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炎
出门前,崔竞很歉疚地说,不能陪她,询问她要不要回家去和家人们一起过,被孟取善拒绝了。
在外面跑了这么久,偶尔在家待一待也挺好。
她叫人收拾了庭院,搬了桌椅在外面,和侍女们一起做灯笼。
桌上摆着蟹和月团小饼,瓜果糕糖等吃食,花瓶里插几支桂花。
天上明月高悬,地上灯烛通明。
孟取善挽着袖子,认真地在纸上描摹出桂花的图案,然后和五味芪官她们比一比,谁画得最好看。
玩累了就一起吃吃喝喝,甚至来了兴致还可以登上院中最高的亭子,看一看附近人家院中和门外的灯。
年纪小的侍女仿照了河灯,做出莲花形状的灯,于是众人纷纷学起来,又做了一堆莲花灯,跑去放到湖里。
湖里星星点点的灯,映着天上月,如同倒转的天河。
孟取善困顿地躺在院中的榻上,出神地凝视银河,不知不觉睡过去。
崔竞星夜赶回来时,就瞧见她睡在外面,身上搭着一块毯子。他脚步轻轻地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伸手拿了放在榻边的半盘月团吃,连被孟取善吃过一口的他也吃了。
“……嗯?你饿了,在宫里没吃什么吗?”孟取善揉揉眼睛,将头挪了过去,枕在崔竞的腿上。
崔竞拍了拍手上的糖渣,声音有些疲倦地回答:“太忙了,没来得及吃。”
孟取善目光一转,看到榻边多出来的一盏圆形的灯。
忙到来不及吃东西,还特地给她带回来一盏灯。
“从宫中带回来的,我觉得还挺好看。”崔竞拿过那灯,“你转一下。”
孟取善伸手一转,旋转起来的灯里面浮现出蝴蝶的影子,灯转动越快,蝴蝶煽动翅膀的速度就越快,简直要从绢面上飞出来。
两人静静地靠在一起看了会儿蝴蝶影子在灯上翩然欲飞的样子。
“抱歉,你嫁给我第一个中秋,我却没能陪你一起过,外面那么热闹的灯会,你也没看成。”崔竞弯腰吻了吻她的头发。
他的愧疚让孟取善不理解:“这有什么的,你一直在介意这个?”
“我只是觉得,这样特殊的日子,过一个就少一个,缺了哪一天都遗憾。”崔竞拨动灯,让快要停下的蝴蝶再次飞起来,“我总担心,没能给你最好的。”
“何必追求什么最好的,你都把你有的都给我了。”孟取善起身,顺便把他拉起来,“走吧,我们一起去厨房吃点热乎的。 ”
“夜深人静,厨娘都睡了,厨房怎么还有热乎的饭菜吗?”
“可能是因为我太聪明了,猜到你肯定会饿着肚子回来,所以让人提前准备了。”孟取善朝他眨了下眼睛。
崔竞心中一动,忽然伸手把她拽住:“我现在不想吃那个了。”
“那你想吃什么?”孟取善问完就感觉到了,她乐道,“四叔,看来你也不是很累呀。”
崔竞不声不响,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来,要往屋里走。
孟取善顺势用双腿夹住他的腰,摸着他发红的耳朵提醒:“等等,我的灯!”
崔竞仍然不语,但回头把蝴蝶灯拿上了。
他的步伐又快又急,孟取善坏心眼一下又起来了,拉着他的衣领往下一拨,把他大半个肩膀都露出来。
崔竞一惊:“唔……”
“哈哈哈!”孟取善在他身上笑得东倒西歪,手伸进他的后背,对着那紧绷的肌肉一通乱摸,直把他摸的呼吸急促。
崔竞声音都哑了,不得不把她暂时放下来,抓住她作乱的手:“还在外面,别乱来。”
赏月的院子距离他们的卧室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还得穿过一个花园。
但他越阻止,孟取善就越起兴,被放下后,吃吃笑着一抬手又把他腰带拉开了。
崔竞真是无奈极了,四下看看,低声警告道:“你真要这样?”
好不容易回到卧室,崔竞满身满头都是细碎的桂花,孟取善身上也有,但比较少,可能是因为刚才大半时间崔竞都把她牢牢盖住。
孟取善在床上滚了一圈,捻起床铺上掉落的两粒桂花,闷笑:“你说明天起来,会不会有人好奇,明明今天晚上也没有风,怎么那棵桂花树摇落了那么多桂花?”
崔竞一把丢开皱吧的外袍,倾身上床:“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刚才不是很嚣张?”
他一手抓住孟取善的脚,粗糙手背上发红的痕迹是方才为了护住她,抵在树皮上硌出来的印子。
崔竞差点就被她搞疯了。
她就喜欢看他备受折磨的样子,每到这种时候,崔竞就对她又爱又恨,恨不得让她笑得更开心,又恨不得死死抓住她不放开。
“二娘,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会想我吗?今天你想我吗?”
“二娘,你需要我,是不是?告诉我,你需要我,你只需要我。”
他托着那张柔软潮红的脸,迫切想从中挤出一两句爱语,好抚慰自己的焦灼。
但她只是笑,飘忽地答着:“是呀是呀。”
……
“崔指挥使,都安排好了,您就放心吧,我们肯定万无一失。”
崔竞神色淡淡,扫了下属一眼:“别我只是一下没看到,又擅离职守喝酒关扑去了,再被我抓到,可没那么简单。”
那人不敢再露出笑脸,低下头老实听训:“绝对不敢了!”
重阳这种日子,本来也应该是崔竞最忙的时候,不过他特地告了假,安排好各项事宜,准备回去陪伴妻子。
重阳这个日子,对他也有一些特殊。
可他回去时,却看见孟取善正要出门。
“二娘,你要出门?”
“是呀,我的一位闺中好友王七娘,她前两日订了婚,今日特地邀我出门游玩散心呢,我先走啦!”
第108章
王七娘家中给她定的夫婿名叫阎奕,是侍卫亲军马军司,阎都指挥使的儿子,如今在殿前司任职。
一听殿前司就知道,是四叔手底下的人。
“我悄悄看过他一次,长得像头熊似的。”王七娘提起自己这个未来夫婿,有些嫌弃地皱鼻子。
今日是她和孟取善两人的小会,就在她们之前也聚过的居云楼。
“你家中之前不是说要多留你两年,再多选选吗?”孟取善问。
王七娘嘟哝道:“谁知道呢,好像是阎都指挥使的夫人找人来说,我家中就答应了,跟我说那也是门好亲事,先把亲事定下来,可以晚一年再办。”
孟取善隐约记得,阎都指挥使之前和颖王走得还挺近,可能是被颖王连累了,日子也不好过。
七娘家如今是只有个好听好看的空壳,家里的男子都快离开朝堂了,若不是阎都指挥使想要低调,恐怕还不会愿意让儿子“低娶”。
“你哥哥们呢,没有认识些让你满意的青年才俊?”孟取善又问。
“我哥哥们认识的那些人都和他们一个样,当友人还好,做妹婿他们是第一个不答应。”王七娘说道,“其实母亲也问过我,是想在梁京嫁给阎大郎,还是回我们老家琅州去嫁到本地望族……我才不想嫁到琅州呢,你们都在梁京,我也要待在梁京,不然以后都没人一起玩。”
她又自己安慰自己:“其实阎大郎也不错,你看,三娘和你嫁的都是武人,我也想和你们一样!”
以前她们三人一起玩的时候,七娘就喜欢跟她和三娘用一样的东西,吃一样的东西,还穿过一样的裙子,现在连选夫婿都要和她们一样。
孟取善看她也不是很不情愿,便说:“你方才说,阎大郎也是殿前司的,正好我回去向四叔打听一下这个人怎么样。问问他的喜好作风,下次再给你讲讲。”
“好啊好啊!”王七娘趴到她肩上,抱怨,“你不知道,本来前两日,说了让阎大郎重阳这日带我出门逛逛,也让我们提前相处相处,谁知他忽然就说今日要轮值,不能来陪我了,所以我只好找你出来玩了。”
说起这个,孟取善就有经验了:“四叔也是这样,他们殿前司的人确实忙,像中秋重阳这样的节日,陛下要外出驾临行宫,或是举办宫宴,他们就得随同护卫,得忙到半夜才能回家。”
“啊,这么辛苦啊,那岂不是以后所有节日都不能陪我了?”王七娘不大乐意。
“那有什么,遇上他们忙的节日,不如我们两个一起玩好了。”
王七娘一听也是,又高兴起来:“对呀,我们可以一起玩!”
比起那个只见过一面的未婚夫,她当然更想要和好友一起玩。
她抱着孟取善晃了晃:“我还怕你和三娘一样,成了亲就忙着家中的事,忙着生孩子,没时间理我了呢。”
“我是有时间,但你恐怕不能经常出门吧。”孟取善说。
就像她从前一样,未嫁的小娘子难得有自由出门的时候。今日重阳才能在外面多逗留一会儿,和她吃了这顿饭,再去附近的寺庙街会上看看,没一会儿就该回去了。
告别恋恋不舍的王七娘,孟取善看天色还早,琢磨着要不要现在回去。
跟在她旁边的芪官忽然一拉她的胳膊,指着旁边的白玉楼说:“二娘,你看那是不是郎君?”
二楼半扇窗户遮着,只露出端着酒杯的手臂和小半张脸,但孟取善一眼就瞧出来了,还真是四叔。
他今日竟然不在宫中忙着,还有时间在白玉楼喝酒?
出门时见到他回家,还以为他是回去拿什么东西很快要再进宫去,现在看来她想错了。
从楼下这个角度看,崔四叔对面还坐着个斟酒的娘子。
。
“四郎?四哥?崔无争!”李二郎用筷子敲敲桌上半空的杯盏,提醒对面心不在焉的人,“你听见我和宋三说的话了没有?是你喊我们出来,又一副百无聊赖神思不属的样子。”
“说什么?”崔竞放下酒杯。
宋三郎忽而笑问:“看你这样,不会是和家中娘子吵架了吧?”
崔竞道:“没有。”
“不必掩饰,这种事寻常至极,你看我和李二还有孟大,我们谁没和妻子吵过架,所谓夫妻就是这样,你习惯了就好了。”宋三郎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崔竞懒得和他解释。
他与二娘和寻常夫妻不同,他们成亲几个月,确实没有吵过架。
一来他年纪比二娘大,总要对二娘多包容几分,二来,二娘也确实是聪明敏锐,体贴有分寸,从不乱发脾气。
这本该是令人欣慰的事,可崔竞偶尔也会感觉到一种隐秘的失落与怀疑。
他们的身体契合,她却离他很远,像一个风筝,一直飘在天上。
想着,崔竞又觉得自己好笑起来。想这些,着实是庸人自扰。
“没什么事,今日就是难得休息,又没什么事,想着许久没聚了,才邀你们喝酒。”崔竞自嘲地笑一下,又举杯示意。
坐在李二郎身边的斟酒娘子见他酒杯空了,又笑着来替他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