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美人 第300章

作者:鱼非子 标签: 女配 快穿 轻松 炮灰 穿越重生

  婢女端来热水擦身子,吕西翎不让人伺候,他自幼便不喜欢旁人近身,便接了汗巾亲自擦。元滢滢却是毫无力气,任凭婢女伺候。

  婢女得了元滢滢的允许,掀开被褥。她仍维持刚才的姿势,身子轻俯,下颏放在软枕,伸出一只雪白手臂让婢女擦拭。

  后半夜的夜色浓厚如墨,屋里没点灯,婢女只得借着从窗户透过的微弱月光,为元滢滢擦身子。元滢滢瞧她动作缓慢,应是看不清楚,便道点上灯罢。吕西翎却是不肯。一点上灯,周围照的明亮,他刚才的荒唐就被底下人尽数看在眼中,私下里要嚼舌头根子议论的。新成亲的夫妻两个,头次因为点灯的事儿有了分歧。最终彼此各退一步,只点一盏小油灯。

  婢女手持灯火微弱的铜台,放在床侧的紫檀木几案。元滢滢一身白皮子,给灯火一照,像涂了薄薄的蜂蜜。

  汗巾用了热水浸泡,拧干不留丁点水分,在元滢滢肩膀、腰肢轻轻掠过。汗巾子残留热意,轻轻碰上腰窝时,便惹得元滢滢身子一颤,肩膀微耸。

  婢女忙问:“可是烫了?”

  元滢滢摇头:“正好。”

  婢女便继续擦洗。

  吕西翎一直背对她。他所作所为颇有些掩耳盗铃——方才亲眼见过,摸过,亲过,此刻却做正人君子状,已经迟了。

  听到元滢滢哎呦一声,吕西翎转身,尚且未曾询问发生了何等事情,就被纤细的背晃了眼睛,微微出神。

  婢女扶着元滢滢的手腕,汗巾沿手臂而下,轻轻擦动。吕西翎看到蜜色中有一点淡红。他走近了看,见是个牙印的形状,顿时耳根发烫。那样的位置,只能是他留下的。但吕西翎记不清楚是何时意乱情迷,才冒失地咬了她。

  意识到元滢滢背对他,即使他如何看,她都无法察觉后,吕西翎便光明正大地瞧看起来,忽然觉得,他的夫人生得确实美丽。

  吕西翎没有因为成亲就浪子回头,收心归家,铺子仍旧由吕皇商管。他整日流连街市,但府上灭灯前一准回来,钻进房里同元滢滢胡闹。

  元滢滢对吕西翎的耽于享乐接受良好,她以为无尽善尽美之人。她如今的日子可比过去快活多了。阖府上下都敬重她这个少奶奶,再不会有人拿她随口说的话编排是非,她可以畅所欲言。

  元家来过几次人,为的是妹妹出嫁,弟弟请先生,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来要银子。仿佛当初元父不是嫁女儿,而是做生意,嫁妆就是他的本金,现如今要收利息了。

  他们最初寻元滢滢,想靠吕家少奶奶的身份支银子。话太委婉元滢滢听不懂,待后母挑明了,元滢滢无奈道:“我做不了主,府上是公公当家,我哪来的银子。”

  这话真假参半。吕家确实由吕皇商管家,若是给了吕西翎或元滢滢,或许没两天就败光了。但元滢滢有月银,银子不够了随时去支。管家得了命令,只要是少奶奶用钱,不问原因立即奉上。

  但元滢滢不愿意帮忙,她记得被削减月银,支钱不成反而被骂的过去,当然不肯轻易开口允诺。但后母未曾死心,竟径寻了吕皇商。

  吕皇商人精似的,大方地给了银子。一次,两次。在元家第三次登门前,吕皇商先去拜访,说他惹上了麻烦,要上下打点,需得元父帮忙。正如元父曾经说过的话,他们亲家之间应如同一家。元父隐约自得,想到吕皇商再家财万贯,但仍旧是一个商人,碰上事儿了需得他做官的出马。

  听完了吕皇商所说的“麻烦”,元父变了脸色,因为吕皇商为了给宫中采买布料,得罪了几位官员,皆是一品二品大员,远在元父官位之上,另开罪了一位王爷。全都是棘手的麻烦,元父脸色青青白白,推脱身子不适,送客出门。

  元父之后和吕皇商少了联系,连过节都不登门拜访,和之前的热络截然不同。他唯恐吕皇商的祸事沾染到自己身上,丢了官位,失了性命。

  管家感慨吕皇商宝刀未老,三两句话断绝了元父继续索要银子的心思。

  吕皇商命人告诉元滢滢一声,免得彼此说漏了嘴,惹得元父怀疑。元滢滢得知后心情畅快,听到元父不痛快她就痛快。

  过了几个月,眼看吕家安安稳稳,没有祸端发生,元父方才意识到是受了骗。他心中不忿,但骨子里有清高气,不愿再登门,只私下里给元滢滢递了话。

  元滢滢拆开信,让婢女念出。

  “……父女再有嫌隙,也是骨肉至亲,无法更改。你一心帮着你公公,岂不知他如此待我,便是看轻了你。你看着元家遭欺负却冷眼旁观,令为父心寒。待日后吕家欺负你,家中无人会为你出气。倘若你迷途知返,家中仍是你身后之助力……”

  元滢滢没回信,元父言辞恳切,她却一个字都不信。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昔日她人住在元家,整日在元父面前走动,都不曾得过他一点半点好。元父肯说软话,非是他突然有了慈父心肠,而是有求于元滢滢。倘若如元父信中所说,吕家厌弃了元滢滢。元家才不会出面,除非能够有利所图。

  元父长久得不到元滢滢的回信,便知她的态度,大骂铁石心肠,不孝的女儿。

  吕西翎有个“蛐蛐儿窝”,是单独辟出来一间屋子让他放心肝宝贝儿们。元滢滢进去瞧过,竹编藤织的小笼子,悬在细绳上,叫声从未中断过,不是这个叫,就是那个叫。元滢滢仿佛明白,为何把蛐蛐儿窝放在家里最偏僻的地方,因为这里无人经过,所以吵闹不会招人烦。若是摆在厢房附近,想必叫声会让吕皇商觉得不耐,一气之下把蛐蛐儿都扔出去。

  元滢滢试图了解夫君的一切,认为如此才能投其所好,更得吕西翎的欢心。

  元滢滢和吕西翎只有在软榻才有亲昵,平日里她见不到吕西翎的面。他常常不在家,整日往外面跑。婢女伺候元滢滢时间久了,便一心向着她,为她考虑,忧心吕西翎会在外面养小的。元滢滢托腮,腕上的嵌红宝石金手镯轻轻摇晃,问道:“他过去也这样,公公不担心他在外面胡闹?”

  “那不一样。”

  元滢滢好奇哪里不同。

  婢女道:“少爷过去没成亲,还是……他懂了男女之事,心里不只有蛐蛐儿,也有了女人。听闻外面的花街柳巷,惯有会迷惑人的女子。少爷被她们迷住了,少奶奶你可怎么办啊。”

  元滢滢遭她一说,顿时也开始担心。她没有法子,径直去寻吕皇商,直言道:“我担心夫君,他万一有了旁的女人,我就……”

  她就如何,接下来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元滢滢说了错话。她闭上嘴唇,想到吕皇商会觉得她嫉妒成性,不担心吕西翎的身子,只想着自己。只是元滢滢脑袋笨,想不出机智的法子弥补,只能微垂眼睑,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吕皇商早知她的性子,向来是心中有什么嘴上说什么,便未多想,道他命人前去查看,发现吕西翎有不规矩立即带人回来。吕皇商可以放任吕西翎玩物丧志,但不可让他流连烟花巷,以免伤神损身。

  仆人回禀道,吕西翎并未往暗巷里钻过,旁人引过他几回,他未曾答应,只道若是爱美色,何需在外面找,他家中的夫人模样已经够美。无论旁人如何劝,用了各种法子,吕西翎只玩蛐蛐儿,旁的赌钱美色抽土烟一概不沾。

  元滢滢听罢放心,想到她夫君虽无十分志气,立志做一番大事业,是个纨绔子弟,但总不太过分。

  日子若这般顺当地过下去,倒是好的。

第390章

  吕皇商是府上的主心骨,一应大小事情都需得他过目。因有吕皇商在,元滢滢和吕西翎方能安心做无用之人。

  可变故突生,吕皇商下岭南采买的途中遇水土不服,先是小病,他不以为意,仍旧强撑身子安排好一切事宜。待采买结束,将所得的荔枝等一众鲜果送进宫中,吕皇商便卸了精神,彻底病倒了。

  他喝了两帖药,身子有所好转,但很快又变得糟糕,到最后整日咳不停,竟是连床都下不得。元滢滢初时不知此事,只觉得吕皇商此行比往日去的要久。她送过几封信,催促他快些回去,家中新得了几篓子螃蟹,个大肥美,元滢滢压着不许厨子做,要等公公归家,阖家一起吃螃蟹宴。

  吕皇商看了信,勉强有了精神。他心中察觉自己大限将至,许是不成了。因有疾在身,他走不得远路,只好命人传话,将儿子儿媳妇带到身前让他见过最后一面。

  元滢滢同吕西翎风尘仆仆赶来,见到吕皇商病弱模样,不似平日里精神矍铄,原本富态的脸颊因为这病也消减许多。

  元滢滢未曾言语,眼眶先红,轻抽鼻子唤道:“公公。”

  声音已是哽咽。

  此刻落泪不吉利。元滢滢背过身去,偎在吕西翎胸前,将眼泪强行忍住。吕西翎轻拍她纤弱肩膀,带着她往床榻旁走去。夫妻二人坐下,吕西翎道:“爹,你瘦成这副样子怎么如今才说?可请了大夫来看,他如何说,开的什么药方子。岭南偏僻,哪有好大夫,我来时将京城最好的大夫一并带来为你诊治,定然药到病除。”

  吕西翎从未同吕皇商一口气说上这许多话,继续道:“荔枝用冰块镇着,一路送去京城,抛除坏果,大半是好的。陛下尝过之后大喜,赏了珍宝,又夸了你。他道,朝廷大臣,宫中妃嫔,若是都如吕卿一般可心,当为幸事。”

  此言乃是对吕皇商最大的称赞。他一介平民,商户出身,能被皇帝称上一句爱卿,是天大的恩赐。此等殊荣是多少大臣都未曾有过,而他一个商人却得了。

  元滢滢平复心绪,眼眶肿如桃核,将御赐宝贝拿出,是一只荔枝摆件,用红绿宝石雕成,叶子苍翠欲滴,果实圆润,煞是可爱。

  吕皇商接过摆件,开始猛地咳嗽。吕西翎连忙唤大夫进来。大夫问诊过后却是轻轻摇头,说是回天乏力。吕西翎本想瞒着吕皇商,但被一眼看穿。

  吕皇商坐的不舒服,元滢滢便往他身后添了两个软枕,吐息声有所平复。

  吕皇商道,不必瞒了,他身子如何心中有数。人必有一死,不过早晚罢了。他辛苦数年,吃过苦,也享过福气,如今病入膏肓,知是非人力能更改,心中怅然,却不觉得恐惧。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身后事。吕皇商不厌其烦地细细安排,要吕西翎守好家业,若有不能决断之事,多问管家,他是身边的老人,跟着他已经数十年了,能够独当一面。

  吕皇商看着面前两张年轻的脸,轻声叹息。他的儿子儿媳,一个不务正业,一个心思单纯,在生意场上恐怕要被豺狼虎豹盯上。只是吕皇商纵然心中有百般不舍,但有心无力,另熬了五天就去了。

  是日,元滢滢泣不成声,几乎昏厥过去。她实在舍吕皇商不得。她同吕西翎情谊不深,倒是常和公公说话。元滢滢初时觉得吕皇商像无害的大猫,后又以为他是披着大猫皮的狐狸,心眼多。无人能从吕皇商手中占到便宜。元滢滢曾经听闻,坊间流传一句话,说除了吕西翎的婚事,吕皇商许多年未曾做过一件亏本的买卖。元滢滢曾把传闻告诉吕皇商,他只是微笑,说自己确实从经商起就没有做过亏本买卖,没有例外。他说道,定下元滢滢做儿媳,他没有后悔过。旁人选儿媳,要家底丰厚,能带来助力,可这些吕家本身就有。吕皇商对元滢滢十分满意,认为有她在,才能家宅安宁,吕西翎渐渐收心。

  元滢滢不解,吕西翎仍旧玩心重,如何见得他收了心。吕皇商笑道元滢滢只知现在,不知从前。吕西翎在外面玩的尽兴,往往不记时辰,看天色已黑就随意寻个客栈住下,十天里竟有八天不在家中。成亲后,府上总算能有牵着他心神之人,无论多晚,吕西翎总记得归家。

  ……

  昔日种种在眼前浮现,吕皇商却已经故去,再无长辈会朗声对元滢滢大笑。

  吕家没了吕皇商,就成了一块丢在路边散发香气的肥肉,人人都想分一口。

  后母登门,说元滢滢和吕西翎都年轻不知事,管不了偌大家业。元滢滢反问:“如此,我当如何?”

  后母便道,她有一侄儿,颇擅经商,元滢滢若是能把吕家店铺交给他,定然能经营的风风火火,不比吕皇商在时差。

  元滢滢断然拒绝,疑惑地看向后母,摸向腮边,心道:她难道看起来异常蠢笨,竟叫后母以为拙劣的谎话就能骗到。交给后母的侄儿管家?这不如同将全部家业拱手让人。

  元滢滢冷笑:“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见元滢滢不允,后母也冷了脸,说她好心没好报,本是担心元滢滢才来的,还瞒着元父。当初,吕皇商骗了元父,两家的来往渐渐断了。元父胸中仍旧有气,后母是心存不忍才登门。

  元滢滢神色未变,直言这些好听话不必再说,她一个大字不信。要她相信后母会背着元父悄悄上门,当初她怎么不瞒着元父悄悄补上月银呢。

  后母被一阵抢白,知是哄不住元滢滢,便灰溜溜地离去。

  元家只是觊觎吕家家业众人中的一个。生意纷争,明枪暗箭,再加之仕途上的人也想插一脚,寻各式各样的借口要接管吕家。元滢滢左支右绌,有管家帮忙,她费不了多少精神,但觉得身子乏累。

  处置好一切,元滢滢半依在贵妃榻,婢女在她身后揉肩。元滢滢合拢眼睑,问道:“夫君呢?”

  婢女:“出去了。”

  元滢滢蹙额,家中琐事繁多,吕西翎却做甩手掌柜,一个人抱着蛐蛐儿躲清闲了。

  婢女揉肩的动作变缓,斟酌再三终于说出口。

  吕西翎似乎在外面迷上了一个女子,就养在小巷中。他出去不是斗蛐蛐儿,而是看望那女子。照这般情势,不久之后吕西翎就会把人领进家门了。

  纤长的眼睫颤动,元滢滢伸手去抓放在一旁的帕子,没抓到。婢女连忙递给她。元滢滢用帕子按了按眼底,轻声道:“倘若公公在,会臭骂他一顿,说他胡闹……”

  可吕皇商不在了,无人约束得了吕西翎,元滢滢更是说不上话。

  元滢滢深知这种养外室的事儿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丈夫不说,做妻子的要佯装不知,不能径直地摆在台面上。假如一戳破,原本养在外面的人过了明路,就会领到家里来。

  但见到吕西翎吃罢饭便急匆匆出去,元滢滢心里存了郁气,嚷道:“你一刻都不愿在家里久待,那女子就如此好?”

  元滢滢心中委屈,眼眶发红,双眸泪汪汪的。吕西翎伸手去擦她的泪被侧身躲开。婢女边给元滢滢拭泪,边替她抱不平。

  “夫人是多好的夫人,貌美性子好,一心只有少爷。可少爷呢,非往外面跑,也不知道那女子生得何等绝色,把你的心都勾住了。”

  元滢滢趴在婢女肩上啜泣。

  吕西翎皱眉:“这都哪跟哪啊。怎地凭空冒出来一个女子。你这口气,仿佛我偷偷养了小的。”

  元滢滢偏头,鬓发微乱。她眼尾鼻尖是一样颜色,嫩色的红。饶是知道元滢滢偏信了旁人的胡话,冤枉了他,又做出一副胡搅蛮缠模样,吕西翎厌恶不得,觉得她此番模样煞是可爱。

  元滢滢道:“你敢说,你不是一出去就往小巷子钻,不是去看里面的人?”

  吕西翎:“是如此。但没有你说的女人,我是去……”

  他一时解释不清,落在元滢滢眼中是心虚,越发相信了他养外室。

  吕西翎走近,还未站定,见元滢滢掉转过头,将纤细的背对着他。

  只要想到吕西翎外头养着一个,元滢滢的胸口仿佛梗着一块骨头,郁闷难疏。她不愿让他亲近。婢女知她的不情愿,便阻拦道,要吕西翎先解决了小巷的事情,再靠近夫人。

  吕西翎抬脚离开,留下一句:“我没养外室,就是没养过。你爱信不信。”

  吕西翎仍旧不着家,眼底有青黑色。元滢滢想到他可能是太过放纵才如此,心中猫抓似地难受。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元滢滢终是命人熬了乌鸡汤,加了当归枸杞,给他送去。

  婢女是元滢滢忠诚的拥趸,满心向着她,自然嫌弃三心二意的少爷。她将鸡汤放下,多说了两句——元滢滢心中惦记他,虽有怨仍旧担心他的身子。这般好的夫人,吕西翎怎么忍心使她难过。

  吕西翎喝了一口鸡汤,问道:“夫人亲手做的?”

  婢女腰杆子挺的笔直:“是夫人亲自盯着做的。”

  吕西翎低声:“我就知道。”

  他没解释小巷的事,一时间说不清就会越描越黑,待到真相大白的一天,他定然要和元滢滢从头到尾讲明白。

  夫君养了外室,家业遭人盯上,元滢滢眉心隐隐做痛。曾经对吕家虎视眈眈之人竟然结成同盟,想要把吕家一口吃掉,再行瓜分。元滢滢听管家说道,里面有行商的,做官的,过去和吕皇商交好的,结仇的,都来掺和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