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非子
方嘉明把裙子装进纸袋，摇头：“我单身。”
元滢滢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方嘉明没有继续回答，因为他想不出合适的理由解释，为什么他一个男人会买一条根本不知道送给谁，甚至不知道怎么处理的裙子。
方嘉明只说：“我有我的用处。”
元滢滢点头。
男人收到钱，觉得这场生意做的憋屈，起身就要走，却被小警官按住。
“方队长，他要跑！”
男人嚷着：“我又不是犯人，用得着跑吗，我和她的纠纷解决了，你们还扣着我干嘛！”
方嘉明告诉他，男人和元滢滢之间的纠纷当然已经解决，以后再没关系。但是男人当街抢包，扰乱治安，需要拘留七天才能离开。男人不服气，直到小警官指着规定让他看。他才消了气焰。
方嘉明此刻在元滢滢的眼睛里格外高大，她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星星。两个人离开询问室的时候，听到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说要找领导投诉。
元滢滢没有一点损失，又看到男人被拘留心里的恶气出了，但听见男人的话不禁开始担心。
“方叔叔，他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方嘉明说着“当心”，单手护住元滢滢的肩膀，免得她撞到拐角凸起的一块墙壁。宽阔的手掌抚着元滢滢的肩头，她的身体朝着方嘉明倾斜，两个人挨的很近。
元滢滢看到方嘉明制服上缺了一枚扣子，那枚扣子此刻正躺在她家抽屉里。
“不会。我按照规定办事，不会有麻烦。”
第332章
男人果真难缠，很快方嘉明就收到了投诉。小警官替他担心，方嘉明反应平淡，他工作五年见过不少难缠的人，他们对方嘉明说过各种警告，嚷着要他好看。但方嘉明因为投诉受处分的次数是零，他处理每一件纠纷都严格按照规定，可以说他死板没有人情味，但绝不能说他不对。而且方嘉明处理的人都是犯错一方，因此看到他们遭罪大家只会拍手称快，不会说方嘉明做事太一板一眼。
这也是方嘉明喜欢警局工作的其中一个原因——不用费脑筋，只要按照规定来。
方嘉明回到家，不知道该把从元滢滢手里买来的裙子放到哪里。挂在衣柜里和他的衣服放在一起明显不合适，保姆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了肯定会奇怪，再让方母知道了又要追着问。方嘉明思来想去没找到好地方，索性直接把纸袋放在桌上。
他双手放在脑后，仰面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忽然无奈叹气：“让人不省心。”
他心里好奇：元滢滢在裴佑面前时，是不是也是今天这样一副好骗的单纯样子？方嘉明知道元滢滢的真实家境，现在不担心裴佑是否会被欺骗，反而觉得元滢滢和裴佑在一起，该让元滢滢当心一点。毕竟诈骗犯、空手套白狼的人，方嘉明遇到了都能把他们抓起来。可如果欺负元滢滢的人是裴佑，除非他违反规定，否则方嘉明帮不了元滢滢。
裴佑看着方嘉澜收拾好的行李，足够装满一辆汽车。他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提醒：“是参加运动会，不是小学郊游。”
方嘉澜说他不懂，这些东西都是必需的，他可过不了苦日子，哪怕只是三天两夜。方嘉澜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他也吃不了一点苦头。小学学校组织活动去乡下，方嘉澜因为饭菜太差脸色发白。当时是同住一个房间的裴佑发现不对劲，联系老师把方嘉澜送去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说方嘉澜是肠胃不好，吃不了乡下饭菜。裴佑想，医生说的太委婉，不如直接说方嘉澜的肠胃太娇贵。
方嘉澜知道和裴佑说这些他不可能会理解，不仅是裴佑，所有朋友都不懂他。方嘉澜叹气抱怨，说裴佑怎么没把元滢滢一起带来，他就能有说话的人了。
裴佑目光一凛：“你可以和我说话。”
方嘉澜呵呵笑了两声，说还是不用了。
管家拿来行李清单让方嘉澜看有没有遗漏的，方嘉澜刚看了两行，突然说道：“我要不要给阿佑和滢滢也准备一份？”
管家猜测，裴家应该会给裴佑准备行李，方嘉澜点头，就让管家按照他的行李清单再给元滢滢准备一份。
裴佑走到方家二楼，站在阳台吹了一会儿风，听到方嘉澜喊他。
裴佑往一楼看去，方嘉澜刚挂了电话，感慨方嘉明竟然也会落东西，让裴佑帮忙把书房里蓝皮文件拿下来，他让司机给方嘉明送到警局。
按照方嘉澜所说的位置，裴佑推开书房的门。方嘉明所有的书籍、文件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他很快就找到了蓝皮文件。裴佑拿着文件转身要走，碰倒了桌上的纸袋，里面装着的东西掉了出来。裴佑低头去捡，发现是一条女士长裙，款式很眼熟。
裴佑放下文件，把整条裙子提起来，目光一沉。
毕竟是他亲自买给元滢滢的裙子，而且看了元滢滢穿了一整天，裴佑对这条裙子印象深刻。现在最让裴佑疑惑的是——为什么这条裙子不在元滢滢的手里，而是放在方嘉明的书房。
方嘉澜看裴佑一直不下楼，索性直接上楼找他：“阿佑，你还没找到文件？”
看到地板上的文件，方嘉澜拿了起来，转身见裴佑盯着一条裙子出神觉得奇怪，但他忙着给方嘉明送文件没有多问。
方嘉澜虽然平常和大哥不对付，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丑。
方嘉明接到文件说了谢谢，方嘉澜挑眉没说话。方嘉明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警局要聚餐，他可以带着方嘉澜一起去。方嘉澜想见见警局的人，他们都是方嘉明的同事，而目前方嘉澜只和大厅的小警官认识，其他都不熟悉，趁着这个机会能认认脸。
但方嘉澜还是拒绝了。
“阿佑在家里，我还得回家。”
方嘉明指腹微动，问道：“是裴佑？”
“是。”
方嘉明推了聚餐，要和方嘉澜一起回去。方嘉澜受宠若惊，他只是帮了方嘉明一个小忙，没想到方嘉明竟然为了他抛弃所有的警局同事，看来他这个亲弟弟在方嘉明心里的分量很重。
大门打开，裴佑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元滢滢的裙子，抬头和进门的方嘉明四目相对。
几年没见，方嘉明一眼就认出了裴佑，他打着招呼，走到裴佑身边，目光自然地落在裴佑手中的裙子。方嘉明抬起手拉了一下，没有拉动。他和裴佑分别拽着裙子的两边，这副画面看起来格外奇怪。方嘉澜看着裙子，从款式设计来看，绝对不会是方母的，就问裴佑：“你从哪里找的裙子？”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是我的。”
方嘉明神情平静而坦然，毕竟这条裙子真的是他从元滢滢手里买回来的。裴佑皱眉，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语气发冷：“这条裙子是我送给女朋友的，怎么到了你家里？”
方嘉明嘴唇微动，他如果说出真相，那元滢滢的秘密肯定就保不住，就说这件裙子是朋友让他捎的仿制款，听说原款已经被人买走，原来是裴佑。
听到方嘉明如此说，裴佑紧绷的神色有所缓和，他皱眉看着裙子，奇怪道：“仿制款？怎么和原款一样？”
方嘉澜笑他发蠢，如果仿制款和原款不一样，怎么会有人愿意买。裴佑终于相信，嘴里说着抱歉，松开了手。
方嘉明把裙子叠好，不再放在书房，而是收到没人可以随便进出的卧室。他本来想锁进柜子里，想起元滢滢的叮嘱，这件裙子清理保养麻烦，万一平铺着放坏了很可惜。方嘉明最终把裙子挂上衣架，和自己的衬衫摆在一起。
一水的灰黑白衬衫中间，元滢滢的高定长裙格外显眼。拉动衣柜时，胸部缝着的一圈羽毛轻轻拂着前面的衬衫。分明很正经的画面，方嘉明的脸颊突然发烫。那飘逸的裙子仿佛成了元滢滢，而黑色衬衫是方嘉明。
方嘉明因为自己奇怪的联想表情变得僵硬，他去洗手间简单地洗了一把脸。水滴顺着他硬朗挺括的脸庞滑下，方嘉明逐渐驱散了脑子里莫名的联想。
再到客厅时，保姆已经准备好饭菜，方嘉明按照自己的习惯坐下，抬头发现裴佑就坐在他的正对面，方嘉澜坐在旁边。
相比于方嘉明这个大哥，方嘉澜明显和同龄人更有话题。他们聊着温德学院真是老旧死板，都想不出新的运动会项目，年年都是那几个——团队长跑，野外足球，个人短跑……
音乐声响起，方嘉澜探着脑袋看了一眼裴佑的手机，显示来电人为“元滢滢”。
裴佑边接电话边瞥了方嘉澜一眼，方嘉澜惊讶道：“滢滢打的视频电话吗……你给她的备注竟然是全称！”
裴佑的手掌一抖，点开了后置摄像头，正对着方嘉明的脸。元滢滢刚喊了一声“阿佑”，看到方嘉明的脸时差点脱口而出：“方叔叔，你怎么也在？”
元滢滢的心高高悬起，方嘉明肯定已经知道她和裴佑的关系。作为大家长，方嘉明更可能会维护弟弟的朋友，拆穿她这个虚荣女的真面目。只是听到方嘉澜的吐槽声音，元滢滢暂时忘记了心虚，拔高声音质问裴佑：“你备注的全称吗？”
裴佑没说话，方嘉澜多嘴回了一句“千真万确”，惹得裴佑瞪他。
元滢滢顿时觉得，给裴佑备注“未来的老公裴先生”的自己像个傻瓜。她当场改了昵称，换成冷冰冰的裴佑。
元滢滢没说话。
突如其来的沉默就表示元滢滢在生气。
裴佑皱着眉解释：“只是随便写的，没有特别的意思。”
昵称对于裴佑而言只是一个分清这个人和那个人的工具。
元滢滢没回答，气氛陷入尴尬。方嘉澜主动接过手机，打着圆场，他让元滢滢看着四周，说有空邀请她来玩。镜头转的很快，每次扫过方嘉明时，元滢滢的心脏就跳错一拍。
与其等待方嘉明说出真相，元滢滢决定先捅破。
元滢滢故意问道：“除了你们，还有第三个人在吗？”
镜头转向方嘉明，他英俊的脸占据大半个屏幕。方嘉澜介绍，说这是他大哥，在警局工作，个性死板很不好相处。方嘉明默默听着，没有反驳。元滢滢觉得，只凭方嘉明没有因为方嘉澜说他守旧而生气，就可以看出他的脾气不差。
元滢滢软声夸道：“我看着你大哥脾气挺好，人也长得英俊，肯定很招女孩子喜欢。”
元滢滢会说的漂亮话不多，用来赞美男人的话就更少了。她绞尽脑汁，用到毕生所学的词汇来夸奖方嘉明，心想方嘉明肯定不忍心戳穿她了吧。
但元滢滢一句话，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裴佑眉头越皱越深，心想元滢滢和方嘉明头次见面，怎么对他评价如此的高。要知道当初元滢滢接近裴佑的时候，只是走的温水煮青蛙的路子温柔靠近，从来没有直白地夸过他。事实上，裴佑仔细回想，两个人交往到现在，元滢滢没有说过一句夸人的话，最多是裴佑送礼物的时候，会得到元滢滢的一句“你真好”。
方嘉澜刚才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元滢滢会反驳他。他以为元滢滢根本不会关注方嘉明，只会温柔地点头，把方嘉明当做朋友的大哥礼貌而疏远地对待。
方嘉澜把元滢滢的话当真，以为元滢滢是第一眼看到方嘉明，就觉得他好，心里不禁泛酸。方家基因好，方嘉明方嘉澜兄弟两个都长得英俊出众，但是方嘉明性格无趣，所以即使两个人相差八岁，和方嘉明同龄的小女孩更喜欢和方嘉澜玩。方嘉澜自小就是被姐姐们围绕着，听惯了她们的夸奖，从来没有觉得被冷落在一边的大哥会不会很可怜。
但此刻，方嘉澜仿佛懂了。他想，在大哥升学宴时，他的女同学们都冷落大哥选择捏自己的脸蛋时，方嘉明的心中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有种荒凉的难过。
作为被夸奖对象的方嘉明是唯一能够理解元滢滢真实意思的人，他没有被元滢滢的甜言蜜语冲昏头脑，清楚元滢滢是在讨好他，不让他胡乱说话。
元滢滢想要守住秘密，和裴佑继续顺利地交往下去，才会说明显不走心的夸人话。
方嘉明眉毛舒展，元滢滢灵动自然的模样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但他不讨厌。
对于谎言，方嘉明不会主动戳破，但他没想过去帮忙遮掩。但这次，方嘉明开口安元滢滢的心：“谢谢。你和阿佑很般配。”
方嘉明只说了这些，元滢滢开心的脸颊涨红，因为她知道方嘉明不会再说出她的真实家境，更不会劝裴佑和她分手。
元滢滢脑袋里突然冒出来全新夸人的话，通通用在了方嘉明身上。
什么正义的警官最帅气了，什么现在流行的是一本正经认真的男人……
裴佑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开始觉得，方嘉明刚才那句般配不是礼尚往来，而是故意讽刺他。
第333章
为了避免连山山脚出现太多豪车无法正常进出，温德学院决定统一接送。
AB两个班混杂在一起坐，大家都认为裴佑肯定会选择和元滢滢坐在一起，但现实是元滢滢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裴佑上车的时候目光微顿，但脚步丝毫没有迟疑地去了车的末尾。
同学们见状很快得出结论——裴佑和元滢滢在冷战。
实际是裴佑单方面的冷战，自从上次在方嘉澜家里吃完中饭，他就变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元滢滢分给他点心，他说自己不饿。元滢滢把看到的有趣的事情分享给裴佑，他也是毫无反应。有了这两次被冷漠对待的经历，元滢滢察觉到不对劲。她隐约觉得裴佑在生气，却不知道生气的根源，一时间想不到好办法哄裴佑，想着不如让裴佑慢慢冷静，等他消了火气，自己再和他讲话。
裴佑因为元滢滢接二连三地夸奖方嘉明耿耿于怀。裴佑想要的是元滢滢的主动解释，但元滢滢反而越来越疏远了他。裴佑心中的郁闷加重，又放不下身段破冰和好，只能肃着一张脸坐在角落。
元滢滢丝毫不受影响，她和顾佳紧挨着坐下，彼此分享点心。元滢滢的点心是元妈妈亲手做的，清淡健康，几乎没什么甜味。顾佳则是从路边商店买来的，口味鲜明，不是辣的呛人，就是格外甜腻。元滢滢只掰开一小块尝尝味道，发现不合胃口就没有再吃。
去往连山的路途不近，开车司机极其专业，开的不急不缓，没有突然的刹车和鸣笛。快到中午的时候，很多学生将座椅往后调，戴上眼罩午睡。
元滢滢睡着睡着，身子就下意识地往旁边栽，倒在顾佳肩膀上。顾佳睡的熟，完全没有反应。
裴佑掀开眼罩，他睡不着。听着周围平缓的呼吸声，裴佑站起身，朝着前面走去。随车配备的有生活助理，免得这些少爷小姐万一有什么紧急要求，好尽快满足他们。
助理看到裴佑站起身，开口要问，被裴佑示意别发出声音。
裴佑在元滢滢身边停下，他凝视着元滢滢的脸——宽大的眼罩几乎遮掩了她的大半张脸，脸颊带着红晕，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裴佑皱眉，看元滢滢这副安然入睡的模样，显然没有把方家发生的事情放在心里。换而言之，目前是裴佑一个人在生闷气，元滢滢根本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
裴佑伸出手，把元滢滢的身子扶正，靠着顾佳睡觉时间久了脖子会僵硬。歪掉的眼罩被裴佑整理好，他顺手捏了元滢滢的耳垂一把，用来发泄心里的郁闷。元滢滢的嘴唇张大了一点，发出轻声哼哼。
冷气开的足，尤其是前面的位置甚至有些冷。裴佑和助理要了一只毛毯披在元滢滢的双腿。他的脸色很臭，心里还在生元滢滢的气，但照顾元滢滢的举动却一个没落全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