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大娘子 第51章

作者:青丘一梦 标签: 穿越重生

  她明白过来,和季芷一起无声地用马车里的茶水帮徐问真打湿帕子。

  马车回到留国公府,徐问真却是被徐缜背进去的,不顾众人反对守在二门处的大长公主夫妇一愣,旋即大长公主爆发出尖锐的喊声:“阿真!我、我要进宫,我要面圣,我要去太庙哭先帝去!”

  “阿家放心。”大夫人拭着泪,泣声宽慰:“阿真只是一时脱了力,并无大碍。”

  她柔声细语地说着,面上眼泪却不止,俨然是一副十分悲伤的模样。

  大长公主目光一变,与她对视一眼,用力捏了徐虎昶的手臂一下,然后两眼一翻,向后倒了下去。

  徐虎昶早已牢牢抱住她,同时凄声高喊:“殿下!”

  留国公府中顿时人仰马翻,请医官的帖子飞快送到了御医署,宫内自然很快得到消息。

  白芍市井经验没有季芷那么多,宅斗经验却很强,很快给大长公主搞出一个惊吓急火双攻之下卧床不起的症状,加上大长公主年岁大了,本就有些疾病在身,表现出的症状对得上,脉象如何根本不重要。

  消息传回宫中,正在拟旨的今上坐不住了,忙叫贴身内官亲来垂询,并带来许多珍稀药材。徐府上下忙作一团,徐问真被暂时安放回临风馆,东上院里小炉子咕嘟咕嘟,飘满药香。

  京中的谣言一向是传得最快的,马车从皇宫到徐府一来一回的功夫,外面已经传成皇后疯癫时常亲手杀了徐家延春真人,大长公主悲痛过度一病不起了。

  赵家最快得到消息,老夫人颤颤巍巍地忙要赶来,还是赵夫人觉着不对,强按住老夫人,亲自来看,过来先冲到内院,见徐问真好好地躺着,长松一口气,“可吓死我了。外头都传成陛下追封问真做县主了,可真是——恨死人了!”

  门下省不久前用印,送出了一封今上亲拟加封尚书令之女徐问真为县主的旨意,颁旨的流程走得快,没t给朝堂的大人们一点纠缠的空间;京里的消息传得更快,已经被造谣为追封哀荣了。

  折腾了一日,大夫人神情有些憔悴,赵夫人知道她没有说话的心,又去探望了大长公主,见大长公主用了药正睡着,倒还好,便放下心,宽慰大夫人道:“人家是君,咱们是臣,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只能受着。可再如何,咱们不是人人拿捏揉搓的,等晚些,我叫你阿兄入宫,以皇后兄长身份代为请罪,先把个情绪失常的名头按在她脑袋上!”

  赵家人出面请罪,就是皇后承认自己有罪,怎么都得挨处置了。

  大夫人虽然疲惫,闻此还是有些感动,轻声道:“家里不要蹚这滩浑水了,圣人革掉真儿享受的亲王妃待遇,赐给县主封号,赏郡主汤沐邑,就说明他对皇后已有不满了。今日皇后说了许多话,我观圣人的面色,是不会轻飘飘揭过去的。哪怕请罪,先等一等宫里的消息。”

  但再如何,今上难道还能为一个晚辈杀妻不成?那是他患难与共的结发之妻,她失去了他们仅有的两个孩子,今日之疯癫失常,未尝没有今上的过责在其中。

  最多不过申饬皇后一番,叫皇后闭门静修——可这些年皇后不一直足不出户吗?

  大夫人眼中是浓浓的,掩不住的疲惫,她从前一直都与皇权站在一条船上,享受着同船的优待,如今想要针对报复皇后,才发现作为皇权附庸的勋贵之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力气。

  尤其是他们家如今正欣欣向荣,真儿得到了远超预料的抚慰与优待,此刻咬死皇后,反而容易冒犯圣人,连得到的这些失去了。

  徐缜听着她说话,等她送走赵夫人,才道:“我入宫,代真儿谢恩。”

  大夫人迟疑一下,徐缜看出她的担忧,笑了笑,轻声宽慰她:“放心,我做事自然不会冒进。

  大夫人迟疑着点点头,又道:“我观皇后今日的模样,哪怕咱们不做什么,只怕没有多少时日了。”她那会满心都是愤怒,恨不得拔刀冲进含章宫里杀了赵道临,这会冷静下来,想起方才所见皇后的状态,心里又安稳一点。

  今上对宫内管控严密,他对皇后为难问真之事态度明确,今日之后,皇后很难再找到发疯为难问真的机会了。

  何况……明瑞和明苓还在徐家呢。

  皇后多少有所顾忌,不然凭她如今的疯癫劲头,只怕早就亲自执白绫动手了。

  大夫人沉了沉心,握紧徐缜的手,“好容易,咱们真娘得了爵位,这辈子都有依仗,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她比命长就是。”

  她边说,自己有些咬牙切齿,徐缜安抚地拍了拍她,又走过来,问真正倚在榻上,季芷拣了一副药,叫人搬着炉子在徐问真屋里熬,能够安神定心。

  她方才在含章宫里闹那样一大场,想要骗过人,自己要动两分真意,废足了力气,所以出来时的虚弱有一部分并非作假。

  幸而最后得到的回报远超预料。

  本朝女子爵位大体分为三等,公主、郡主、县主,皇帝之女为公主、东宫之女为郡主、宗亲王女为县主,一般来讲,除了公主外,较受看重的郡主经过请封才会分给汤沐邑。

  如今宗室中,公主只有寥寥几位——前两位皇帝比较能杀,皇子夺储,牵连姊妹的不少;今上不太能生,又比较能死孩子,所以如今还健在的公主不多。

  储君已亡,东宫空荡,郡主更不必提;为数最多的便是王府的县主们了,是京城命妇们中比较特殊的一部分,毕竟是周家宗女,官场的命妇们哪怕夫婿官居一品,不得不客客气气。

  本朝封宗女外为县主的例子不多,大多有功女子都会直接封夫人、郡君等诰命。

  今上今日出手就是一个县主,又拨给徐问真汤沐邑,虽然不多,但足以让这个县主的重量蹿升。

  亲王妃等级待遇只是待遇上的好处,在身份上并无用处,实际来讲,她的真正身份只有两个,延春真人、徐缜之女。

  在江州能喝住韩获,是因为他没大见识;在京里还算好用,众人客气,是因为徐家。

  如今有了这个爵位和汤沐邑,才是真能用一辈子的,只要徐家不谋反,哪怕日后徐家没落,她的爵位仍旧有重量,可以庇护她。

  今上写给她的封号是“永安”。

  徐问真自幼学习为臣奉君之道,知道待君王要时刻恭敬守礼、不可轻浮得意——其中的深意是不能将皇帝给的好处太当回事,因为他给的好处,往往都是抬手便能给出,轻易就能收回的。

  但同时,要学会真情实意地感激来自帝王的所有赏赐,唯有真心,最能打动人,帝王是人。

  她从不认为自己能演得骗过驱牧天下、纵横人心的圣人,那就唯有真心了。

  在此时,她要真情实意地谢恩,不妨,稍微信一信帝王之语。

  徐缜在屏风边的椅子上落座,轻声道:“封县主,给汤沐邑,便是将旧日的篇章彻底翻过去的意思。圣人给你的封号是‘永安’,阿真,你告诉阿父,你还想嫁人吗?”

  大夫人愣了一下,没想到父女二人怎么忽然提起这事,徐问真已经轻声答:“儿此生不愿冠以别家妇名。”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她不愿意做别人家的息妇,当然,可以理解为,她不愿意嫁给周元承之外的人。

  端看听的人怎么理解了。

  徐缜果然会意,轻轻点头,知道在御前如何回话了,但又有一点迟疑,“枕寒孤寂,独自一人,日子不是那样好过的。”

  “哪怕成婚,女儿如今这个年岁,多是嫁鳏夫,左右逃不过做继母,又有什么趣呢?”徐问真道:“难道阿父不容女儿在家不成?”

  徐缜忙道:“岂有这话,你愿意,阿父养得起你一辈子。”

  但他还有一些话,不大忍心,要说出来:“圣人忽然如此安排,只怕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他不想你熬得太苦了……”

  圣人的怜惜疼爱,有时是不容辜负的。

  如今还好,再过些年,若皇后再度生事,今日之事再次发生——大夫人已经对徐缜说了问真在宫中是如何应对皇后的,只怕圣人会生起乱点鸳鸯谱之心,届时徐家再拒绝,便显得不识好歹了。

  大夫人握紧了女儿的手,徐问真淡定地道:“那我就效仿一下宁国姑姑吧。”

  “若不成婚,在家倒不错……啊?”徐缜话到嘴边,愣住了。

  当朝宁国长公主,以何闻名?

  纵情,风流,养面首。

  “儿对男女情爱并无向往之意,无心于此,养一个人做戏,稍过两年再遣去便罢。圣人心中可宽慰了。”徐问真道。

  只是中间的点需要拿捏得当,如何让局势发展对自己有利,是徐问真自幼学习的功课。

  太过纵情,会很快消耗掉圣人的怜惜与一点愧疚;再成婚,做人家的息妇,她没那蜜罐子住够了要去吃苦的爱好;养个人相敬如宾、其实对周元承念念不忘几年,是渡过如今着局面最好的方法。

  她对男人没有爱好,但对皇后今日的那番话很反感。

  守妇道,什么算妇道?她欠了周元承的,要为周元承守一辈子?这世上谁欠谁的?都是自由身。

  就在刚才,火光电时间,她心里冒出一个主意。

  如果能顺利落实,大约就是把皇后气得七窍流血的程度吧。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冤枉的徐大娘子露出乖巧和气的微笑。

  徐缜怔怔道:“罢。”

  徐问真提醒徐缜,“女儿今日受了好大的冤枉。”

  徐缜虽然不明她的深意,但还是微微点头,知道在御前该如何说。

  徐问真头还有些晕,倚着软枕,眉目微冷。

  皇后当真认为她与季蘅有什么吗?不会,以皇后的自负,认为她儿子是天下第一等的好郎君,徐问真经历过周元承,就绝不会再看上旁人的。

  她只是听了消息,气得要死,不想再辨真假,只想对徐问真发疯而已。

  或者说含章宫里的幽寂日子太难熬,她对徐问真的厌恨因顾忌明瑞明苓而发不出来,终于,她得到了徐问真的“把柄”,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宣泄的口子。

  既然现实上不能对皇后造成什么伤害,那就攻心为上吧。

  徐问真温和一笑:皇后娘娘,等着吐血吧。

第48章

  御前茶艺表演再现;真娘如朕……

  徐缜t进宫谢恩, 言语中自然只有恭敬感激,对皇后不能流露出一分怨怼,只是眼中含着泪, 代徐问真再四拜谢圣人恩情。

  他不抱怨,只提感激,圣人反而愈发想要弥补, 又仔细垂问大长公主与问真的身体状况,赐下许多滋补药品, 并叮嘱徐缜:“药物凡有所需,立即向宫中索要, 姑母乃皇室千金之体, 真娘如朕半女, 鹤原你无需有所负担。”

  徐缜双目含泪, 压抑悲声, 尽量用缓而平和的语调道:“蒙君圣恩眷顾, 九死无以报答, 唯有阖家此生竭力尽忠, 或可稍报君恩。”

  今上见他悲伤之至还在御前强忍,心中本就很不好受, 又闻此语, 顿时双眼含泪, 扶住徐缜, “此生如无鹤原,纵满朝文武济济, 吾心孤寒。”

  徐缜微微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均是眼含热泪, 饱含真情。

  捧着奏疏候在一边的问安抿着唇,她果然还有得学。

  二人复落座,宫人奉上茶来,叙起家事,徐缜再三表示母亲与女儿都无大碍,又笑着说问真委屈得在家里直哭,还闹着要找仲外大母告状去。

  今上听了笑,“多大人了,瞧着端庄静气,其实还是小孩子脾气。”

  徐缜又轻声说:“真娘自幼长在圣人与娘娘身边,饱受关爱,奉您与娘娘便如生身父母一般,这些年尽心抚育明瑞明苓,只为皇后娘娘见到昌寿殿下留下的血脉安好,能够稍觉安慰而已。

  她常嘱明瑞明苓入宫向外大母问安,只怕驾前触动娘娘伤心之事,才不敢再入宫行走。她满心惦记陛下与娘娘身体,待娘娘如至亲至爱,又怎会因娘娘的言语而怨怪娘娘呢?

  只是如您说的……她为娘娘信不过她对端文太子的情意,心里冤枉生气得很,闹小孩子脾气呢。微臣入宫前,她还与臣妻念叨,不该提起端文太子,又引到娘娘的伤心事,说改日要叫明瑞明苓入宫请安,稍解娘娘抑郁伤亲之情。”

  臣子生君主的气,叫僭越;但自家小孩对长辈闹脾气又不一样了,委屈时还忍不住惦记长辈的小辈更显得懂事可爱。

  圣人果然触动,道:“真娘纯孝,自幼如此。”

  他看着徐缜,听徐缜说自己的女孩儿,不禁想起自己早逝的一双儿女,眼眶微热,悲声道:“我的元承和昌寿若还在世,他们三个必是宗室中最纯孝和美的典范。”

  徐缜眼眶湿润,忙侧首拭泪 ,低声宽慰今上。

  今上被他宽慰,逐渐收了泪意,长叹一声,“皇后此番……确实有些过分。叫真娘受委屈了,她还念着皇后,是她的孝心,你们要多关照宽慰孩子,不能叫她将伤心闷在胸内,长久之下只怕生出郁滞。”

  徐缜连忙郑重答应下,见他上了心,今上才放下心,又提起京中几位人品才能皆十分出挑的英年才俊。

  虽然都是丧妻之人,但才能出众、品行皆佳,都是朝堂公认的,其中有一位,俱徐缜所知,执意为亡妻孝三年后,如今登门的媒人已经要把门槛踩塌了。

  这几个人,才能、品性、前程甚至样貌都没得挑,只是年龄上难免有些参差不齐。

  这还只是今上短短半日心里筛出来的人选,给他几日功夫,能想出更多。

  说完后,圣人又叹道:“是朕私心,耽误真娘七年青春。”

  不然徐家的掌上明珠,怎会嫁与人做继室。

  徐缜代徐问真陈情,先谢圣人之眷爱,然后才轻声道:“真娘说,她此生不愿冠以别家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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