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十一二岁,正是大部分人来试水县试的。
若是考了几次还是没考上,大部分都会放弃。
这可是最简单的一关,若是这个都不行,又何来乡试会试乃至殿试呢。
若是考上了,那便是希望,是一家子能否跨越阶级的希望。
到了这里那道最后没有考上秀才,一个童生在村子里也完全可以开学启蒙了。
江芸芸来的时候,正是这里面身量最小的。
“你是第一次考试?”有人问。
江芸芸点头,笑问道:“你呢?”
“我第三次,若是这次还不行,我就要回家种地了。”那人叹气,“你若是没过,也别灰心。年纪这么小,还有机会的。”
江芸芸笑说着:“好。”
大门打开,外面等待的一群人瞬间围了上来。
一直站在马车边上的黎循传立马站起来张望着。
“乐山你看到你们二公子了吗?”他问站在车辕上的乐山。
乐山一眼就看到那个艰难迈出门槛的小人,大喊着:“出来了出来了,我们芸哥儿出来了!”
他跳下马车,立马挤进人群里。
早已等在一侧的黎循传等人也跟着挤过去。
黎风从车厢里拿出还是热着的糕点。
江芸芸刚下台阶没多久,就看到乐山冲过来。
“累了吧,饿了吗?黎叔那里有吃食,还是热的,书箱给我背。”他激动地满脸通红。
“芸哥儿,芸哥儿!让让,让我进去。”黎循传大喊着,艰难从人群中进去。
“你们怎么也来了。”江芸芸看着黎循传三人,惊讶问道。
祝枝山笑说着:“怕你第一次考试有问题,所以来看看。”
“你出来得好迟啊。”黎循传抱怨着,“我等你好久了,试卷很难吗?”
所有人的视线看了过来。
江芸芸摇头,笑说着:“还行,明天应该还能来考。”
徐经一脸信任:“你说行一定行。”
“那就好,我们快走吧,早点回去休息。”黎循传推着他的背,“你要直接回家,还是回我家。”
“直接回去,就不打扰老师了,等我考好再去找老师。”江芸芸说道。
“行,我送你回家!”黎循传也一点也不见外,拉着他就往车上走,“你千万不要紧张,县试而已,要我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千万不要紧张。”他碎碎念着。
江芸芸失笑:“我不紧张,倒是你好紧张,捏的我胳膊疼。”
黎循传立马松了手,只是用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她。
“谢谢你的担心啦。”江芸芸笑说着,“我也觉得我一定可以考中。”
黎循传露出大大笑来:“对!”
江芸芸上马车前突然察觉到一个视线,扭头去看,正看到躲在角落里的周鹿鸣。
她脚步一顿,转移方向:“我看到我舅舅了,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朝着周鹿鸣走过来。
周鹿鸣见她走了过来,立马慌张摆摆手。
江芸芸不解:“躲什么,来看我就来看我,楠枝他们都见过你的,不会说什么的。”
周鹿鸣吓得嘴巴都秃噜了:“不是不是,刚才我看到江来富身边的那个干儿子了。”
江芸芸皱眉,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了,你快走,不要让他看到你和我说话。”周鹿鸣连忙把人推走,“我就是担心你今日第一次考试会不舒服,所以来看看,明天就不来了。”
江芸芸顿了顿,淡淡说道:“看到就看到,有什么了不起,你明日想来就来,不要这么害怕。”
周鹿鸣只是皱着眉,没说话。
“明天还要考试,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我是请假出来的,马上就要回去了。”周鹿鸣摸了摸江芸芸的脑袋,一脸心疼,“我瞧着你又瘦了。”
江芸芸摸了摸脸:“等我考好试就好了。”
“快走吧。”周鹿鸣催促道。
江芸芸只好转身离开:“等我考好试来找你。”
“好。”周鹿鸣连连点头。
—— ——
县试的考试评卷都是县令一人看的。
陆卓是个严肃的人,看卷子更是高要求。
字不好不要。
离题的不要。
字数没达标的不要。
不知所云的不要。
如此一番简单筛选下来,直接罢黜了三十几篇。
如此这三十几人便不能参加第二次的考试,明日要把这些卷子归还给他。
这场考试不需要排名,只需要把确定进入第二场的考试的人选出来。
陆卓并没有因为简单筛选而随意糊弄,反而一张张看过,甚至每张卷子都写上评语。
子时刚过,他才看完全部卷子。
这里面自然有令人拍案叫绝的,也有让人啼笑皆非的。
最令他吃惊的是江芸的那份卷子,两篇四书文竟然都写的极好。
论文那篇竟然有苏轼的豪气,曾巩的深质,条理清晰,一反俗气,便是放到乡试也是极好的卷子。
大学那篇敏锐察觉到大学和诗经的关系,两者相互交合,脉络贯输,神理曲畅,分寸不失,是今日考卷中数一数二的精品。
那首诗并不算惊艳,但也是拿得出手的佳品。
“真是好苗子。”他低声说道。
—— ——
第二日考试,江芸芸还未靠近贡院,就听到有哭声,想到应该是出名单了,她加快脚步挤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她的名字。
她在甲号房,位置又前面,前面走了两个人,她就更前面了,如今在第四的的位置。
“进了进了!”乐山激动说道,“芸哥儿进了。”
这一次大概有四十几人没有进,原本长长的黄纸,直接少了一张。
和他一起考试的四人,都过了第一关,五人站在一起,四目相对,各自松了一口气。
江芸芸看着那些失魂落魄的人,又看着喜极而泣的人,摇了摇头:“走,我们先进去。”
这次给她检查的人又换了一个人。
那人瞧着年纪也不大,搜东西很仔细,把衣服帽子书箱全都检查了一遍,甚至还倒出来看了一遍,甚至还掀了掀江芸的衣摆,看看里面有没有写字。
江芸芸镇定说道:“是打算脱衣服检查?”
那士兵一怔:“不,不宽衣,就是看看有没有写字。”
宽衣裸体在时下人看来是不雅粗鲁的,甚至是屈辱的,扬州作为读书大府,自然不会如此,留下一件单薄的单衣,若是写了字,烛火下一照也都看得出来。
江芸芸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进去吧。”他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检查,随后说道。
陈冰又站在门口,见了她便说道:“江芸,扬州江都人,府学廪生陈冰具保。”
江芸芸第二次踏入贡院已经格外熟悉,有条不紊地来到新号房,开始擦桌子,拿出笔墨纸砚,然后安静坐着。
今日考的是四书文一篇,性理论或孝经论一篇。
这算是层层递进的考试。
送考题的人还是昨日那两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走过去。
这一次江芸芸写得并不忙。
这次的四书考的还是大学,考的是帝王仁爱之道。
第二篇写的是孝经论。
这两道题都是老生常谈的题目,江芸芸写得飞快,这一次他并没有中午吃饭,赶在午时刚过就交卷了。
第三天考试的时候,他们五人中的一人考不了了,整个人眼睛红红地站在黄榜下,半晌没说话。
江芸芸只好安慰道:“你还年轻,会成功的。”
那人抹了一把脸:“你们好好考。”
说完就转身离开,不甚亮堂的日光下,本就消瘦的背影更加形单影只。
科举的残酷在此刻才终于露出狰狞一角。
第三日的考试时候,四人又走了两人,只剩下江芸芸和陈夫子的一个学生赵宽。
原本两百多人的考试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整个考场格外安静,所有人连呼吸都不敢重一下。
第四日考试是连考,经文、诗赋、骈文都放在一天考。
庆幸的是江芸芸和赵宽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