不得他冒险,只能在匆匆一面后赶他离开,最大限度的降低被撞破的风险。

  她跟这个妹妹从小并没有多少感情,毕竟嫡庶姐妹之间的关系那就是一本糊涂账,谁也说不清楚。但是从妹妹被嫁过来以后,她反倒跟这个妹妹真正交了心,说来有点可笑,姐妹共侍一夫竟然能和睦相处?偏偏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她把心给了噶尔丹,噶尔丹弃如敝履,依然流连花丛;而妹妹把心给了别人,噶尔丹却将她奉若神女,一头栽了进去。

  阿努哈屯对此竟然奇异地没有任何抵触,也许是因为这些年噶尔丹教会了她一个道理,那就是面对一个不爱你的人,即使你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碰到他面前,对方也是不屑一顾的,甚至还觉得你无理取闹。

  如今噶尔丹对阿奴哈娅的求而不得,一如这些年的自己,这让阿努哈屯心中生出一股报复的快意,只因她知道阿奴哈娅一直爱着索尔哈,那么噶尔丹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偿所愿,于是她帮着阿奴哈娅与索尔哈传递消息,甚至安排私会,一切的一切只为了不彻底失去噶尔丹。

第159章 各方反应

  明黄立顶的巨大御帐内,康熙正奋笔疾书批阅着紫禁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梁九功默默地立于一旁伺候笔墨,眼睛丝毫不敢乱瞟,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肃立于御案前的大统领喀纳对此次事件调查结果的禀告:“奴才与刑部、大理寺诸位大人一同前往二十七个受害部落查看现场,发现受害者身份不一,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特殊特殊的关系,唯一相同的就是这些人皆被一刀枭首,手法干脆利落,而且喷出的血迹在地上分布极为完整,显然凶徒行凶之后连一丝血液都未染上,这等手段可不是普通刺客能够做到的……”

  康熙手中的御笔终于停了一瞬,抬起头:“昨晚被刺杀的二十七人均是如此?”见喀纳沉重点头后,康熙的眉头深深皱起,行凶时间相差不久,这意味着至少有二十七名顶尖的刺客同时行动,而拥有这么多高手的势力可想而知是何等可怕,更为可虑的是这等势力为何宁可一次性得罪这么多蒙古部落?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事情稍有败露,必然会遭到几乎所有蒙古势力的围剿,除非背后有足以让这等势力都不惜代价的庞大利益?

  “难道这些部落的人全都睡死了不成,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发现?”康熙心中已经明白答案,却仍然忍不住要问,毕竟这是二十七个人,不是二十七头猪,临死前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吧?可是偏偏二十七个部落愣是没有一个发现异常,究竟是这么蒙古人的警觉性太差,还是那些刺客太过可怕?康熙宁可相信是前者,这样蒙古各部就不再是他的心头之患了。

  “奴才等盘问过昨夜各部落的巡逻岗哨,确实没有任何异常,有些部落的人甚至跑到其他营地看完热闹之后,回去才发现自个营地里也死了人,而且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均是半夜时分被杀,而最早发现的部落也是在天光大亮之后。”喀纳忍不住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想想也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大晚上肯定经常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才没人敢随意进出,导致死了也没人知道。

  康熙摇了摇头,看来那些刺客固然身手不凡,但是蒙古四十九旗真的已经糜烂了,从这次木兰秋狝的多方试探观察,除了少数骑兵仍然保持战力之外,大多数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与传说中吃睡在马背上的蒙古铁骑相差甚远,即使是声名在外的巴林骑兵和察哈尔铁骑,经过阿布凯这几次借着骁骑营调解矛盾时稍加试探,也早已不是传说中那般不可匹敌了。

  “至于巴林贝勒被害一案,奴才当日就曾前往其被杀之处,当时除了巴林贝勒本人是被一刀斩去头颅之外,其余侍卫均是死于弩箭,而且那种箭矢正是军中连弩专门配置的,与其他**所用箭矢完全不同……”喀纳微微抬眼见康熙没有任何反应,知道这事康熙早已心中有数,转而接着道,“奴才特地前往巴林部见过那个幸存的侍卫,据太医所言,这名侍卫本来一箭正中心口处,只因他心脏异于常人长在右胸,这才逃过一劫。太医从其胸腔处取出的箭矢与现场其余侍卫身上的一致,奴才几人反复审问过那名侍卫多次,其所言应该属实,确实是察哈尔亲王杀了巴林贝勒,至于其后察哈尔亲王被人劫杀一事,奴才等也曾前往察哈尔亲王遇刺地点搜索过,现场似乎已经被打扫过,并无打斗痕迹,而且离巴林贝勒被杀之地相距不过一里地……”

  康熙闻言扬起一抹冷笑,看来察哈尔还真是不安分呢,布尔尼就跟他老子阿布鼐一样狼子野心,没准这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什么重伤昏迷,用点秘药和小手段改变脉象就想瞒天过海了?真当太医院是吃素的不成,幸好他当时多留了个心眼,派了最精通旁门医术的左院判前往查看,否则还真有可能被糊弄过去。

  最让康熙恼怒的不是布尔尼杀了奇他特,而是察哈尔居然拥有大清视为秘密武器的连弩,即使调查出来的结果只是军中早已淘汰多年的劣质品,但也让康熙无法容忍,毕竟这等利器研制虽然费时费力,但是有了基本的构架,对方只要肯下大力气,不见得无法自行改进,这等将自己性命寄托在他人之手的感觉简直太糟心了。

  康熙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让巴林部那边传些风声出去,就说是巴林贝勒就是被察哈尔偷袭而死的,其他事情不用多提。”世人素来喜爱捕风捉影,说得多了反而让人多疑,而一点点似是而非的消息却能让人联想出无数因果,那些死了亲人的部落自然会怀疑到察哈尔头上。

  喀纳神情略有些疑惑,但是却没有任何异议地应了下来,他对康熙的命令从来都是不打折扣地执行,而康熙最为欣赏的也正是这一点,他需要的是听话的奴才,而不是事事盘根究底、一心揣摩上意的官油子。

  康熙此时已经下定决心,此次木兰秋狝先不动察哈尔,但是要给布尔尼找点不大不小的麻烦,让他腾不出手来干其他事情,待他回京之后对军备处做一次彻底的清洗,顺藤摸瓜将察哈尔埋在京城的探子给一锅端了,最后再来收拾察哈尔,这次定要将林丹汗后裔彻底夷灭,绝不留后患!

  此时整个木兰秋狝的气氛不再如往日那般热闹活跃,反而处处白幡招展,远远望去宛如六月飞雪,不绝于耳的啼哭之声阵阵传来,一股凄凉之感萦绕在众人心头,其他侥幸逃过一劫的部落皆有兔死狐悲之感,便是有些旧怨的部落纵然觉得幸灾乐祸,却也不好在这节骨眼上多说什么,毕竟任谁家出了这等事故,心里都是窝着一股邪火,谁也不想第一个跳出来当出气筒。

  准格尔营地内安静异常,虽然部落里没有任何人被刺杀,但是噶尔丹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只因他的便宜岳父固始汗的嫡长子,和硕特部的世子被刺身亡了,阿努哈屯闻讯后自然是立即回了和硕特部营地,想来在和硕特世子头七之前是不可能回来了,毕竟固始汗的大福晋并未随行,侧福晋没资格料理世子的身后事,阿努哈屯这个嫡出格格自然是最佳人选,而阿奴哈娅身为庶出妹妹,嫡兄过世她必然要随同前往哭灵,否则大福晋事后知晓还不生吃了她。

  噶尔丹最担心的是,固始汗对自个的嫡长子素来寄予厚望,从小手把手教养长大,可谓费劲了心血,不但早早请立了世子,为了稳固继承人的地位,甚至无视乃至打压其他儿子,而这个世子也不负众望地极为出色,如果能顺利继承汗位,那么和硕特部自然是安稳无虞,偏偏如今世子骤然遇刺身亡,不但固始汗一腔心血付之东流,人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和硕特部接下来肯定会迎来继承权的争斗,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内乱。

  他倒不是真的担心自己的那个便宜岳父,而是担心这事肯定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昨儿固始汗还和他举杯畅饮,豪言要把整个草原当做自家放牧的后花园,算计着如何一步步挑拨蒙古各部和大清的关系,如何借机扩张势力,削弱大清对蒙古草原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