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你,你调查我们。”曹澜惊慌失措。
“江学士如今不过只是途径扬州探亲,怎么还管起南京的闲事了。”老夫人沉稳反问着,企图占据高义。
“只是路见不平,到时自然会上报给南直隶的各级官员处理。”江芸芸说,“如今朝廷的重心就是清丈土地,放良奴仆的事情,不知曹家可有听说,我之前回了扬州,王知府雷厉风行做的还不错,南直隶想来是人多家多,还未来得及开展,我不过是解一下主官的燃眉之急而已。”
老夫人神色冷厉的注视着面前之人。
顾桐仁也跟着走了进来,手里厚厚一叠册子。
“多谢锦衣卫的兄弟了,船队的口供和画押,钞关的口供和账本,还有目前被救出来的人口都安置好了。”他大声说道,“一应证据不会有一点错的。”
江芸芸起身,笑脸盈盈说道:“介绍一下,这位说起来也是同乡,扬州人顾桐仁,如今任职刑部。”
顾桐仁的目光看向场内的三人,咬牙没说话,甚至没行礼,只是面露愤恨之色。
曹澜立马慌张去看娘。
老夫人紧紧握着手中的拐杖,许久之后才说道:“你今日不请自来,总不会是好心到给我们提前打招呼吧。”
江芸芸摇头:“是有两件事情来的。”
“那就先说说吧。”老夫人松了一口气,“也不是不能谈,不是嘛。”
江芸芸笑着点头:“确实,虽说会让你们为难,但总比抄家覆灭,连累家人的好。”
老夫人眉眼低垂,瞧着是精神不济。
“你要多少钱?”曹澜问道,目光看向他手里的账本,“多少钱我们曹家都是出得起的。”
“你今日即刻启程扬州。”江芸芸看向曹澜,“让许家放人,和离,带江湛回来。”
“什么!”曹澜震惊,突然冒出荒唐之色,舌头好像被叼走一样,半晌之后才失声说道,“江湛,江湛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插什么手。”
江芸芸淡淡说道:“不小心插手了,见不得此事。”
“宝玉的婚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曹蓁怒了,“我们的事情轮不到你开口。”
“已经来不及了。”江芸芸晃了晃手中的册子,和颜悦色,“这个口当年我开过,现在我也会继续。”
曹蓁瞬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情,脸色难看起来。
“第二件事情。”江芸芸看向曹蓁,看着她充满尖刺的愤怒模样,突然笑了起来,“我如今也是正五品的官员了,想来你们也都知道了,不才身上也有一些功绩,如今堪堪可以封荫两个诰命。”
曹蓁神色茫然。
倒是老夫人突然看向江芸芸,年迈衰老的眼睛冒出光来。
“你们大概不了解这事的规矩,我今日便仔细说一说,因我是庶子,生母被江如琅强娶为妾,不得不做了一个妾侍,如今你这个嫡母还好好站在我面前,按照惯例,我该先为你请封……”
曹蓁想也不想就一脸厌恶地回绝着:“我不要,滚开。”
“那也由不得你了。”江芸芸看向老夫人,“如今江苍还给不了曹家丝毫庇护,我这个正五品的诰命想来也能照顾一二,就像您说的,我到底是姓江。”
老夫人站起身子来,朝着她快走两步:“你,你真的愿意给你嫡母。”
“自然。”江芸芸彬彬有礼点头,“她若是不先请封,我母亲如何册封,我这次转道扬州本就是为了这事。”
“我不要,我不要和她一起,真是让我恶心!”曹蓁看着母亲陷入沉思的模样,歇斯底里大喊着,“娘,长生也能给我们的!长生会给我们的。”
老夫人拧眉,似有触动。
“江苍升到正五品要什么时候,您又如何确保他能做出我这样的功绩……”
“你胡说什么。”曹蓁扑了过来,抬手就要打人。
姜磊一把把人推开,声如雷震:“锦衣卫在此,谁敢放肆。”
曹澜大惊,连忙拉住妹妹。
曹蓁被人止住,还是遮掩不住的一脸厌恶憎恨地看着她。
“救急不救穷,未来的事情那里比得上现在能够到的。”江芸芸和颜悦色。
“哥,哥你说话啊!”曹蓁突然拉着哥哥的袖子,大声说道。
曹澜呐呐地没说话,悄悄看了江芸芸一眼,随后看向母亲。
“你不是跟江湛说,世家大族的人都是要学会牺牲的嘛?”江芸芸冷眼看着,“江苍牺牲了健康,江湛牺牲了婚姻,江漾甚至牺牲了容貌,如今不过要你牺牲面子,你便这样受不了了,那江苍江湛江漾这些年可一直是这么走过来的。”
曹蓁把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你懂什么,我是为了他们好!我是为了他们好。”
“那我现在也要你为了曹家好。”江芸芸淡淡说道,“那道喜庆的圣旨若是曹家不接,让我娘不能欢欢喜喜做诰命夫人,我自有我的手段让你们再接一次。”
屋内三人看着江芸芸没说话,只是神色各异,各有各的心思。
江芸芸不在停留,只是对着曹澜说道:“若是明日我在扬州见不到你,我这位刑部的同僚就会亲自带你去扬州。”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曹蓁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一团火烧得厉害,恨不得把面前之人千刀万剁。
这些年她受的苦,她听到的流言蜚语,她每次出门都要被人比较,她自己,她儿子,那个原本被她踩在脚下的一滩烂泥竟也能和她相提比论……
她的日子本来一帆顺风,只要遇到他们母子就会变成一团乱麻。
都是他,都是他这个贱人!
她猛地冲了出去,就要把人推下台阶。
姜磊赶在她的时候碰到江芸前,一脚把人踢开,厉声呵斥道:“找死。”
“幺幺。”老夫人回过神来,神色大变,连忙要把人扶起来。
“妹妹。”
曹蓁好似完全不怕痛一样,只是恨恨盯着江芸芸,癫狂大喊着:“你怎么不去死,我当年就该杀了你,你们这两个贱人,害人精,都是你,都是你!”
顾桐仁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扶着江芸芸,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江芸芸转身安静地看着她。
眉宇间的冷淡沉默被头顶的日光一照,模糊到让人看不清神色。
“江湛的悲剧你视而不见,江苍的痛苦你自欺欺人,江漾的苦难更是你一手造成,就连江蕴如今也被你养废了,你现在的一切是因为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你被你的不甘困在原处,再也出不来。”
江芸芸的声音充满悲悯。
“你的痛苦是江如琅造成的,不是我娘,也不是我,更不是你的四个孩子。”
曹蓁愤怒的脸色好似风干一样,滑稽地挂在脸上。
愤怒,痛苦,不甘,畏惧,让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江芸芸转身离开时,背后传来痛苦尖锐的哭声。
顾桐仁一步三回头,到最后不敢再看,只能跟着走了出来。
“听到了嘛?”江芸芸走到半路,突然扭头对着姜磊说道,“到处都是哭声。”
姜磊一怔,听着耳边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哭声,发出尖锐爆鸣:“你干嘛!!”
江芸芸轻笑一声,抬脚继续走着:“以权压人一点也不快乐,我还以为会开心一点的。”
顾桐仁看了过来:“为何不快乐?”
“只能听到哭声,所以不快乐。”江芸芸无奈说道。
顾桐仁跟着她的脚步走着,许久没有说话。
后续事情比江芸芸想象中的要快一些。
如他所料,曹家和许家是有特殊联系通道的,又或者早早背着她谈好了。
曹澜来的那一日,江湛已经收拾好衣服准备跟着舅舅回南京了。
“真的可以离开了?”她伸手看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问道。
“回家,终于可以回家了。”妈妈一边哭一边笑,“再也不回扬州,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了,老太太这么疼姑娘,我们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江湛还是发呆一样地坐在船上,看着面前逼仄矮小的屋子。
“我还以为我会死。”她冷不丁说道。
妈妈一听,立刻抱着她大哭起来。
曹家的马车直接开到内院来接。
“宝玉。”曹澜远远见了她,快步走了上来,一把扶住她的胳膊,一脸心疼,“怎么瘦了这么多,许家真不是东西,跟舅舅归家,归家去,舅舅养你一辈子。”
江湛挣脱开他的手,温柔一笑:“麻烦舅舅为了我跑一趟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曹澜亲自把人扶上马车,“你外婆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要把你平平安安带回来,回家就给你做好吃的。”
江湛踩上凳子时,突然抬头朝前看去。
江芸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抱着手臂,察觉到她的目光,懒洋洋挥了挥手,姿态懒散。
江湛对着她点了点头,目光却又忍不住看到他身边的那人。
年轻稚嫩的书生到底长成了高大英俊的年轻人。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和当年已截然不同。
——到底是走岔路了。
江湛收回视线,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顾桐仁失魂落魄地看着帘子被放下,露出似哭非哭的神色。
当年金贵的千金小姐也是这样安静坐在马车里,隐隐露出半边侧脸,尊贵矜持,好似玉雕一样。
“你怎么了?”江芸芸吓唬完姜磊,神清气爽收回视线,一扭头只看到顾桐仁魂不守舍的样子,目光还紧紧盯着江家离开的马车,好奇问道,“对了之前赈灾的时候你好像见过,还很勇敢保护过她呢,哎,你们认识?”
顾桐仁许久之后才收回视线,半晌之后才艰涩说道:“不,不认识。”
“我准备过几日就回京了,你呢?”江芸芸也没放在心上,随口问道。
“回去吧。”顾桐仁低头说道,看着自己的手,“回归正常的生活去。”
“嘻嘻,肯定升官。”姜磊嬉皮笑脸说着。
“嘻嘻,我也想升官。”江芸芸也跟着笑眯眯说着。
“那有点难了,还真打算三十岁不到去内阁不成。”姜磊嘲笑着,拆台,“胡子都没有!他们会说你乳臭未干。”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强词夺理:“进内阁要什么胡子啊。”
三人出了许家,姜磊脚步一转,又打算跑了,突然被人抓住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