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桑知我
于摇曳的风灯之下,他灼烫的一个吻落在她的眉心。
在他周身缠绕的是一株生长了十年——或者更多年的植物。
它以他的爱意浇灌,是他孤独伶仃的一生中——
唯一的追求,唯一的爱,唯一的欲望。
与此同时,倏然生长的植物撞破现实与虚幻的禁锢,开始肆虐地入侵这个世界。
这片绿色的藤潮宛如江流决堤,不知餍足地吞噬着被白雪笼罩的大地。
第45章 45落了十年的大雪终于停歇
两个时辰前的深夜,对于沈曼云来说只是燕飞光离开不久后的一个普通夜晚。
她做完自己今日的工作,如往常一般准时准点休息,陷入一段不会有梦的深眠。
但今日不一样,午夜时分,她被周围的窸窣声吵醒。
一扭头,她看到自己的床榻旁——乃至整个房间都被茂密的植物填满。
这情况只出现过一次,那就是她捡回暮兰将之救活的第二天早上。
暮兰…
…是他回来了吗?
与这株植物朝夕相处十年,沈曼云没惧怕这异常的情况。
她起了身,脚尖小心翼翼地把床边的枝叶拨开,她不想踩到这些植物。
“暮兰,是你吗?”沈曼云走出门外,打算呼唤暮兰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当推开门后,她陷入了震惊。
房门外不是熟悉的被大雪覆盖的场景,从她房间里延伸出的藤蔓与枝叶将周遭的一切都紧紧缠绕。
这是一片绿色的汪洋,所有建筑都沉没在这片绿海之下。
更诡异的是,天上那轮紫色的月亮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破碎成无数块的月亮碎块。
它们散落如星辰,环绕为一轮圆月的形状,就像是某一天这月亮乍然裂开。
延伸的枝叶、破碎的月亮,孤寂的野原中只有她一人。
这场景如梦般虚幻,沈曼云想,这应当就是梦吧。
但是以她的想象力又如何能幻想出这样的场景呢?
沈曼云取过长袍将自己裹紧,她想继续回床上睡觉,却发现藤蔓将她的床榻也淹没了。
这些还在不断生长、蠕动着的植物似乎在催促着她往外走。
沈曼云也就迷迷糊糊往外走去,她感觉自己在梦境中漫步,一切都如此虚妄。
她想,她本该害怕这梦境,但偏偏周遭的植物和陪伴了她十年的暮兰长得一模一样。
它如此熟悉,连草叶拂过脚面的触感都和以前一样轻盈温柔。
沈曼云推开被藤蔓缠绕的院门,随着“吱呀”一声响,她看到外边由藤蔓组成的密林中多了一条路。
这条路笔直坚定,想来走出这条路的人心中没有丝毫犹豫徘徊,它直直通向城外。
这让沈曼云想到燕飞光离开的那天,他与她道别之后,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往无妄城外走吧?
道路两旁的藤蔓被尽数斩断,枝叶边缘处有平滑锋利的刀痕,破开这条路的人并没有温柔地对待这些植物。
沈曼云碰了一下小路两旁的被斩断的藤蔓,她有些心疼,这些植物在她的小院里长得多好。
她想到那天暮兰胸口出现的伤痕——这是现实对梦境的投射吗?沈曼云如此想。
她已经完全将现在的经历当成梦境了。
沈曼云继续往前走去,但方才她小心翼翼抚摸过的断叶却朝她的方向缠了过来。
叶片拢着一朵金色的小花,它轻轻柔柔地环绕上沈曼云的腰,将她缠住些许。
“怎么啦?”沈曼云自言自语问道。
她还是看着这条小路的尽头,她想知道这条路会通往何处。
于是,她低头挣开腰上的枝叶,沿着小路继续走了下去。
一路,她走出了无妄城的城门,周遭的藤蔓压得愈发紧密。
就算沈曼云一直将暮兰当成自己伙伴,但在这样压抑的植物海洋深处走得久了,她也感到了些许阴闷情绪。
植物生长到这个地步,只会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一抬头,沈曼云发现,她连天上雪都见不到了。
以前总觉得大雪太冷,现在沈曼云却想拨开那些叶片见一见天光。
她知道今夜没有满月,天空之上只有诡异的、碎裂的月亮,但也比看着满目的藤蔓来得好。
或许小路的尽头会有答案……
沈曼云的步子越来越快,仅仅在这样的环境中停留片刻,她就感觉有些不适了。
当然,在这无边无际的藤蔓深处,唯一能给她慰藉的只有点缀在其间的金色小花了。
它们仿佛引路的明灯,带来些许鲜活色彩。
沈曼云跑得大口喘气,走出城门之后她朝着无妄城外的东方向继续出发。
她记得这个方向,当初小野就是驮着她往这里奔来。
于是,在那天晚上她在这片雪原的尽头看到了燕飞光以前的家、他母亲的墓碑。
以及——蹒跚回来的他。
沈曼云永远记得这条路,果然,在奔跑了不知多久后,她看到被藤蔓缠紧的一座小屋。
原本被小野砸塌的院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修砌好了,院子内部也被打扫得很干净,只是堆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想来是刚落上去的。
不论何种迹象都表明这里有人来过了。
沈曼云从未想过在藤蔓海洋中唯一一条小路的尽头会是燕飞光的家。
她也从未想过在燕飞光离开之后,她还能再见到他。
所以——这一定是梦,周遭紧密生长的植物将她闷得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于是,沈曼云迷迷糊糊地推开门,她见到了在廊下摇曳的风灯。
这一盏灯火将周遭的一切照得暖融融,橘色光芒与植物上的金色花朵交相辉映。
室内泛起金色的细芒,沈曼云在这个小房间的角落看到了燕飞光。
他穿着旧裳,眉尾的伤疤也是陈旧的。
他全身上下都泛着一种柔韧的质感,被岁月磨砺出的满身风霜依旧无法掩盖他身上那始终坚定的光。
沈曼云没避开他猝然抬起的视线,她难以想象突然离开的燕飞光会独自缩到这个小角落里。
怎么会这样呢?
为何会这样呢?
她瞪大眼看着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与此同时,沈曼云也看到了燕飞光幽深眼底闪烁着的光,它们明亮得就像周遭盛开的金色花朵。
下一瞬间,燕飞光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房间狭小,他只需要往前跨出一大步就能来到沈曼云身前。
就在沈曼云怔然时,他一把将她拥到了怀里。
她抬起头,一个灼烫的吻却落在了她的眉心,他的唇瓣颤抖着,耳边环绕着他压得极低的呼吸声。
“燕飞光?”沈曼云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他的心跳声很乱,身体很烫,怀抱很暖。
一个吻,温柔、热烈、湿漉漉,沈曼云在他的怀里抬起眼去,绯色漫上面庞。
她问:“你怎么啦?”
燕飞光低了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他还没松手。
他说:“没事。”
燕飞光的声线极哑,似乎有些哽咽的情绪被压在喉头,一如他埋藏于心的多年爱恋。
沈曼云轻声问他:“是梦吗?”
“是梦。”燕飞光说。
沈曼云深吸了一口气,她想抬手摸一摸燕飞光吻她的地方,但他抱她抱得很紧,让她抬不起手来。
“燕飞光,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有很多问题。
“这里是我家。”燕飞光答。
屋外,无数藤蔓将这座小屋紧紧缠绕。
它们不断收紧,似乎要将这最后一点得以喘息的空间吞噬。
燕飞光只是抱着她,没有松手,越过沈曼云的脑袋,他还能看到暮兰的身影。
暮兰说:“虽然很抱歉,但我不得不把她带来。”
“她沿着你出城时斩开的路朝你走来,我没有给她引导,是你带她来这里的。”
暮兰盯着燕飞光,似乎有些恼恨,他不满沈曼云先前扯开了他一时心软拉住她的残枝断叶。
下一瞬间,藤蔓入侵房屋,仅在瞬息之间就将燕飞光扯进植物制造的绿色海洋之中。
“燕飞光——”
“暮兰先生?!”
沈曼云看到自己熟悉的植物将燕飞光吞没,一时间不知所措,她往前扑了过去,想要将燕飞光拉回来。
燕飞光只剩下一只手还在外面了,他指尖上还抓着一朵金色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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