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菁
她站在门边,久久地,久久地看他。
许是她的眼神太专注,睡梦中的人渐渐睁开了眼。
目光对视,谢宴露出一个笑。
“怎么了?”
苏皎没说话。
她往前走,到了谢宴跟前,蓦然腰肢一紧,她落进了他怀里。
“别动。”
才挣扎了一下,谢宴便开口。
她感受到一道目光在她身上,从上到下。
是打量,又似探寻。
苏皎的心骤然提起。
地上的鱼汤和药丸还没人收拾,他会问吗?
问她那会为何要出去,问她怎么知道那药中有毒?
亦或者……会即刻让人去查那太监的身份?
她攥紧了手,脊背在他怀里绷直。
一刻,两刻,苏皎手心冒出了汗——
“手好凉,我暖一暖。”
她的手心骤然被掰开,塞进了两只冰凉的手。
苏皎思绪彻底被拉回,错愕地看着将头埋在她脖颈叹息的谢宴。
“怎么了?”
谢宴反问。
目光对视,她摇摇头。
心中的担忧却还没放下。
谢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话。
“前几日在苏家累着了吧,今天回来便能好好歇一歇。
永宁殿不比苏家需要应付那么多的来客,只要你不出去,这儿便只有我们两个,想清净多久都可以。
背上的伤你不用担心,养几日便好了,快到了早膳的时候了,你说还会有人给我们送饭吗?”
苏皎的弦一直绷到了最后,谢宴也丝毫没有提及药丸和鱼汤的事。
她心中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她这样奇怪的表现,他就没有丝毫想问的吗?
“你……”
她张口,谢宴偏头亦看过来。
“怎么了?”
苏皎蠕动了一下唇却又说不出话。
谢宴拢起她垂落在鬓边的一缕散发。
“有些乱了,我去梳一梳吧。”
苏皎匆匆夺走发丝,从他怀里出来。
背影格外慌乱。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眼前,谢宴嘴角的笑才消散了。
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余温。
她愈不安,他越不问。
借口梳理发丝,苏皎在后殿冷静了许久。
她在苏惟朝她伸手的时候,开口说了不。
她知晓兄长也许做的许多都是为了让她出宫,甚至也许娘亲的死和这件事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出宫两个字实在是个太大的诱惑,甚至这样的理由都是让人挑不出错的。
可再大的引诱,她也必须说不。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她的哥哥,她相处了十多年,在娘亲灵堂都不曾守过一天的哥哥,到底想要做什么。
从后殿回去,她看着在桌边坐着一切如常的谢宴。
从灵堂开棺椁,到连夜去护国寺,到回水凝露丸如前世一般毫不犹豫给了她,苏母的这场死和苏惟的不对劲,似乎成了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隐秘一般。
苏父是必然不能倚仗的,娘亲去世,她如今在永宁殿,进则入了圈套,退则永远查不出娘亲的死。
一环环一圈圈,似乎将她逼入了死角,事到如今,她能面对的好像只有这个人。
他未曾逼问哪怕一句,却在这样的情况下,给了她仅有能喘气的机会。
哪怕是刻意保留的一分假象呢……
镜花水月也不需在此时戳破。
苏皎阖上眼。
“谢宴。”
桌边的身影看来。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件事。”
唇角无声地弯起。
“好啊。”
他应道。
*
一场大雨冲刷了所有苏母留下的痕迹,苏皎在永宁后殿又抄了佛经为她祈福,休养了将两日后,总算缓过来些劲。
苏惟自那日后再也没来找过她,谢宴整日也安安静静地在殿内养伤。
苏皎总于心有愧,便难得顺着他,亲自陪着包扎上药,午后两人在廊下歇晌,明媚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写在殿内一半的书信,却不知去哪了。
“谢宴。”
她忽然开口,语气带了几分不明显的紧张。
“你在屋内见过一封信么?”
那时她尚且在犹豫是否要出宫,便写了一封关乎护国寺那日大皇子的信,信写到一半谢宴便吞了毒药,那封信也一直搁置在那。
后来她忘了收拾起,如今想起来,才发现已许久没见了。
想起信上的内容,苏皎心中的弦又绷紧。
若是他看到……
“什么信?”
谢宴偏过头,眼中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
“若说的是你前
日在殿内写下的,那送来的鱼汤将上面都打湿了,我瞧也没法用了,便让长林一起收拾了。
是上面写了什么重要的事么?”
“不,没有。”
听他这么说,苏皎显然松了一口气。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如是说着,她还是站起身,决定自己再去看一眼才算安心。
谢宴将手搭在椅子上,瞧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声扬眉。
信么……他的确是看到了,也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可他怎么会给她能说出的机会呢?
他垂下头,唇角弯起一丝不明显的笑。
屋内检查了好一圈,没再看到什么,苏皎才放心地走出去。
谢宴依旧躺在椅子上,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眉眼,受了伤的谢宴比以往更温顺些,如同一只慵懒的大猫一般,让人放松警惕。
可腿上还没全然愈合的伤口,胸腹包扎的纱布,还有那苍白的脸色,怎么瞧都是一副臃肿又病猫的模样。
苏皎前世从没见过那位杀伐果敢的暴君有这么孱弱的时候,重生回来却见了一次又一次,忍不住觉得有些新鲜。
“怎么?”
谢宴偏头看来,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有些忍俊不禁。
“没……就是觉得……你这样的模样也挺好看的。”
不能将心中真正想的说出来,苏皎便随意捡了两句好听的。
心中有愧,便连话都真诚了几分。
谢宴难得从她嘴里听几句不敷衍的,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
“皎皎。”
他拿着正经的腔调喊她。
“嗯?”
苏皎心中一颤。
他前世其实并不怎么用她的小字喊她,甚少的几回是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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