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康熙荣妃 第77章

作者:敲钟的紫藤 标签: 穿越重生

  梁九宫闻言差点被口水呛住,他忍不住狠狠抹了一把脸,这把从赫舍里和她的几个贴身大宫女处拷问而来的真相倒了出来。原来当年赫舍里打算逼迫神医净身入宫之事失败后,赫舍里家还是想办法将余神医塞进了太医院,可惜不等这位神医发挥作用,赫舍里就彻底失宠了,被软禁在长春宫十年,即使余神医凭实力做到了院判的高位,却也派不上用场。

  当然赫舍里一族也没有把宝全部压在余神医一人身上,还培养了不少医女送进宫服侍皇后,偏偏其中一位医女家学渊源,居然精擅房中术,最是懂得如何宽慰“久旱”之女,甚至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毕竟一辈子呆在后宅女人多是寂寞之人,能有这样一位让其得到满足的同性“伴侣”,岂能不叫人如获至宝,爱逾性命?

  最为有趣的是这个家族的家主均为女子,男子学医在外作为掩饰,女子才能得到真传,顶门立户,光明正大以医女身份行走于高官显贵后宅之中,进而得到许多贵人的庇护和资源,而被送进宫的这位更是本代的嫡长女,各种技艺堪称翘楚,毕竟若能成为一国之后的入幕之宾,这可是前所未有光宗耀祖的大买卖,足以让整个家族更上一层楼的。

  宜敏听得简直目瞪口呆,身边的莺儿雀儿更是羞得满脸通红之余,却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这等奇闻异事,梁九宫见主子感兴趣,不由说得更详细了,早在皇后还未迁宫之前,就与这位医女十分亲密,时常让其服侍沐浴按摩,对其诉说心事,若论亲信只怕仅次于许嬷嬷,还在四大贴身大宫女之上。

  待得皇后被迫迁往延禧宫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后被废已是必然,不由得树倒猢狲散,本来还在观望的奴才纷纷另谋出路,唯独许嬷嬷和几名贴身大宫女不离不弃,毕竟她们就算想走,也没人敢用她们,而这位医女竟然也跟着留了下来,甚至比曾经更加尽心尽力地伺候赫舍里。

  遭受百般折磨的赫舍里内心已然崩溃,哪里经得起那医女的温柔手段,在尝过一次禁果之后,自然很快沦陷了下去,甚至将其视为内心寄托,一时一刻都离不得的那种。正因为赫舍里与那医女日日痴缠,身上痕迹日重,这才导致最后东窗事发,暴露痕迹。否则哪里会那么凑巧,一次就被抓到现行呢?

  宜敏伸手扶额,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医女可当真是个人才啊,连赫舍里这种女人她都能下得去口?她初听之下虽有几分惊奇,却也并非难以接受,只因这种事情在前世后宫倒也并不少见,毕竟许多宫女自小入宫,等熬到出宫之日也早已过了最好的年华,深宫寂寞之下难免寻求各种发泄与寄托,只不过有的是你情我愿,有的却是凌虐欺辱了。

  梁九宫见宜敏半响没有反应,有些讪讪地停了下来,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子,怎么能说这些事污了主子的耳朵呢?主子出身名门,钟灵毓秀,哪里听过这等腌臜事,当真是猪油蒙了心,该打该打!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宜敏对他发怒,毕竟这位主子护短,尤其对自己人还是极为宽容的,尤其近些年钟粹宫服侍的奴才极少换人,几乎个个都对皇贵妃忠心耿耿,在宫里混的求得不就是这么一份庇护么?

  宜敏果然并未生气,她只是轻笑了几声,对梁九宫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梁九宫顿时乐颠颠地小跑过去,轻巧地跪在贵妃椅的脚踏前,姿态说不出的恭敬驯服。

  宜敏把玩着手腕上的血红玉镯,带着些漫不经心地道:“你说的这故事倒也不错,可惜本宫不爱听,想必皇上也见得乐意听,你说是吗?”

  梁九宫一愣,脑袋疯狂转动起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顿时一脑门的汗就出来了,刚刚放松的那根弦顿时又绷紧了,连声道:“奴才愚钝,竟然被那起子贱人糊弄了,延禧宫哪里来的什么医女,分明是个大男人假扮的,与那赫舍里氏早有苟且,多年来蒙蔽圣听,当真该死!”

  “胡说!”宜敏低低呵斥了一声,“谁说延禧宫没有医女了,本宫看那个司琴就挺厉害的,不但懂医理,还有不少好技艺,这么些年对废后忠心耿耿,连许嬷嬷都不及其万一,梁总管可得好好查查,可别有什么漏网之鱼就不好了啊!”

  梁九宫身子一颤,连忙应道:“主子说的是,奴才看那司琴身材高挑却不够婀娜,想来定是那奸夫无疑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李代桃僵都没被看出来,也不知包藏什么祸心?幸亏这些年废后一直形同软禁,身边的人也没机会到处乱走,否则这后宫可不就乱了吗?”

  “既然梁总管已然心中有数,那么本宫便静待佳音了?”居高临下瞥了眼梁九宫脑门上的汗珠,宜敏心中嗤笑一声,倒是个反应快的,若是延禧宫这般大的阵仗,最终查出来的竟然不是个奸夫,而仅仅是一桩假凤虚凰,恐怕康熙恼怒更甚,该死的还是要死,甚至连原本好死的恩典都求不来了,没准直接被当庭杖毙拖出去喂狗!

  不过康熙恼怒归恼怒,只要赫舍里没真的跟男人苟且,康熙绝对大事化小,顶多让她暴毙而亡,不至于暴怒之下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这怎么能行呢?这么好的局面近在眼前,她若不能搅它个天翻地覆,岂不枉费这番天大的机缘。一想到能同时除去前世的两大仇敌,还能恶心康熙一辈子,宜敏不由得心中畅快极了。

  司琴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无闻,暗中替她看着赫舍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该是时候让她脱身出来了,只要安排个畏罪自杀的替身,加上地狱精妙的易容,便是赫舍里身边的几人,也很难辨认真假,何况康熙急怒之下怕是赫舍里身边连根草都不可能留下全尸,那就更无后顾之忧了。

  梁九宫连连擦汗,都快急哭了,这急切之间叫他去哪里找一个肖似司琴的大男人顶替啊,他虽然在宫里称得上权势滔天,但是宫外确实鞭长莫及,宫里头找只公猫容易,找个男人可就难了,哪怕是个死男人那也得能弄得进宫才行啊!

  看着梁九宫可怜巴巴的眼神,宜敏有些失去了逗弄他的兴趣:“行了,司琴的事儿自有本宫安排,明儿延禧宫自然有你需要的东西。不过本宫丑话说在前头,此事若成,你自然得偿所愿,本宫自会安排人送你出宫安置,而若是不成……”

  梁九宫郑重地对着宜敏叩拜行礼,“奴才虽然是个废人,却也不是不懂感恩的畜生,主子既为奴才筹谋到这等地步,若还是不成,那是奴才自个本事不行,死了也是活该!奴才叩谢主子恩典,唯有等下辈子结草衔环以报。”

第181章 死生之地

  梁九功从钟粹宫离开后,就来到他平日里独居的班房里,枯坐半晌却心绪难平。他习惯地将双手藏在大袖里,却发现手心早已湿透,浸满了冷汗,不由得苦笑连连,千古艰难惟一死,这世上又有谁能无动于衷地等死呢?他抬头望向正殿的方向,平日里进出惯了的地方,如今竟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仿佛一只吞人的凶兽一般,只因那里住着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一手掌控着他的命运。

  他深知今日不成功便成仁,若是瞒不过天子,那么他的死期当即临头,由不得他不心生恐惧。只要一想到站在对立面的是那位八岁擒鳌拜,十二岁亲政,十年平定三藩,将天下大权归于一统的大清天子,他便控制不住身体的战栗,前所未有地害怕见到那位端坐明堂的男人。

  康熙的可怕没有人比他了解得更清楚,想要在这位精明厉害到极点的主子眼皮子底下搞事,至今为止就没有哪个成功过!他虽然想出了瞒天过海的法子,但是要挣出一条生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这位主子面前,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条,连假死的机会都不会有。

  此时若要问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莫过于掺和进了废后赫舍里氏这摊子糟心事。原本这事儿按照礼制,该是六部主事或者大学士前去颁旨,毕竟赫舍里氏未废之前仍然顶着皇后的名头,是当今皇上爱新觉罗?玄烨明媒正娶的原配嫡妻。偏偏礼部官员对此避之唯恐不及,根本不愿意沾手这事,以免在青史上留下污名。

  推来推去许久也个具体章程,最后不知哪个礼部官员想出个歪招,向康熙提议,赫舍里氏早年失仪失德,不堪母仪天下之责,已被废除中宫笺表之权,金册玺宝也已经被收走,甚至其所享待遇也已降为贵人,故不应再享皇后仪制,当以庶妃之礼待之。

  什么是庶妃之礼?就是指嫔位以下,没有册印,不上玉碟的后宫小主,无论晋升还是黜落都由内廷司礼监负责,根本无需礼部官员前往,毕竟每年选秀入宫的秀女不少,除非是生下子嗣的才算是有些地位,否则位份起落极快,有些甚至一辈子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

  别看礼部那群官员平日里方正古板,实际上能够在紫禁城里身居高位的,都是心狠手黑之辈。像废后这等注定在史书上记一笔的事情,他们哪里肯沾手,加上皇后失宠多年,中宫册宝与中宫笺表一应具无,不过空有皇后的名头罢了,在前朝后宫都没有多少存在感。

  这十多年来所有人都已经习惯性忽略了她的存在,就连赫舍里一族也大多数希望这位默默老死宫中,好歹还能保留一个皇后的名头下葬。偏偏这位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主,总是要一鸣惊人,这回不知道又折腾出什么事,竟让向来爱惜羽毛的康熙宁可撕破脸也要明旨废后的地步,既然她自个给脸不要脸,礼部还需要费心给她什么体面吗?

  礼部尚书是钮祜禄氏的人,跟赫舍里氏向来不对付,这回干脆彻底把皇后的脸皮撕下来往地上踩,竟然真把废后之事撂了挑子,直接丢给司礼监,而梁九功作为大总管,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这份差使,本想着不过是去宣读一番圣旨,看看皇后被黜落为庶民的狼狈相罢了,谁曾想竟然一脚踩进了烂泥坑里,把自己给陷里头了呢?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沉浸在懊悔中的梁九功突然听到一声门响,一抬头就见一个瘦高的身影正背身顶门,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个托盘,转过身见梁九功盯着他看,露出一如既往的殷勤笑容道:“师傅,徒儿见您今儿都没用过日食,就去跟小厨房的师傅求了个炉子,热了碗面,您将就着垫垫肚子吧。”

  梁九功微微吁了口气,放松了瞬间绷紧的身体,捂住抽痛的额头:“原来是小德子啊,你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进来前不知道要敲门么?”他这会有点草木皆兵了,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起他的警觉。

  李德全轻手轻脚地端上托盘,将上头的大瓷碗放在梁九功面前,倒扣的碗盖一揭开,顿时一阵热气升腾而起,只见大半碗雪白的面条盘在金黄的汤水里,上头还卧着一颗荷包蛋和几根青菜,一股子鲜香味扑鼻而来。

  梁九功顿时肚子一阵雷鸣叫唤,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整整一日夜粒米未进了,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难怪全身发软使不上劲,极度的饥饿迫使梁九功顾不得风度,抓起筷子就埋头苦干,只觉得这么一碗简单到平日里看都不屑看一眼的面条,如今吃来竟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隔着蒸腾的雾气,梁九功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酸,他堂堂乾清宫大总管,后宫里首屈一指的人物,居然沦落到没人管饭的地步,那些个狗东西平日里恨不得帮他添鞋面,如今稍微见他情势不妙,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巴不得跟他划清界限。

  那么一大海碗的面,没一会就被梁九功囫囵下了肚,甚至连滴汤水都没剩下,显然是真饿得慌了。放下空了大海碗,梁九功心满意足的长舒了一口气,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李德全连忙机灵地往他身后塞了个背靠,好让自个师傅更舒适些。

  梁九功顿时只觉得满身酥软,恨不得就这样睡过去才自在,偏偏见着李德全明明忙前忙后地停不下来,就是那嘴跟个锯了的葫芦似的,半天蹦不出一句话来,不由得恨铁不成钢:“小德子,你这孩子孝顺是足够了,但是这嘴巴不够甜,心肠也不够狠,明哲保身这句话难道师傅没教过你吗?”

  李德全正忙着找茶叶给师傅泡上,闻言忍不住回头,眼中带着点茫然,想了好一会才笑着道:“师傅的教导徒儿自然时刻谨记,只不过徒儿自小孑然一身,也没啥大志向,如今世上就剩师傅这么一个亲人了,如何能对您狠心?”

  他看了梁九功额头渗血的白布,眼底突然浮起一抹薄雾,连忙转头继续手上的活计,“虽然徒儿不知道师傅身上发生了什么,您老人家神通广大,定能逢凶化吉……”说着声音哽了一下,突然说不下去了,所谓伴君如伴虎,身为乾清宫的奴才,都是脑袋绑在裤腰带上,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实则一点小错处就有可能丢了小命,即使梁九功这个大总管也不例外。

  梁九功看着自家徒弟背过身隐藏自己的表情,眼底不由得缓缓露出一抹暖意,他如今已年过四旬,从小在后宫厮混着长大,收过的徒弟不知凡几,小德子不是最机灵的,也不是最能干的,却是心底最干净的一个,他自认还是有几分看人的功力,小德子平日里不爱惹事,总是一副好性子,在乾清宫混迹这么久也没什么存在感,平日里若非他时常提携,怕是皇上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

  但是他就是喜欢这孩子,因为他眼神很干净,没有其他人那种明晃晃的功利讨好,加上还有皇贵妃当年的那点子情分,凡是钟粹宫跑腿的活都让他去。事实证明他没看错人,如今他还没真倒呢,哪些个猢狲都作鸟兽散了,唯独这孩子还能惦记着他老人家没吃饭,总算他梁九功还算没倒霉到家,死到临头还有个孝顺徒弟在跟前伺候,倒也没白活一回。

  梁九功招了招手,把李德全唤到跟前,拍了拍他的光额头,笑骂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说这种孩子气的话?师傅这回摊上要命的事,这条老命怕是保不住啦,今儿你出了这个门就别回头,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别看、别听、别提!听明白了吗?”他本想吩咐小德子给他收尸的,如今却是歇了这份心思,接下来一段时间,皇上身边必然如龙潭虎穴一般,不出头不冒尖才是保命之道,那些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正好送去铺路,好给自家孩子挪个好位置。

  乾清宫大总管的位置眼红的人不少,但是梁九功若是不乐意,便是一时坐了上去也是个死字,这么多年了,皇上身边来来去去不止他一个贴身奴才,为何只有他梁九功屹立不倒?不过是“与人方便”加上“自知之明”罢了,皇上登基二十载,这前朝后宫受过他恩惠的不知凡几,但他梁九宫的好处不是这么好拿的,那些魑魅魍魉多少都有些把柄握在他手里,这些个东西他既然不愿带进棺材里,正好留给自己的乖徒弟,

  别看平日里朝廷里大小官员见到他都客客气气的,后宫妃嫔小主更是巴结得厉害,实际上没几个人真正看得起他的,宦官自古以来就被视为比下九流还要低贱的存在,在世人眼里甚至都不能算个“人”,他比任何人都清醒地明白这个残酷的现实,所以他从没把自个当做“爷”,只有伺候好了主子,权势自然握在手心里。

  所以当年三阿哥身边八个近身伺候的内监,只有他熬成了乾清宫大总管,成了皇上身边的第一得意人,而其他人不是死了,就是至今仍被踩在尘土里肆意践踏。他走一步看三步,小心翼翼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熬到这番光景,如今却是一招错满盘皆输,叫他如何甘心?尤其是为了赫舍里氏那毒妇去死,更是让他抓心挠肝,巴不得时光能够倒流,抽死那个一门心思要看废后笑话的自己。

  这赫舍里氏简直有毒,谁沾谁倒霉。想当初这赫舍里氏身为索尼嫡长孙女,未经选秀就被钦点为皇后,一朝踏入紫禁城就是名正言顺的女主子,那份排场可大了去,巴结她的奴才能绕紫禁城十圈不止。不过她那份高傲可比派头大得多了,面上贤惠谦逊,实则目中无人,恨不得鼻子朝天看,平日里除了太皇太后和皇上,就没人能被她瞧入眼,连皇太后都被明里暗里地无视过,更别提后宫里的奴才了。

  当年他可是在那女人手里吃了大苦头,若非他尚有几分能耐,如今坟头草都老高了。他真不明白,当初赫舍里氏为什么看他不顺眼,甚至不顾他是皇上身边的亲信。那女人似乎天生就厌恶太监一般,不但自己身边从不留太监伺候,每次看见他跟在皇上身边伺候,也是立刻眉头紧皱,就好像他什么脏东西一般的恶心神情,那份屈辱可真叫他永生难忘。

  偏偏那会皇上正是需要索尼大力支持的时候,对皇后可不是一般的宠爱,后宫上下都是皇后说的算,他哪里敢龇牙呢?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避免出现在皇后面前,这才堪堪逃过一劫,心里却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报复回去,叫那女人跌落泥潭,将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踩在脚下,没想到不过几年光景,她就把自己给作进了冷宫,叫他心里那个舒爽啊,别提多畅快了。

  本以为赫舍里氏被弄进了冷宫,大概没多久就要被病逝了,没成想竟然被好吃好喝地供了十年之久。他无数次扼腕叹息,以皇贵妃那眼里不揉沙子的烈性,居然能忍赫舍里氏这么些年,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也唬住了后宫不少蠢蠢欲动的手脚,白白让赫舍里这女人多享受了这些年好日子。他忍啊忍,终于等到了皇上昭告天下,下旨废后,这女人可算是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了,那他梁九宫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当然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啊!

  谁曾想就是这点子报复心让他阴沟里翻了船,赫舍里氏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灾星转世,康熙朝的几次后宫大清洗,都少不了这女人的掺和,连带他手底下不少人都折了进去,叫他恨的牙痒痒,如今好不容易被废了,她还能当众爆出那等难以启齿的勾当,把他梁九宫也给坑了进去,连带整个延禧宫一个都别想囫囵出来,这等祸害的本事可真叫人不服不行。

  李德全见自家师傅面上表情从慈爱到严肃、再到咬牙切齿,不由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将他的话牢牢记住了,决心接下来一段时日他就当个隐形人,避过风头再说,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内情,但是师傅投靠钟粹宫是八九不离十了,以那位主子的能耐,捞师傅一把应该没问题吧?而且瞧师傅嘴上说着小命不保,实则眼底没多少惧怕,可见里头有猫腻,既然师傅不愿拉他下水,可见是真心待他,他以后自然会好生孝顺他老人家。

  他噗通一下跪在梁九功面上,磕了三个头:“师傅,徒儿以后不能在服侍您老人家了,您保重!” 说着膝行上前,捧起一旁的茶盏给梁九功。

  梁九功接过茶盏,呷了一口,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让他自行离去。

  李德全起身收拾好桌上的碗筷,转身之际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待来日,徒儿给您老人家养老。”

  梁九功身子一震,眼里闪过一道光芒,目送着李德全出了房门,才低声呢喃:“好、好、好……”他就知道瞒不过这徒儿,这样也好,至少他假死之后世上还有人能时不时惦记着他,不至于悄无声息地被抹去一切存在。

  痴了一般独坐半晌,梁九功双手掩面,狠狠搓了搓,将脸上的一切脆弱思绪统统抹去,眼中重新迸发出精光,他可还没输呢,唯有打赢了稍后的那场战,他才有资格谈未来,否则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第182章 阴阳错乱(一)

  梁九功站在乾清宫门外,握了握拳头,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他深知这次回话攸关自己的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小心再小心。梁九公抬头望向面前这个这座冠冕堂皇的殿宇,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力克制住身心的颤抖,往日里早已习以为常的地方竟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那深处蹲着一只吞噬人命的凶兽一般瘆人。

  这世上谁人不怕死呢?越是位高权重,就越爱惜自己的小命。梁九功小心翼翼了一辈子,日日伏低做小,好不容易熬上这等高位,好日子还没享受几天呢?如何舍得去死呢?在紫禁城里能够手握权势的,大多数都是心狠手辣的人物,他们可以毫不在意的夺去无数人的生命,唯独自己不肯掉一根毫毛。梁九功同样如此,平日看起来一副温吞模样,但是谁若想要他的命,他绝不会叫对方好活,即使这个人是他曾经效忠的主子也不例外。

  只要能够活命,卑躬屈膝算什么?梁九功能够从一个任人作践的小太监爬到如今太监总管的位置,他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命,更不知道屈下了多少次膝盖,只不过他比旁人幸运的一点在于服侍的主子,从无人问津的小皇子一朝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于是,他也从小梁子成了梁总管,从梁三变成了梁九功。

  在今日之前,梁九功一直都自认对康熙的忠心日月可表,可当这位主子真正威胁到他性命的时候,他才发现,忠诚还是死亡?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面对生死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屈服了,做出了自认为最正确的选择,更何况,在他看来,投诚皇贵妃并不算背叛康熙,他只是提前预定了未来的从龙之功罢了。

  而且比起难以琢磨、喜怒无常的皇帝,还是皇贵妃更好伺候,这位性格爽朗直接,行事重诺守信,不爱拐弯抹角,就算平日里极为严厉,在奴才们眼中却是个难得的好主子,至少他们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不用担心无缘无故地送命。

  很快梁九功就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胡思乱想,他收敛起脸上一切多余的表情,抬脚跨入乾清宫,对这里的一切他早已浸入到骨子里,熟悉得闭着眼都能知道踩的哪一块砖。他入门后径直拐右,这个时辰康熙刚下朝不久,定然在东暖阁批阅奏折,除非接见王公大臣的时候,否则他极少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正殿的龙椅上,也许从小坐惯了吧,并不觉得有什么稀罕的,甚至没少抱怨龙椅又硬又硌人。

  守在门口的奴才一见梁九功,立刻极有眼色地掀起帘子,梁九功不动声色地偷眼看去,却发现平日里总是堆满炕上的奏折居然不见踪影,而康熙也罕见的手上没有拿着书,也没有做任何事情,而是毫无仪态地侧靠在明黄长枕上,侧着默默地盯着窗外,看起来深沉压抑,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吓得伺候的奴才们噤若寒蝉。

  唯独梁九功微微松了口气,一看那无焦距的眼神,他就知道康熙这只是纯粹的发呆罢了。他轻轻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东暖阁里伺候的奴才如获大赦,连忙鱼贯退出,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响。梁九功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康熙一会,这如往常一般静静侍立到康熙身后,悄无声息地将案上已经凉透的茶盏换了。

  即使梁九功的动作再轻,这样的举动也引起了康熙的注意,他瞟了一眼正躬身换茶的梁九功,面上神情舒缓了些:“是梁九功啊,既然来见朕,想必是有结果了?”他一开口就没有任何试探,直入正题,显然这件事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甚至让素来勤政的他连处理政务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是,奴才已然查清始末。”梁九功心中蓦然一惊,连忙垂下视线,不敢与之对视,停顿了片刻,突然低声道,“万岁爷,请保重龙体,莫要被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

  康熙一下子就听出了言外之意,心中蛰伏已久的怒气豁然爆发,一挥手就将茶盏扫落在地:“狗奴才,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道来!敢隐瞒一个字,朕活剐了你!”他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不想到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原配妻子竟然真的敢背叛自己,何等的奇耻大辱!

  扑通一声!梁九公极为干脆地跪下:“给奴才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君!”这时候他是真不敢耍小心思,不然可能要被暴怒的康熙当场拉出去打死,到时候可就万事皆休了。

  “那赫舍里氏原本咬死不肯承认,甚至嬷嬷们用了些非常手段,都没能撬开她的嘴,直到把她的贴身奴才都逼问了一遍,这才发现端倪……赫舍里氏对其他人受刑漠然以对,唯独司琴受刑不久就主动招认了……四处攀咬皆被识破之后,为保住司琴性命,这才不情愿地承认其自小与司琴感情莫逆,长大后更是难分难舍……”他低垂着头,藏住眼中滔天的怨恨,口中却一五一十地将赫舍里氏的事情倒了个清楚明白,甚至连赫舍里当时的表情和司琴的反应都一一描述了出来,尤其是赫舍里氏对那“司琴”的拼死维护,更是形容得绘声绘色,叫康熙仿若身临其境。

  康熙此时早已不复之前的暴怒之态,几乎是瞠目结舌地听着这匪夷所思的所谓“事实”,不过当听梁九功说到赫舍里苟且对象乃是司琴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中带着一丝窃喜,面色陡然一松。虽然这通奸对象居然是个女子有些出乎意料,但比起是个男人更让他容易接受,自古通奸之恶皆源自于混淆夫家血脉,而女子之间便是再亲密些,难道能闹出多大的恶果不成?若当真如此,这赫舍里顶多算是深宫寂寞、私德败坏,尚且算不上通奸吧?

  这么一想,康熙心里那根紧绷到极点的弦终于松懈了下来,自己的名声保住了,但是这口恶气却让他无法忍受。他冷笑两声,赫舍里氏当真养的好女儿,居然教养出一个性好女风的嫡女,居然还敢送进宫当皇后,简直视皇室威严于无物,不严惩不足以彰其威。

  梁九功透过光滑可鉴的地砖,清晰地看到了康熙脸色的变化,嘴角不由露出一抹扭曲的弧度,继续说道:“赫舍里不忍司琴受刑,不得已招认了两人关系,以求保住司琴性命,但那司琴极为警觉,刑讯之人态度一变,立马察觉到奸情败露,竟然直接畏罪自杀了……”

  “真是个聪明人,可惜了……”康熙听到这不由得咬牙切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这司琴可比赫舍里聪明多了,知道自己难逃一死,还不如干脆点速死,也省得日后受到无尽折磨,生不如死!不过这般轻松的死法简直便宜她了,不将之她千刀万剐如何解他心头之恨!

  就在康熙以为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前面不过是虚惊一场的时候,梁九功却以头抢地,用颤抖的声音道:“这司琴畏罪自杀后,在处理其尸身时,竟然被发现……发现……”说到这里他全身颤抖起来,竟然不敢继续下去。

  康熙不由得眉头一皱,盯着梁九功微微颤抖的身体,沉声道:“发现什么?难道这司琴还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不成?”梁九功跟着他身边多年,称得上见多识广了,这司琴身上究竟有何隐秘,竟然能将梁九功吓成这样。

  梁九功用哆哆嗦嗦的声音,几乎语不成调:“那、那司琴……竟……竟是个男儿身!”说着差点哭出来,他也是真倒霉,当处理尸体的几名宫人屁滚尿流地跑来禀报时,梁九功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说是石破天惊也不为过,这等发展远远超过他的预料。那位主子的想法当真是天马行空,不过他很怀疑上告这等隐秘的自己,真的还有机会走出乾清宫吗?

  康熙悚然一惊,失态到从炕上蹦了起来,嘶声惊呼:“男的!!!那个司琴??”这等出乎意料的发展让康熙失去了一贯的从容淡定,只剩满心的不可置信,一个宫女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个大男人?这不可能!康熙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信继而就是怒发冲冠,一记窝心脚踹在梁九功胸口,练武之人的巨大力道将之踢成了滚地葫芦。

  这回康熙是真正彻底暴怒了,眼珠子都泛起一抹猩红:“狗奴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就这么想被诛九族吗?!”那司琴是谁?那可是废后的四大陪嫁侍女之首,真正从赫舍里府邸跟随入宫,伺候了废后一辈子的心腹啊!她若真是个男人,那他堂堂一国之君算什么?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头万年王八绿头龟吗?

  梁九功顺着力道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几圈,胸口的剧痛让他几乎背过气去,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头一阵腥甜涌上,却让他硬生生咽了下去,眼中阴狠一闪而逝,不着痕迹地用袖子抹去嘴角的猩红,迅速翻身跪伏在地上,声音有些虚弱地道:“万岁爷息怒,奴才岂敢对这等大事信口雌黄,此事千真万确。当日为保万全,奴才还特地让废后的乳母许嬷嬷和其他贴身宫女进行确认,她们都认定死的人就是大宫女司琴。”

第183章 阴阳错乱(二)

  康熙混乱的思绪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顿时发现了破绽,连忙追问:“不可能!这些奴才是家生子,自幼就随侍在废后身边,朝夕相处,岂能看不出司琴是男是女,隐瞒一时尚有可能,但想要二十多年如一日男扮女装谈何容易?想来是有人行偷天换日之举,就是为了陷害废后?”他满怀希冀地看着梁九功,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惜现实注定让他失望。

  梁九功坚定地摇了摇头:“并非陷害,经奴才多方查证,这司琴来历一清二楚,从头到尾均无易容改扮的痕迹,显然是本人无疑。奴才还特地查看了近段时日,延禧宫的人员进出情况,在禁军的封锁下,莫说一个大活人了,连算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康熙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两步,颓力坐倒在炕上,只觉得脑门上宛若被巨锤砸中,思绪一阵混乱,一股深深的荒谬感袭上心头,那司琴是皇后的陪嫁侍女,居然是个男的?简直可笑,那可是赫舍里氏的家生子,一路从府邸嫁入紫禁城的心腹,谁会怀疑皇后的陪嫁竟然是个男人?

  赫舍里当初一入宫便是正宫皇后,手握凤印,执掌宫权,地位尊崇无比,自然不会有人敢去给她的宫女验身,如果司琴当真一开始就是男扮女装,那岂不是说他的皇后从始至终身边就一直有个野男人陪着?一想到有个男人偷偷盯着他与妻子之间的各种亲热举动,甚至夜间侍寝都在外间旁听,就不由得泛起一阵阵恶心和羞耻。

  一想到赫舍里氏在闺阁之中就藏匿了男子,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甚至还男扮女装跟着陪嫁进了大清后宫,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耳鬓厮磨,如今回想当年自己对皇后的恩爱信重,简直就被抽了无数记耳光般火辣辣的疼。一想到有个男人日日跟在皇后身边,盯着自己与皇后欢好恩爱,肆无忌惮地随着皇后阅看六宫妃嫔,甚至在自己不清楚的时候,还不知做下了多少龌龊事,任何一样都能叫他羞愤欲狂。

  最让他恐惧的却是另一件事,那个曾令他心痛惋惜的嫡长子承祜,他究竟是是谁的血脉?皇后身边养了个野男人,谁能保证肚子怀的不会是个野种?

  只要一想到当年自己对承祜的怜惜疼爱,就不由得寒意大盛,杀意四起!若非天意让皇后意外早产,导致承祜生来便体弱多病,一旦皇后将承祜好好养大,以自己的性子八层会将这个孩子立为皇位继承人,然后将爱新觉罗家的江山拱手相让于人?

  一想到这里,康熙脑门上青筋暴突,简直想要原地爆炸,真是好个贱人,好个赫舍里一族,居然敢送这样不检点的女子入宫耍弄于朕,混淆皇室血脉罪不容赦,当真该杀!该死!罪诛九族!

  康熙抚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唬得梁九宫顾不得装死,连忙跳起来又是拍胸又是顺背,良久康熙才从眼冒金星的眩晕下缓过来,狠拍桌案,咬牙切齿地道:“摆驾延禧宫!朕要亲自去瞧瞧,看看那对耍弄了朕这么多年的奸夫**究竟是何方神圣?尤其是赫舍里氏这贱人,若不亲手杀了她,何以泄朕心头之恨!”说着康熙连靴子都顾不得穿,一副要冲出乾清宫的架势。

  吓得梁九功连忙一把扑上去,死死抱住康熙的大腿,连声道:“皇上万万不可啊!您别忘了,延禧宫封宫乃是因为大疫蔓延,您若在此时亲身前往,必然引人疑窦。此事固然匪夷所思,常人难以想象,但没有扫清首尾之前可是经不起查的。但凡泄露了一丝风声……您乃千金之子、万圣之躯,岂能受此屈辱,大清更是经不起此等动荡啊!”他哪里敢让康熙去延禧宫,一旦赫舍里氏那女人疯起来,双方撕破脸对质起来,那可就全完了啊。

  康熙脚步豁止,硬生生定在原地,额上青筋暴起,把牙根咬得嘎吱作响,双拳紧握,他正极力忍耐着无边的怒火,全身轻轻颤抖着,心里恨不能插翅飞到延禧宫将那贱妇千刀万剐,但他更清楚冲动的可怕,身为一国之君,一举一动都备受注目,一言一行都会被千万遍揣摩,甚至会被史官记入帝王起居注,到时候事情就当真不可挽回了。

  正如梁九功所言,纸包不住火,尤其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没永远闭嘴,虽然赫舍里拘困在延禧宫里,万一封锁延禧宫的侍卫监守自盗呢?一旦有风声传出,即使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言,他必将为天下人所耻笑,在史书上留下千古笑柄,一如当年他的皇阿玛顺治帝与董鄂妃的风流韵事,至今仍在民间流传。天下人不记得皇阿玛为大清做出多少贡献,却津津乐道于他是个强夺弟媳,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帝。

  而他所面对的情况要远比皇阿玛当年恶劣得多,赫舍里氏可是他的元后嫡妻,即使如今已经被废,也改变不了她是从乾清门被堂堂正正抬进宫的事实。从古至今,或许偶有杂文野史杜撰一些妃嫔**后宫的轶事,进而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却从未有人敢写皇后与他人苟且之故事,只因一国之母关系国本,不容亵渎!

  偏偏赫舍里氏她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爬墙的皇后,而他康熙也将因此成为绝无仅有的,因皇后丑事而名传千古的皇帝,这对于立志成为盛世明君的康熙而言,简直是全天下最恶毒的诅咒,他胸中千古一帝的抱负从此再无实现的可能,无论他今生做出再大的功绩,后人也只会记得他是个被元后带了绿帽的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