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第149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怀珠道:“许公子说笑了。”

  许信翎肃了肃眉,哄怀安先到一边玩去,近身过来秘密道:“如你愿意,葭月十六到城外大佛湖去,只带一些细软即可,我安排你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大佛湖有些耳熟,位于香火繁盛的承恩寺一带,名字带有禅意色彩。

  此事非同小可,远走高飞固然能一了百了,可风险也是极高的。万一被抓回来,依陆令姜的狠毒个性,别说折磨死她,连许信翎都会被牵连。

  许信翎知她顾虑,自己也没必胜太子的把握。太子如今有监国大权,手底下北镇抚司的势力手眼通天,遍布天下,而他远没那么大的权势。

  许信翎道:“还在筹谋阶段,只是问问你的意思。这样,无论你去不去,葭月十六我都会安排人在大佛湖接应你……”

  话没说完,忽听得慈姥林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许信翎喝了句“谁”,却是画娆畏畏缩缩地出来。

  “姑娘。”

  画娆奔到了怀珠身后,神情异样,显然听到了两人的谋划。

  许信翎知画娆是怀珠的自己人,松了口气。画娆身为陆令姜的手下能忠心为怀珠做事,着实难得,若换了别人听去恐怕他们已死无葬身之地。

  当下不宜多言,白家眼线太多,许信翎朝怀珠拜了拜,改日再行细谈。

  画娆目送许信翎走了,道:“……姑娘不必担忧,奴婢自当死守秘密。可姑娘真要听许公子的,远走高飞吗?许公子上有双亲要奉养,不可能和您一起的,最多是安排您自己走。姑娘可要为怀安小公子考虑考虑,您一走,小公子必会受迁怒的。”

  怀珠看着地上劈竹练劲儿的白怀安,百忧如草,摆了摆手,暂不提此事。

  但她也清楚,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陆令姜早晚会接她回去的。

  她早晚得和陆令姜来个彻底了断。

  ……

  隔日冬雪纷纷,怀珠带怀安出去赏绿梅,向白老爷告假,画娆也陪同着。

  集贤楼近来有好几出一百多折的大戏上演,到地儿见到许信翎,画娆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她家小姐主要目的不是看戏,而是和许公子商量远走高飞之事。

  画娆登时色变,显得极为恐慌。

  怀珠特意没和许信翎约在太清楼,因曾在太清楼偶遇过一次陆令姜,知那里也是陆令姜常去之处,才会面在了集贤楼。

  几人选在了三楼角落的位置,一整层都无人,恰能赏到楼下大戏。

  台上,正是一出《杨门女将》,女将领的背靠四盏旗,头饰七星额子,脖系彩球,头上两只翎子一甩一甩的,十分英气传神,唱腔有点像名角儿小玉堂春。

  怀安拍手大声叫好,许信翎叫怀安小声些,拿出事先的小礼物。前些天他也送了怀珠一枚观音坠,问怀珠为何不戴。

  怀珠踌躇难言,那只观音坠早落于陆令姜之手,只得推搪说弄丢了。

  许信翎也没在意,说起:“当初我四处找你,本想为我母亲退婚的事和你道歉,才发现张伯父不是你亲父,你竟是白家小姐。”

  怀珠道:“我不是白家人,怀安是。”

  许信翎道:“白伯父对你和怀安,还算好?”

  怀珠淡淡睨着桌上几只色泽明丽的甜橙:“还行。”

  许信翎瞧怀珠目覆白绫,刚才走路磕磕绊绊:“你眼睛似比前几日厉害些?”

  怀珠道:“没事,老毛病了。”

  许信翎道:“若不舒服,一定及时叫伯父为你请郎中吃药。”

  怀珠笑了笑,嗯了声。

  许信翎黯然,她和他的话仿佛很少。她不是一个黏人的人,也可能是自己魅力平庸,不足以让她露出活泼的一面。

  她从前一直喜欢的,是那人……

  耳边幽幽萦绕着戏音,许信翎一时恍惚。

  怀珠亦不自在,此时戴在怀安脖子上的长命锁被他玩掉了,两人不约而同弯腰去捡,手指差点触在一起。

  许信翎微微异样,率先将长命锁捡起,“好了,我来捡。小心些挂好了。”

  却见怀珠一直保持在桌下弯腰的动作,似冻住了一般,久久没回神。

  纱帘迎风飘荡去,回字形的戏楼客座对面,陆令姜斜斜倚在廊柱畔,双手交叉抱臂,静静站着,一双漆冷的眼珠。

  怀珠心头猛然咯噔一声,周围仿佛瞬间褪色,下意识和许信翎拉开了距离。

  怀安见了陆令姜,两只小眼圆瞪。

  画娆也显得极为难堪。

  陆令姜仰头阖了阖目,轻轻叹了声,神色依旧温柔:“白姑娘嘴上说为祖母服丧,实际却在酒楼寻欢作乐……如此,算不算两面三刀。”

  见她今日穿了身蜜合色的窄袖对襟长衫,三裥裙,宝蓝色的暗缠枝纹,头戴白纱帷帽,看上去低调又文雅。

  是因为和情郎约会,精心打扮的吗?

  怀珠暗暗捏了捏袖子,不知为何她每次做亏心事都被他撞个正着。

  她垂下螓首,声音低得自己都快听不见:“我没有。只是上街买东西……”

  此地无银三百两,差点主动解释许信翎。

  陆令姜长长哦了声,从木阶一步步踱下:“你的东西买完了吗?”

  怀珠道:“买完了。”

  “那随我回府吧。”

  他淡淡玩味着扫了圈周围的几个人,语气也如外面的冻雪般静谧,“今日怎么回事,好好跟我说说。”

  怀珠指甲暗暗掐进手心,紧张的空气中似有无形的丝线,将她牢牢缠困住。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竟以为自己有了同伴,想寻求同伴的帮助。

  却听陆令姜尾音轻佻地上挑,“白姑娘在指望谁?”

  他酂白的手心内,不知何时握住了她腰间一截月白色的绸带。周围隐隐铁器响动,她的身后也不知何时围满了化作布衣的暗卫,随时能将她押下。

  怀珠蹙眉。

  很多时候,陆令姜的称谓有特殊含义。怀儿,阿珠,小观音……

  现在当着许信翎,他只叫她白姑娘,至疏至亲,好像完全不认识,又好像在提醒着她他们之间最龌龊最肮脏的关系。

  怀珠轻抖浓黑的睫:“没。没指望。”

  之前他来找她,她不卑不亢地回绝,是他迁就她。如今被他抓住把柄,情势逆转,变成了她迁就他。

  陆令姜复又捻了捻她那一条绸带,好像锁在她腰间的锁链,转身就要带她走。

  许信翎终于忍不住,叫道,“留步。”

  许信翎一向和太子不睦,之前在朝中已多次交锋过。

  当下嗓音略略急躁:“太子殿下,请您先放开白姑娘。她是无辜的,今日本出门带弟弟赏梅,我们真的是偶遇。您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责备于她,将来便是到了朝廷,也要遭受非议……”

  陆令姜静静听他分辩,神色比雪色还冷,抬起下颌,露出那阴森森的三眼白,无情打断道:“许大人。您将手伸到我东宫来,才是活腻歪了吧。”

  许信翎一噎,知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忌惮着自家还有年迈父母,未敢硬冲。

  陆令姜懒得此时跟许信翎算细账。

  他偶然得知了怀珠要来这里的消息,本想学学唱戏,亲自登台赔一场给她的。

  为了逗她开心,他可谓挖空了心思,满含期望。

  不想却撞见她和别的男人私相授受。

  刚才,她对着许信翎言笑晏晏,眉梢儿俱是春意。两人更同时弯下腰去,跟拜堂一样。

  那笑容曾几何时只属于他,他赏了很多年。连同白小观音这个人,都是他的私人藏品。

  现在她头一次轻轻松松对许信翎笑,比对他还要自然,亲切。

  他那最后一点点希望,在寒风中冻结粉碎,化为妒意与怒火。

  各种复杂感情掺在一起,说不清。

  烦躁胸闷,烧得难受。

  ……

  当下情势已无法挽回,眼看阿姐要被抓走,白怀安情急之下抄起桌上削甜橙的匕首,直直便向陆令姜刺去。

  “不准你伤害我姐姐!”

  半大不大的少年劲道甚足,若真戳中了,能把人戳出个血窟窿。

  众人皆一惊。

  他怔了。

  这双明亮的眼睛,曾经是他和她最好感情的见证。红一枝囍,白一枝囍,是他从莲生大师口中求得的药,埋在盼珠园中悉心呵护,日日夜夜用心头血种花。

  陆令姜刹那间凝滞,微甜的记忆,犹似苦患中一剂良药暂时使热毒消散下来,摩挲着她落在自己手背的那滴泪。

  他将她打横抱起吻掉泪珠,铁血狠戾的帝王本色深处,仍是春水般的柔腻。又该怎么告诉她太子哥哥始终是太子哥哥,从未变过。恰如两人纠缠中从他腰间掉落的观音坠,十文钱的地摊货,十文钱的情意。

第137章

  索取

  这一夜里,她如误入网罟的鸟儿数次杂着悲恐欲振翅而飞,却均被无情掐着腿拽回来,泪流干了也没得半分宽赦。

  厉枭夜啼,明月当空,姑娘的哭声越来越嘶哑,到最后似破锣一般,夹杂着惶悸的哀求,隐隐崩溃。

  明烛纱窗后,新帝却不作一声,磋磨的手段越来越暴烈,心肠也越来越硬。好几次,她都晕了过去,又痛醒过来。

  怀珠的养母秋娘从前是勾栏的舞姬,最擅剑器舞。怀珠曾为陆令姜自创过一套剑法“一剑钟情”——即舞到最后恰好能甜甜蜜蜜地跌在他怀中撒娇,亲吻到他,死缠烂打不厌其烦,小女儿家的把戏。此刻他带她挽的,正是那招“一剑钟情”剑法。

  怀珠微有所感,剑柄自主转动两下,却不是跟随陆令姜的动作来的。剑尖交织,仿佛蕴含别样的情绪。两人曾经那些美好记忆,鲜活地浮在眼前。

  一剑舞罢,陆令姜贴身啄了啄她的额头,含笑捻着她微翘的朱唇,一双温情脉脉的仙鹤目中清晰地倒影着她的身影。

  “……你编的剑法很好啊,但其实不如两把剑,一支一见钟情剑,一把相逢恨晚剑。我们一见钟情,也是相逢恨晚。你送我一见钟情,我送你相逢恨晚。怀儿,咱们的感情从来不是没有回声的。”

  回忆他初次看到那张《鱼篮观音图》,的的确确觉得惊为天人,一见钟情。

  见她没甚反应,他又放下剑,郑重其事地竖起右手三指,祈饶服软说:“好啦,我发誓,我以后不再见晏苏荷。若再惹你生气,天诛地灭不得好死。你便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唇角带笑,长目潋潋,亮得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