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旅者的斗篷
这一夜,他不止一次地偷吻她,再想吻她的时候,却见她朱唇微动,忽然嘤咛了声“别动——”
陆令姜右眼皮一跳,狠狠指了指怀珠,原来是梦话。随即又不免微微失落,知道她不会梦到自己。
再度抬眼,见怀珠已然醒来,一双甜秀清澈的黑眸正盯着他。陆令姜一恍惚,置身梦中,连呼吸都凝滞了。
“醒了?”
她困得用手心盖着嘴打哈欠,哼唧了声,居然对他笑了笑,两只酒涡雪亮亮的比暖阳还暖,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他怀里钻。
陆令姜的灵魂快出窍了,宛若被桃花的浪潮吞没,滚滚糖霜注入心头。
凝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听她模糊不清地呓语:“晚苏不说殿下昨晚不回来了吗,妾都没留灯等您。”
……晚苏。
陆令姜犹如被一瓢冷水泼醒,她在半梦半醒间,仍然分不清前世今生,所以才会抱他、对他笑的。
宛若泡影忽然破碎,他怅然若有所指,过往的这么多年来,她曾经爱过他,那些温柔的岁月自己从未珍惜过。
手指近乎痉挛地抖动一下,舌尖酸涩不堪,心脏钻剜地突突疼。
陆令姜,你自找的。
……
日上三竿,怀珠才苏醒。
昨晚她噩梦缠身,半梦半醒间一直睡不好,因而今晨才起晚了些。
她迷迷糊糊地起身来到妆镜台边,却见陆令姜还没走。他毛遂自荐要给她上妆,惹得怀珠连连躲避。顶着男人上的妆,她还能出去见人吗?
陆令姜含笑圈住她,叫她坐定。她眉心本有一颗朱砂痣,适合素淡的妆容,他只要拿黛粉帮她描一描眉毛。
怀珠又要躲,他搔了她咯吱窝两下,那块肉最是敏感,二人笑语连连,惊得檐下的喜鹊都扑棱起来翅膀。
“殿下别闹我了。”
最折磨的人,既然决定要养白一枝囍,以后这等痛楚每日都要经历一次。
随着养花人体内毒素慢慢积淀,取血的部分也从手腕、手臂,最后以长约七寸,尖细若锈花针的金针扎取心头血,取最毒的血,以完成最后的养花过程。
恍惚之际,陆令姜眼前浮现前世怀珠上吊的情景,定然比这疼痛一百倍——但能为她赎罪,他甘之如饴。
他被毒气攻心,身体实在撑不住,解药有催眠作用,放完了毒血后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陆令姜从睡梦中挣扎出来,毒气带来的副作用使他四肢百骸如被碾压过一半,寸寸快要碎掉。
皮肤之上亦起了层斑斑点点的黑痕,让人联想起死人身上的尸斑。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陆令姜抬着手臂静静看了会儿,哑然失笑,好在没生在脸颊脖颈这等裸.露处,穿上衣衫后倒也看不出来。
他想,日后不会要毁容吧?……这可不太妙。那白怀珠相当看脸的,前世多次坦言说她喜欢他,因为他的脸长得还行。
晨光熹微,清露沾衣。
蒸栗色的曙光映在门户之内,风和日丽,云消雪霁,冬日难得的晴好日子。
陆令姜身着寝衣便迫不及待地去温室殿,见昨日滴在土壤上的毒血已被吸收,花盆的表面只有一层干涸黑红的血渣。
然后,在朦胧的天光之下——
白种子冒出一个小芽。
他一下子笑出声来,状若癫狂,冰凉的手掌捂住手腕上的伤口,心头更舒坦得很,畅爽,自己这血流得值,真值。
老天爷待他不薄。
复明的良药又回来了。
·
惚惚数日过去,平安无事。
梧园之内冻结的小溪渐渐解冻,清晨偶尔听见一二鸟儿的啁啾声,雪中春信,寒冷的凛冬终于要走到尽头。
冬末春初之际,长济寺将举办水陆道场,有高僧讲经授法,指点迷津。
许多达官贵人和善男信女趁此捐香油钱,香雾缭绕,排场甚为壮大。
怀珠秉承父志,自幼吃斋礼佛,如今家境虽拮据,对于这等盛会却乐于参与。
何况她之前想去翰林院做翻译佛经的女掌故,因眼盲才暂时耽搁下来,更应对佛经典籍熟识才行。
她本生得秀丽,又爱着雅洁白裙,前几日太子殿下那一跪,更将她的地位史无前例地提升。在百姓心目中,她如神圣不可侵犯的观音菩萨一般,命定的太子妃娘娘,引来争相膜拜。
太子和太子妃虽然未婚,却隐隐有模范夫妻那味儿,鸳俦凤侣,宜室宜家。
皇城女子个个效仿怀珠,以面覆白绫为美;而皇城的男人,却又以宠妻为本,畏妻为荣,一时竞相传出高官跪老婆的传闻,乃是效仿了太子殿下。
怀珠身体欠安,久久幽居梧园之内,自然不知这些风言风语。
她写了一封信给黄鸢,问黄鸢是否前往长济寺讲经会。方才撂下笔,下人禀告说许公子来了。
怀珠愣了愣,开门迎客。
许信翎甚久没露面了,此番也没大事,只来探望探望怀珠。
前些天陆令姜当众跪在她门前一天一夜的事他听说了,甚为震惊,不可思议。
“太子其人,我认识很久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许信翎唏嘘片刻,也不知说什么好。看着情敌如此努力,自己这几天却因怀珠的拒绝而意志消沉,自暴自弃,心里怪怪的。
“事情解决了吧?”
怀珠闻陆令姜三字,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前世那些悲欢离合,微微失神,随即坚定下来:“嗯,解决了。我与他说明白,以后只做普通朋友。”
但还不算两清,那日她给陆令姜送人参和银子,陆令姜没收。她尚欠一个人情,得想办法再送一次。
许信翎半信半疑,太子努力了半天,不会甘心于一个只做朋友的结局。
他欲言又止,想问怀珠现在还恨不恨陆令姜,又觉这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实在难说,住口算了。
曦芽上茶,怀珠欲给许信翎倒茶,却被滚烫的茶壶烫到,险些打翻。
“小心!”
许信翎连忙扶了把,见怀珠的瞳孔完全失焦,如起了一层雾似的,病入膏肓。
她刚刚醒来本来惺忪,一下子睡意全无,双手交叉挡在胸膛之下。
陆令姜捏捏她鲜嫩好看的面容,道:“那怕不怕?以后你的眉毛,只能我来画。”
怀珠想了想,“你给我画的太重,不好看。”
陆令姜不以为然,定然要试试。
怀珠却连连推搡他的手臂,逼到最后,只得道出一句:“画眉是夫妻之间的事,殿下等……婚后再给我画
怀珠捂着胸口,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可越焦急时刻,眼睛越看不清。即便看得清,她也不是一个体型剽悍男人的对手。
情况危急,她想着西禅院虽幽静,却也有洒扫的和尚,便欲张口大声呼救。
原来,从第四道垂花门到外界的距离,也仅有这么短短一炷香的路程。怀珠瞧着丫杈间隐隐发亮的蜘蛛网,呼吸着潮湿而清冽的空气,不由自主阖上了双目。
乘马车往澄湖上去,路过热闹的青州街市绣门朱户,罗绮飘香,市肆繁盛,人稠密集,好一派人间烟火的景象。
饶是在这样的边陲小城,百姓依旧安居乐业,侵扰百姓的只有穆南的人马。
怀珠的心念忽然有些动摇,穆南和师父他们是好是坏,自己帮叛军说话对吗?
她的思绪也逐渐飘散开了。
憋了半天,皇后也只能说出这一句。
白家虽只是四品,在朝中不算什么高官,白怀珠却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太子要娶白怀珠为太子妃,虽不匹配些,但于世情伦理上并无大问题。
晏苏荷的身子在风中摇摇,含情凝望着陆令姜,委屈至极,快要站立不住。
莲生大师觉得怀珠作为苦主,诸事没有必要瞒着她,便将红白一枝囍的灌养之事告诉了她。此花是良药,来之不易,需以血换血,以心换心。
太子近些日来沉溺于种花,原是为了治病救人。初时种下红一枝囍,被晏家刻意毁去,后又种白一枝囍,每日以毒虫咬啮自己使血带毒,再以毒血灌溉白花,这才使良药失而复得。
他不要以为她会感恩,会感动。
她不会跟他的,若欠了他的恩,把这双眼球剜下来还给他就是。
黄鸢劝怀珠冷静,好生想一想,太子殿下如今真的知道悔改了,不再是当初那副吊儿郎当的薄情样子了。
怀珠思忖再三,将软剑藏在了自己腰间,妙尘师父前些时日曾教过她几招保命的剑法,此行若有危险,正好施展,毕竟东宫是龙潭虎穴。
现在,她就要见陆令姜。
第47章
打碎
太子殿下为人谦和,平日里礼贤下士,宫人们即便犯了错也不会受苛责打杀,生病还会得到额外关照。
整个东宫跟个温馨大家庭似的,在皇宫做事的宫女太监都愿意往东宫调。
正因太子的仁德之名远扬于世,性情过于温吞,人人才敢把他当成软柿子捏。
晏家身为人臣,威逼到东宫头上,出入东宫如无人之境,也是料定了太子束缚太多顾虑太多,根本不会为了一介外室动摇了朝中地位,最终定然会妥协。
晚苏抱着脏乱的戏服,瞥见桌边散乱的刻刀,瓷秘色的观音坠还只雕刻一半:“这次您犯太子殿下的忌讳,定然不能翻身了,还雕这些有什么用。”
以前雕了多少个观音坠,寒酸之物,何时见太子殿下戴过。
怀珠冷不丁一句:“你说得对,确实没用,那就摔碎吧。”
晚苏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见怀珠已然起身,神色漠然,将那观音坠往地面一抛,哐啷,玉断然碎成好几瓣,摔得个触目惊心。
“姑娘!”
晚苏吓了一跳,惊讶之意溢于言表,蹲地上捡碎片:“您疯了,奴婢只是一时气话,您雕了好几天的,怎么真摔碎了?您这么做给谁脸色看,怨怼太子殿下吗?”
怀珠道:“气话,你也知道你是奴婢,配说气话?”
上一篇:死遁而已,他怎么疯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