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他才不会如他们的意,他就要在这里死死坐着!
王恕那匹夫见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倒是整天惦记着让黎淳之流的老货来顶替自己的位置。
说起黎淳便又觉得来气,黎淳的那几个徒弟也忒不是东西了,明里暗里挤兑自己,上次冯忠的事情,他还未来得及回转,那李东阳和刘大夏就在皇帝面前穿他小鞋,然后急吼吼抬了自己人上来。
那个新扬州知府王恩真是水油不进的牛皮货,嘴上说的好听,还不是让那个黄毛小子做了案首,看着就晦气。
他不悦地想着,心里更加难受了。
大明当官的俸禄低,他们这些京官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是一点油水也没有,就靠每年上京述职那些外放官的孝敬,现在没了扬州这么一大笔收入,那可真的是心痛。
刘吉想起此事还觉得愤愤不平,打了一辈子的鹰,竟然被一个小雏鹰给啄了,看我不折断你的小翅膀。
他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打算给司马亮再写一份信。
我不好过,黎淳和他的那些徒弟,一个也别想好过!
—— ——
江芸芸过了岁考,又浪了几天,在黎淳虎视眈眈的注视下,一脸沉痛地坐回书房准备科考。
科考并不难,但它只能是岁考前二等的学生才能参加,但过了科考之后,这个身份不过期,考过一次就能一直参加乡试,所以从洪武累积到弘治,听说南直隶每年参加乡试的就有三四千,但录取之人不过一百人。
科考重在考察考生的读书天分和文字理解能力,语言运用水平,所以以活泼轻灵的小题为主。
黎淳正来黎循传的书房里,给江芸芸解释科考题目。
“这几年的考试大都是一两个字,又或一两句书,更有半句,或截搭等模样,这就需要考虑你对四书五经熟不熟悉。”黎淳说道,声音间夹杂着小孩的呼吸声。
祝枝山等人出门诗会去了,顾幺儿正抱着她的胳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黎淳看向睡得香甜的顾幺儿,眉心一动。
江芸芸只好明目张胆用书盖住顾仕隆的小脸。
黎淳看了她一眼,江芸芸无辜地眨了眨眼。
“这些对你反而有利,但因为只考一天,一道四书一道五经,你要考中案首,还是有些难度的。”黎淳收回视线,淡淡说道。
江芸芸认真点头:“题目越少,难度越大,拉不开差距,所以要字字珠玑,让人耳目一新,而且这场考试的人大都是是要参加乡试的,水平比我之前碰到的考生都要高,所以难度很高。”
黎淳看了她一眼,又说道:“最重要的是,提学官背后的人对我有些偏见。”
江芸芸眼睛一亮,身子前倾:“仔细说说。”
黎淳面无表情,高高举起戒尺。
江芸芸立马坐好,委屈巴巴说道:“明明是你先开口的。”
“我诈和一下你,你就凑过来,可见是一点读书的心也没有了。”黎淳放下戒尺,继续说道:“不必在此事上胆怯,坏了自己的心境,你只管好好考,这次扬州几个府的县令,扬州府的知府都会一起阅卷,你若是真的出色,也不会被人罢黜。”
江芸芸小心翼翼睨了他一眼,大声嘟囔着:“万一把我的第一给弄到第二了呢。”
黎淳眉眼低垂,没有说话。
书房内格外安静,自从黎循传带走了不少人,整个黎家都安静了不少,
好一会儿,黎淳淡淡说道:“不会有人坚持站在破船上的。”
江芸芸竖着耳朵企图听到更多的内幕消息。
——好奇,实在太好奇了!
“好好读书,这几日整天往外跑什么?”黎淳没有继续刚才的话,反问道。
竖起的耳朵立马收了回来。
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就是随便玩玩。”
黎淳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警觉地眯了眯眼:“老实交代。”
江芸芸动了动屁股,随后把顾幺儿无情推醒:“陪他出门玩。”
睡得迷迷瞪瞪的顾仕隆什么也没听到,只听到玩,立马附和道:“玩,玩,出门玩!”
他刚一睁开眼,就和黎淳对了一眼,立马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着脑袋埋到江芸芸的胳膊肘下面,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黎淳面露糟心之色。
“咳咳。”江芸芸拍了拍顾仕隆的脑袋,想抓着他的脖子把人抓出来,奈何顾幺儿的饭不是白吃的,力气大得惊人,“年纪小,不懂事。”
黎淳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且少给我惹事,好好考试。”
江芸芸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等人走远了,顾仕隆这才那脑袋抽回来,小心翼翼张望着,随后松了一口气:“好可怕,你老师好可怕。”
江芸芸看着老师离开的背影,低下头,冷不丁问道:“你会写名字了吗?”
顾幺儿骄傲挺胸:“当然会!”
江芸芸不信:“你写写看。”
顾仕隆冷哼一声,立马抓了一支笔,用一种奇奇怪怪的姿势写了三只八爪鱼。
江芸芸沉默了。
顾仕隆骄傲:“还可以吧,我爹说他在我这个年纪可没我画得好。”
这三个字与其说是字,倒不如说是鬼画符。
“不好看吗?”顾仕隆抓着毛笔,紧张问道。
江芸芸收回他的笔,严肃说道:“我觉得你还能写得更好,毕竟你以后可是堂堂大将军。”
顾仕隆闻言更加骄傲了。
“这个字还不够威武。”江芸芸话锋一转,自己在白纸上写下顾仕隆的名字。
顾仕隆趴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又说道:“你的字看上去也很像大将军写的。”
“那你就跟着我练。”江芸芸哄道,“只要你每日能练习三张大字,我每五天就陪你玩一次沙盘演戏。”
顾仕隆眼睛一亮。
“这是我们的秘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江芸芸压低声音说道。
顾仕隆连连点头:“好,我要保卫哈密卫,你当坏人!”
“可以。”
两人击掌,随后各自露出灿烂的笑来。
——终于有人陪我一起玩!
——背锅的人总算找到了!
—— ——
乡试三年一次,在八月初九,十二,十五三日,所以科考一般都在七月初,果然六月底就发了个公告,七月一号科考。
科考算是筛选考试,一开始卡得非常严,但这位陛下登基以来对文人宽容,而且朝中文人多神童,所以这个科考就不在卡得这么严,只要你过了岁试,科考不太差劲,那便都能过了,但若是想要那个第一,也是要有些水平的。
扬州府的考生不少,之前岁考前二等都打算试一下,这一月都住在扬州府等待科试。
若是实在有事不能参加,可以直接去往应天府,在乡试之前的七月中旬会举行科试补考,这叫做录遗,如果童生在此之前捐了监生,也可以在录遗中补上名字,一起参加乡试。
所以这几日的扬州格外热闹,扔一块石头都能砸到一个读书人。
唐伯虎自六月开始,虽然自己不考试,但是整日去诗会游荡,见了读书人都要凑上去聊几句,然后一到晚上就神神秘秘抓着江芸芸嘀咕。
“那个宝应县的人,什么自称神童,蠢得要死,你放心,不如你。”
“有个通州海门县的字写的不错,但文章不行。”
“仪真县有个老头,年纪不小了,但文章字都不错,我诈了诈,有些真才实学,但还是不如你。”
“今日好多人暗戳戳说你,你放心,我替你骂回去了。”
“他说你是肯定六元及第,骂那些人是蠢材,十有八九连科考都过不了。”张灵在一侧添油加醋说说道,“你看看他,多嚣张啊,我都听不下去了。”
江芸芸黑了脸。
“别听他胡说,我是说你就算不能六元及第,但肯定是状元。”唐伯虎低调解释着,一脸谦虚,“他们都是庸才,和你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可千万不要再拉扯你了,害你晦气了。”
江芸芸脸色已经难看得要命。
这两个根本没有区别,不亏是唐大狗,拉仇恨的水平也太在线了,一条活路也不给他。
这才出门几天,不知道给她找了多少仇家。
“我仔细看看了,就江都县的有几个人还不错。”徐祯卿也忍不住凑上去嘀咕着,“他们没露出真本事,也不知道具体深浅,你可要小心一点。”
江芸芸抹了一把脸:“不碍事,捞得到小三元那是我本事,捞不到能过科考那也是极好的。”
“科考肯定没问题!”唐伯虎信誓旦旦说道。
江芸芸恶狠狠地瞪着他,随后目光一动,惊讶问道:“你扇子上的珍珠哪来的,好好看。”
唐伯虎骄傲挺胸:“从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手里赢来的。”
“这珠子很值钱吧。”江芸芸看了一眼珍珠,犹豫着摸了摸,“入手光滑,洁白无瑕。”
“听说他家是养珠的,在外面可能价值不菲,对他来说应该还行。”唐伯虎笑说着,“可惜了,他只带了一颗,不然我再赢一颗送给你。”
江芸芸摆手:“算了,我可不想分担你的仇恨。”
“还是我们芸哥儿谨慎啊。”张灵说着风凉话,“那人对你出言不敬,唐伯虎可是用你的名头给你狠狠出了风头,你要是再带上这颗珠子,那恨意就大了。”
江芸芸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少听他胡说。”唐伯虎盘着珍珠,不高兴说道,“我可是用正经手段赢过来的。”
科考那日,天色昏沉。
江芸芸早早起了床,因为考的人不多,所以检录时间也比平时晚半个时辰,顾幺儿昨日玩耍货玩得比较晚,怎么也爬不起来。
“算了,让他休息吧。”江芸芸对乐山说道。
乐山就不折腾顾幺儿了,笑说道:“那我送芸哥儿去考试。”
江芸芸摆手:“没必要,这条路我都走了这么多遍了,现在天色也早,我自己去,陈妈妈不是说要你和她一起出门买东西吗,你吃饭完就去找她吧。”
江芸芸吃好饭,空手去考试。
科试的东西也都是府衙准备的。
只是刚出了西侧门,后面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