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哼,早就听闻他谄媚太子殿下,好好的一个读书人竟干不入流的事情,现在看来真是所言不虚,那道士鼠目獐头,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秦铭冷笑一声,随后把请帖随意一扔,“你且去和知府说一声。”
门房哎了一声,打发小仆去跑腿传话了。
不知道已经成了鼠目獐头的张道士正在和庄宅牙人砍价,没一会儿就把人一把拿下。
“可这样租给你们是不是不太好啊。” 庄宅牙人还有点良心说道。
“怎么会!”张道士大义凛然,义正言辞说道,“我们四人都是极硬的命格,什么妖魔鬼怪压不住,倒是要害怕他们耐不住恐惧自己跑了,祸害到其他人。”
庄宅牙人一听就连连叹气:“那位置确实不太好,距离永宁门太近了,那些蛮人一进来就逮着那里杀,听说那院子原本家里是富裕的,院子里就有水井的,当时那些蛮人杀进来,那户人家的男主人抱着儿子跑了,女主人慢了一步了,就被人包围了,所以直接抱着七八岁的小女孩投井自尽了。”
谢来听得眉头直皱:“没用的东西,死了没?”
“没呢。”庄宅牙人无奈笑了笑,“但是那男主人老觉得那水井三更半夜,尤其是冬日就会发出哭声,吓得卖了房子,后面也卖给其他人了,别的时候还好,一到冬日就开始有女人再哭,都说是那女主人带着小女孩来索命了,道场也做了,奈何一道冬日就不顶用啊。”
他摊手耸肩,热情介绍着:“所以现在便宜卖了,这间占地半分的小宅院,正房两间,厢房两间,厨房一间,猪圈一个,只要纹银五两,这样的地段,当时可都是十二两的买卖,现在实在是急于出手啊,不然一个个都睡不着觉。”
江芸芸和气说道:“那就这间吧,我们也想着快写安置下来。”
庄宅牙人一听就高兴坏了,终于是把这个鬼宅卖出去,但看着四人一个比一个年轻,又多说了几句。
“不过先说好,买卖屋子可是要要交纳契税,每一两银子,契税是三分,这个大概要十五分,一百五十文铜钱,这个可要你们自己缴纳的,全都是给衙门的,我们也不收。”
“我们就收一百文的中间费,事情肯定能把你办的稳稳妥妥的,要是有人力搬东西,或者修葺屋子,找我们可以给你们便宜点的价格。”他为自己解释着,“我们家可是这一代最良心的,有问题,有事情都是直接先说清楚的,而且还承包后面的搬家修葺服务,你们可别觉得贵。”
江芸芸也不太懂这些,便去看张道士。
张道士点头:“我也是走南闯北的,你这里的收价确实便宜的,你说的问题其实我们都打听过了,你也确实都交代清楚了,这间屋子也问过其他人的,你们这边最便宜,可见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那就成交吧。”
庄宅牙人一听就露出得意的笑来:“果然是懂的,都打听清楚了,那我去找屋主,你们先去衙门,现在时间还早,我们抓紧去衙门办过契,早早吧这件事情了了。”
一番忙碌下来,江芸芸几人终于搬进那间院子了,入内仔细看了,一眼就发现比京城住的那间大了一半有余。
“我们也不养猪,这个地方正好给小毛驴住,瞧着真宽敞啊。”乐山感慨着,“回头就是养匹马,隔开个位置也是够的。”
“就是不知道兰州的马会不会便宜一点。”他话锋一转,叹气说道。
“不会的,首要的都去军营了,剩下的歪瓜裂枣都是拉货用的。”谢来先一步挑位置,“我住这间门口的厢房。”
“我和乐山一起住。”道长连忙说道,“蹭吃蹭喝的,也没脸住主屋的。”
江芸芸笑了笑:“那屋子不就空了一间出来。”
“做书房啊!”乐山连忙说道,“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人来找您呢,没有书房怎么说话做事,这厢房也很大,放两张床绰绰有余。”
“厨房还挺大的,我们隔起来,另一边正好吃饭,天寒地冻的也不要去廊下了。”乐山走了一圈开始规划着。
张道长也举着罗盘测了测风水,正在和江芸芸说着自己算出来的升官发财的风水。
“我看这猪圈边上这块位置还能再盖一间小屋子,放一些杂物刚刚好。”
“正东要有木,然后要种点花花草草,最好是树木,到时候好好养着,你今后肯定平步青云。”
“其实正房边上也能再盖一间小一点的,但也没必要这么挤,也就这么四个人。”
“厨房的灶台不好,哪里火生在东面的,啧啧,到时候放在西面,正好虎虎生威啊,你也是只凶巴巴的小老虎。”
“至于这口井嘛?”乐山有点畏惧的站在边上,“不会真的有鬼吧?”
江芸芸扭头看了过来,然后有去看张道长。
“你为何一定要这间啊。”她问道。
一开始就是让经验丰富的张道长来选院子的,一开始就直奔哪里闹鬼的院子,一下子就把这间院子捞出来了。
张道长咧嘴一笑:“因为根本没有鬼啊。”
他张开手感受着风向:“兰州冬日都是东北风为主,你们感受一下这个风力,可比京城还要厉害。”
“你们在看这个水井就是东北方位,基座这里有一块空的。”
众人看过去。
水井露出来的那一部分,大概有人小腿那么高,右边的位置确实有一块莫名其妙的镂空。
“这里应该是之前固定汲水那个架子,我猜可能是女主人跳下去的时候,那水桶,连带着架子也坏了,这块原本固定的石头也跟着掉下去。”
张道长又得意又叹气:“风一吹可不是呜呜作响,那男人做贼心虚,自然是听得像哭声,吓得睡也不敢睡,等会我找块石头给她垒起来,就是不知道那可怜母女的身体被捞上来没有,这水还能喝吗?”
江芸芸看了过去。
水井幽深漆黑,一眼看下去只能看到粼粼水波,乍一看还真像有一双眼睛正透过水面看了过来。
乐山打了一个寒颤,悄悄靠近江芸芸。
“要不还是找人把这里的水都放空吧,让水再重新渗上来,这样也干净一些。”他说。
江芸芸叹气:“人都死了一年了,这一块小小的破洞都没发现,可见男主人根本不敢靠近这里,这水没用过,确实不能喝了。”
“面对敌人就知道自己跑,可不是找死,只可惜自己没死,倒害了可怜的夫人和孩子。”谢来冷笑一声。
“乐山今后做饭就交给你了,马上也要天黑了,也不知道城内什么情况,你赶紧去买做饭的东西,柴米油盐酱醋茶做饭,还有做饭的锅碗瓢盆,把小毛驴带走帮忙运东西。”
“这里就让我们三个收拾吧。”江芸芸有条不紊吩咐道,“就各自收拾自己的屋子,其他地方慢慢来也不碍事,哦,小毛驴的屋子也要收拾的,不能委屈了他。”
众人很快就各自散去,江芸芸飞快把自己的屋子扫了一遍,凭借着一张笑脸去隔壁借了脸盆和打水的木桶,麻利的擦了床,拖了地,还把桌子也收拾了一下。
天黑之前,乐山赶着一车的东西回来了,一行人帮忙安置好,又匆匆吃了饭,各自回屋倒头就睡。
临睡前,张道长突然睁开迷瞪的眼,冷不丁问道:“哎,贵人是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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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三更半夜睡不着,忧心忡忡坐在自己的大书房里。
“王爷不必焦虑,我可听说他就是被贬过来的,不然怎么就当了一个同知啊,那寇兴都五十了,这些年也没什么作为,若是真的想要江芸来这里做事,直接把寇兴拉下来不就好了,一个同知有什么用的。”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耐心安慰着。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正是第四任肃王朱贡錝,成化五年,受封汾州郡王,成化二十三年袭封肃王,如今在肃王这把椅子上也坐了十一年。
“那也太奇怪了。”朱贡錝还是不信,“那他怎么去见王越,偏不愿意见我。”
年轻人想了想说道:“王越毕竟是总制,兰州还要靠他保护呢,李广之事牵连这么多,我听说王越病了许久了,要不是听闻江芸来了,也不会强撑着病体来见人的。”
一听‘李广’二字,朱贡錝也忍不住压了压眼皮子:“那名册上可也有我的名字啊。”
年轻人温和说道:“可您是藩王啊,王越如何能和您相提并论。”
“藩王又如何!”朱贡錝叹气,“我这日子过得,段小先生还不知道吗。”
这位段小先生闻言也跟着叹气:“兰州原本也算腹地,王府自然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因为土木之变后,东胜卫再度被废弃,蒙古已经侵占河套地区,这样就可以越过宁夏,直逼兰州,如今的兰州便是前线了。”
朱贡錝一听又开始焦虑了。
“那个江芸在一个小小的琼山县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什么指挥使,知府,甚至连隔壁的守珠太监都被他拉下了,可见不是一个安稳的人。”他又开始紧张得碎碎念,“你是知道我的,我就只想好好过日子。”
段小先生自然又是好一番安抚。
“我们不若去请他来吃一顿。”朱贡錝异想天开说道。
段小先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大声强调着:“您是藩王!”
朱贡錝呆坐着,欲哭无泪:“哎,我知道的呢。”
“王爷若是信得过我,不若想让我去试探一下。”段小先生说道。
朱贡錝一听,感动极了,伸手握着他的手,深情款款说道:“那就麻烦惟能了,回头我一定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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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芸芸一觉醒来就兴冲冲准备去上值了。
“上值这么积极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个。”谢来咋舌。
江芸芸笑眯眯地吃着牛肉饼,笑得见眉不见眼。
“也不知道衙门有没有饭,牛肉饼冷了太油了,午时我准时送去。”乐山说道,“反正离得也近,我正好也在城内多走走。”
江芸芸点头,吃了两块牛肉饼,又吃了一碗面汤,这才起身开开心心去上值了。
衙门,江芸芸一进去,就那个门房正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拿着一根水烟,很是悠闲地摇来晃去。
许是没想到这人上值这么勤奋,门房见了她,竟然呆了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道:“同知怎么不在休息几日。”
江芸芸笑说着:“一路走来,其实已经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且到现在也不知兰州什么情况,心中一直惦念,所以早点来。”
门房听得一跃而起,连连点头,大声夸道:“大人可真是勤政,就是不知道位置安排好了没,一年多没进人了,里面估计不太干净。”
江芸芸也不计较:“没事,给我带过去,要是脏了,我自己扫一下,擦一下,很快的。”
门房见她这么说啊,也没办法了,只是带人去衙门里时,对着一个小仆打了个眼色。
江芸芸只当没看到,兴冲冲跟在他身后。
同知的衙门就在升堂的后面,再边上就是六房的衙门。
“我们这里六房不齐,没有兵部、工部和刑部,户部跟着知府大人去清点粮食了,这几日都不在,吏部主事家中老母生病了,要迟一点过来,已经和知府大人说过了,礼部主事今日要去容思书院,这几日也不在。”
江芸芸一听,好家伙,一个也不在啊。
“那通判大人……”她问道。
“通判大人在的,知府不在,当时您也没来,他需要坐镇衙门,处理诸多公文的。”门房解释道,“现在您来了,那这些事可就要交给您了。”
江芸芸笑了笑:“他和我同为知府的佐贰官,同理府内之政务,哪里什么交不交啊。”
门房一听,打了自己嘴巴几下:“小人一介草民,胡乱说的,江同知别介意。”
江芸芸打开门,屋内果然乱糟糟的,常年不见天日,甚至蒙上一层厚厚的灰。
“这里我来收拾,你去把兰州的鱼鳞册找来,再有就是各府县每年的述职表格。”江芸芸直接吩咐道。
门房见她真的撸起袖子,慌乱说道:“哪有让同知亲自做事的,我让仆人来,您再院子里等一下。”
江芸芸摇头:“那就找两个来一起帮忙,你去帮我问问我要的东西,我等会就要看。”
“这,这么快啊。”门房惊呆了。
江芸芸看着他,笑了笑:“黄河马上就要冻上了,我来之前有见到过蒙古铁骑的身影,我们能等,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愿不愿意等一下。”
门房被她看得一个激灵,只觉得心中的小心思立马被戳破了,下意识移开视线,又连连哎了几声,转身匆匆离开了。
江芸芸带人很快就把同知的屋子打扫了一遍。
衙门确实不大,这间办公的地方几步就能走到头,屋子里面也格外简单,就一张桌子,一个椅子,还有一个空荡荡的书架,边上还放着不少凳子,想来不是让人坐的,就是用来放案卷的。
一个时辰,三人就把这件屋子收拾好了。
“要是想烧水就要在外面了,我们衙门没有烧水房。”一个仆人小声说道,“其实也挺近的,就在内外院中间的位置,六房也在那边倒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