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大娘子 第50章

作者:青丘一梦 标签: 穿越重生

  大长公主试图陪伴她入宫不成,掏出了珍藏多年的一副软甲,虽称不上刀枪不入,一般刀剑想要一次刺入很难,而且可以贴身穿着,称得上是宫廷宝物了,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t。

  大夫人换好全套诰命服装,坚决要与徐问真同往,并且比较夸张地掏出了一把匕首,想要塞进徐问真袖子里。

  女眷入宫,尤其她们这些身份特殊的女眷,一般是不会搜身!。

  在看到软甲时还很正常的徐问真终于凝滞住了,她意识到大夫人镇定下的慌乱无措,握住大夫人的手,轻声道:“母亲,您放心。皇后还没疯到在含章宫硬要勒死我的份上。”

  哪怕真到那个地步,她绝不能在含章宫动刀,否则哪怕今上新重徐家,徐家很难过去这一关。

  大夫人握紧徐问真的手,泣涕如雨,言语颠倒反复,她已经被推入了几年前的噩梦中,失去了所有理智,“我只要你,娘只要你,真儿,什么权势富贵,若没有你,娘都不稀罕要,你是娘的肉啊!”

  如果徐问真死在含章宫里,无论今上给徐家多少补偿,她都不稀罕要。

  她只会想与赵道临拼命。

  大长公主终于意识到她不能再慌乱下去,她强行镇定下来,走到慌乱的儿妇身边,握紧了儿妇的手。

  徐问真沉下心来,坚定地道:“皇后七年前没有杀死我,今日,她不会杀我。”

  无论心里有没有底,这句话她说得听起来底气十足。

第47章

  演技制敌;皇后,等着吐血吧……

  含章宫自前朝起, 便一直是独属于国朝皇后的居所,含章宫名出自《易经》坤卦,“含章可贞。或从王事, 无成有终。”

  既彰表厚土之德,亦以宫名时刻督促、勉励皇后以德侍上敬下,垂治内廷、辅佐国朝, 不显有功而得成善果。

  如今虽是深秋时节,百花凋零, 但内廷中的人自然知道如何将庭院整治得隽雅高格,用时令的山茶、菊花等花卉将庭院点缀得生机勃勃。

  但那都是从前的时候了。

  昌寿死在深秋, 生前最爱菊花, 从那之后, 赵道临的含章宫, 就再不会过秋天了。

  庭院里两棵高大的梧桐树黄叶已落, 只留森森枯枝, 台矶上两只黄铜凤凰还高傲仰首, 只是或许因为主人的沉寂幽居, 这两只凤凰不似从前光彩熠熠了。

  含章宫的女官面容严肃沉默,将大夫人挡在殿外, “请夫人往偏殿稍坐。”

  大夫人盯着她, 目光严厉, “你要拦我?”

  女官是皇后陪嫁, 生长在赵家,大夫人与皇后都年少时, 她为二人捧过簪花、递过画笔,在很多年里,大夫人称呼她为“青影姊姊”, 她会含笑在大夫人到访时端出一碟雪梨糕,而现在,她只能恭敬而沉默地挡在大夫人身前。

  半晌,她轻声道:“奴婢准备了雪梨水晶糕,请娘子到偏殿品尝吧。”

  大夫人微微皱眉,眼中的戒备糅杂着一点怀疑,化为十分复杂的情绪。

  徐问真轻声道:“娘且稍坐,我自去拜见皇后即可,晚些回家,叫含霜与我们做炙鹿肉吃。”

  大夫人复杂的思绪被一声“娘”打断,她短暂地愣怔一下,然后猛地看向徐问真。

  徐问真对着她,温和地笑,然后微微提着裙子,缓缓踏上含章宫的台矶。

  即使对她性命虎视眈眈的虎狼正盘踞在殿中,她的脚步依旧从容不迫,脊背挺得很直,头微微垂着,行走间步摇轻曳,闪烁着柔润的珠光。

  她外表看起来浑然是一位斯文驯顺、贞静守礼的贵女模样,但其实更像怀揣着戒备走进敌人领土的狮子。

  一只獠牙还没长成,但很会咬人短板,叫敌人疼的狮子。

  女官推开殿门,微微垂首,徐问真目不斜视地踏入正殿,殿内一应陈设宝器还如旧年模样,甚至连凤座旁的两只暗囊,都是徐问真熟悉的花色,看起来陈旧泛白,为这间独属于皇后的宫殿蒙上一重清寂、没落的纱。

  这座城早已继续向前走,迎接大雍的未来,唯有它的女主人,被留在失去女儿的秋天。

  皇后端坐在凤位上,七年时间,丧子丧女,她与大夫人年岁不过相差三岁,看起来却比大夫人衰老许多,颧骨高高凸起,目光很冷,如雪地中的饿狼,似乎泛着幽幽绿光。

  是一般人被扫到一眼,就会立刻汗毛倒竖的眼神。

  徐问真心中并无恐惧,甚至有点想笑。

  过了三年,她还是只会用这一招。

  但三年前,皇后这一招难道就吓到她了吗?

  三年前,她只想将昌寿温热的血,通通抹到皇后脸上。

  徐问真面无表情地下拜,“恭请皇后安。”

  皇后盯着她,没有说话,殿内一片死寂,两个人都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她紧紧盯着徐问真,心中不断在想——她怎么能这样健康,她的面色为何如此红润,她凭什么还能挺直腰杆走路,凭什么……

  她不言声,只用眼神一刀刀割着徐问真的血肉,这个招式这些年里她用过许多次,所有人最终都会颤抖瑟缩着求饶,无一例外。

  不,有一个。

  上一个例外,就是她眼前这个人。

  看着徐问真平静如感受不到威胁的神情,皇后意识到自己再一次白费力气,怒火席卷胸膛,她忽然喝道:“元承为你而死!徐问真,我要剖开你的肉,看看你的心肝都在哪里,是不是黑的!元承才死了短短几年,你就另结新欢?你这、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徐问真的表情,从冷笑,到迷惑,再到若有所思的嘲讽冷笑。

  她意识到,常被大长公主和大夫人私下骂“疯了”的皇后,或许真的疯了。

  七年前的皇后端坐中宫,膝下有储君、有爱女,与夫婿的情意犹深,宫权在握,母族繁盛,哪怕宫中有一个碍眼的裴贵妃,对她毫无影响。

  她的言语永远中正有礼,神情总是雍容慈爱,绝不会对人口出恶言,不会露出如此狰狞扭曲的神情。

  但这能怪徐问真吗?

  被皇后用恨毒的目光笼罩,徐问真平静回答:“元承郎难道不是死在裴氏安插的女子手中吗?”

  她忽然抬起头直视皇后,目光如一潭平和的静水,水面下又似乎隐藏着让人直觉危险的惊涛骇浪。直视皇后,于礼不合,然而皇后被扼住了七寸,已经无暇顾及。

  “荒唐!如非为了试探你对他的情意,元承怎会收下那个女子,又怎会中裴氏的算计!”皇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维持平静的表情,高声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元承!”

  “娘娘,这个理由,您听了难道不觉可笑吗?”徐问真淡淡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是他的未婚妻子,我的心原本就应属于他,还有什么值得他试探的?在赵姬之前,东宫旧有承徽一人、昭训一人,姬妾三人。难道他收下每一个,都是为了试探我吗?”

  皇后眼光愈冷,她手边有一把匕首,看着满口狡辩毫无愧疚的徐问真,她想——今日,一定要割下她的肉来,尝尝是不是苦的!

  不然怎能做到如此狠心!

  殿外原本呼呼打在殿门上的风声微微止住,然而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徐问真注意到了。

  她脊背微微发凉,敏锐地感觉到了来着上方几乎要凝练出实质的恶意,她的心跳愈来愈快,却不是因为慌乱、紧张,而是兴奋。

  问真的眼眶迅速晕染上一层薄红,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强忍泣意,“我们约定婚盟十余年,从知事起便知对方是将要携手一生举案齐眉之人,我的情意,他还不知、还需要试探吗?那些说辞,您听过,当笑话忘记便是,他要纳妾,我难道还能妒忌不许?我是圣人钦定的储妃,贤淑忍让便是我的必须的德行,他用纳妾来试探我?这有什么意思?能有什么结果?”

  她唇齿似乎在轻轻颤抖——表现在吐出时哽咽凝涩的话语上,“娘娘,您失去了元承郎,您很痛苦,但我难道没有失去我的夫婿吗?”

  皇后紧紧皱眉,没想到她为何忽然路数突变,一下从平静优雅高门女子变成痛苦可怜的模样。

  殿外,圣人收回了踏出的脚,停在台矶上,微微合上眼。

  徐问真的表演还在继续,“我在云溪山守着日升日落,一日又一日,我比谁都盼望他能活过来,娘娘,您至少还有昌寿留下的明瑞明苓,可我还有什么呢?他与我做了十几年未婚夫妻,未做过一日夫妻,便抛下我撒手而去,我为他守到今日,没近身过一个外姓男人,可以指天发誓绝没动过一丝一毫旁的心思,到您口中,怎么就平白无故落了个‘不守妇道 ’呢?”

  她声音愈来t愈高,呼吸急促,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样子,声嘶力竭地道:“让我不守妇道的那个人在哪?是哪个?您找出来!您找出来,叫周元承回来,掐死他打死他,只要周元承回来——”

  她声音到高处,又逐渐弱了下去,伏在地上身体颤抖,只能听见急促的哭泣声,“你让他回来……”

  皇后嘴唇颤抖,留下两行泪来,又不肯服软,用掌心用力敲击高几,“那姓季的贱人,你给他开铺子做生意,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还想狡辩!”

  门外,大夫人顾不上脸上的眼泪,低泣着道:“季三郎之姊正在我们府中居住,医治家中十七娘,殿下的意思是,既是有能之士,便不要吝惜施恩于其家人,如此才能叫季娘子安心为十七娘疗养身体,因而才开设了那间铺子,用季三郎的方子,分给季家三成干股,如此重金之下,季家人自然升不起离去之心。

  将开铺子之事交给问真,是殿下与妾共同的主意。自入了秋,问真的情绪便一直不大好,她说想搬回云溪山住些日子,我们不敢撒手放她回去,便想方设法为她添些琐事缠身。

  且……问真立誓不嫁,膝下便无儿女,老来有谁孝敬侍奉?我们不敢揣测托付人心,只能设法多为真娘留些产业而已,不想竟传出这些谣言,叫娘娘误会,我等万悔矣!”

  她说着,双目含泪深深拜下,殿内,徐问真的声音一声急促过一声,“您叫周元承回来,您叫周元承回来!我在云溪山念了七年的经,本本都说修道自有善果,为何我就修不回他来!”

  说完,问真似乎猛地泄了力,瘫坐在地上,眼泪断了线一样往下流,很快打湿了衣襟,丢了魂,双目直直地、没有目标地散着,便如人偶一般。

  “那是你废物!”皇后满心酸痛,控制不住地流眼泪,高声骂:“定是你修道不够潜心!徐问真你这个废物!”

  “够了!”今上一声冷喝,一脚踹开殿门,即将踏入正殿时,却不知为何收回了脚步。

  他微微侧脸,不去看殿中的景象,只是语气稍微放缓,尽量平和地对大夫人道:“去将真娘带出来,你们回家去吧。擦擦眼泪,叫鹤原看到,以为朕拿你们怎样了……去扶徐大娘子。”

  他的近身内官忙上前帮忙,大夫人连忙谢恩,慌忙地起身,顾不得仪态抱紧殿里,看到徐问真的模样便浑身颤抖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扑过去紧紧抱住徐问真,不停地唤:“真儿,真儿,真儿……”

  “徐夫人。”面容清俊的中年内官压下心中的感慨与无声的叹息,轻声道:“天寒地冷,还是先扶大娘子起来要紧。”

  大夫人回过神,连忙搀扶,徐问真便如行尸走肉一般,被他们架着起来,眼泪仍然不断地往下流,令宫人们见了,不禁心酸起来。

  今上仍站在殿门外,只看了徐问真一眼,便不忍再看,低声道:“走出来吧,真娘。你如此,你祖父、祖母与父母都为你伤心,便是元承泉下有知,不会欣慰。你与元承、昌寿一起长大,朕视你为半女,见你如此,朕很伤心。”

  徐问真形如槁木,闻言露出痛苦之色,含着泪光深深拜下,“问真不孝,叫长辈们伤心了。”

  今上叹了口气,殿内,皇后兀自癫狂着高声喊:“徐问真!你就是个贱人!元承咱们就没将你带了去?你给我好生替元承守着!若敢有外心,我剥了你的皮,生啖你的肉!”

  今上蹙眉看向内侍,内侍慌忙地要搀扶徐问真离开,大夫人浑身发抖,含着泪咬牙转身带女儿离开。

  今上沉下心,正色看向殿内的皇后,眉目之间流露出一点愠怒和无可奈何的悲伤。

  —

  圣人身边的内侍帮忙安排的轿辇,女儿状态实在不好,大夫人顾及不了许多,只匆匆向含章宫内方向行礼谢恩,便拥着女儿上了辇。

  及至宫门,徐缜正焦急地等在马车边,见二人出来的状态,他瞳孔骤缩,顾不得尚书令的仪态风范,连忙上前,从内侍手中接过女儿,“阿真?”他看向大夫人,“盈娘?”

  大夫人死死咬着牙,挤出两个字:“上车。”

  马车上,白芍季芷忽然见徐缜上来,来不及避让,便忙扑到徐问真身边,匆忙扶上她的脉。

  徐问真闭眼缓了一会,轻轻握了握大夫人的手,大夫人此刻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已经草木皆兵,忽然被她一握,第一反应是着急,又迅速反应过来,眼睛稍微睁大,凑在徐问真耳边唤:“阿真,阿真?”

  季芷、白芍在此,她控制住自己的反应,只是心稍微落回一些,紧紧搂住女儿,舍不得撒开。

  时隔多年,徐缜在一起握住了女儿的手,他深深地吸气,面上喜怒难辨,却比勃然大怒更令人心生恐惧,在他凝神沉思时,大夫人忽然带着泣音说:“皇后、皇后她竟对阿真说出那般污言秽语,她竟连一点骨肉之情、旧日之义都不顾了……”

  徐缜目光微动,只在转瞬之前,另一只手轻轻揽住妻子,声音不高不低,放得很柔和,带着十足的安慰之意,“有圣人在呢,圣人不会叫阿真平白受委屈的。”

  季芷目光看向车外,隔着马车,看不到车外有没有人、什么样的人,她微微拧眉,回过头来,细细扶徐问真的脉,想了想,说:“大娘子哀悔过甚,恐伤心神,先取一丸定心丹服下,回家后我再替娘子针灸理气……”

  在大夫人的目光下,她逐渐有了底气,继续说:“只是日后再不可如此大哀大恸,如为长久之计,需得放宽心神、少悲少恸、心神开阔,否则长此以往,恐伤本里,终难长久。”

  白芍把脉的手一抖,瞪大了眼睛,看看她、再看看徐问真,低下头贴近了认认真真扶脉去了。

  徐问真不得不佩服季芷睁着眼睛一派淡定说瞎话的本事,大夫人和徐缜凭借白芍的表现和对徐问真的了解,虽然知道八成是假的,还是不由心惊。

  大夫人眼泪滚滚而下,马车里响着她的哭声,“阿缜,阿缜!救救咱们的真儿,救救咱们的真儿,不能叫她再这样下去了……”

  徐缜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妻女。

  白芍很小心地,想要张口,被季芷一下按在腿上的穴位上,没什么影响,就是疼,下意识地闭上嘴,左看看、右看看,季芷一派淡定,阿郎和夫人依偎垂泪,娘子——娘子在那慢吞吞地擦脸上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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