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l久
王淑君眼神躲闪,低低应一声。
薛松只觉全身寒凉,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脚步忽然停在妻子身边,冷冷问:“淑君,那个孩子不会被你们弄死了吧?”不然她为何一口咬定沈家那孩子不是自己的?
只因沈家那女孩与灵瑶实在太像,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她们就是一对双胞姐妹。
王淑君全身一颤,目光躲闪,不敢与丈夫那凌厉的眼神对视。
薛松见妻子如此,哪有不明白,心里长叹一声,迈步走出屋子。
来到院子外,就见儿子薛翼正拿着刷子给马儿刷毛,那殷勤劲儿也不知跟谁学的。
“翼儿,为父给你的律法看了没有?”薛松走至儿子跟前,摸摸他脑袋,心情复杂。
薛翼赶紧道:“看了,只是有好几处不懂,想等爹爹哪天有空再请教一番。”
“什么请教不请教?跟爹说话还如此生分?”薛松拍拍儿子柔声道:“去将书册拿来,今晚我不回泉置,正好有空考考你。”
“唯!”薛翼笑开,立刻跑去屋里拿书册。
薛松立在原地思索一会儿,迈步来到儿子的屋内。
小屋门口处有张小矮桌,矮桌上放着几片木牍,上头写着一些文字,细看还算工整,想必就是儿子的练笔之作。
另还有几卷简牍,那是自己从泉置抄录下来的律令与诗经等书册,儿子平时就学习这些抄本。
薛松在矮桌旁坐下,环顾四周打量小屋。
这是妻子为儿子单独选的房屋,小小一间也没有窗户,屋里很是黑暗,隐约可见窄小的木榻上放着一床单薄破旧的被褥。
只是如今都已经孟冬,早晚开始下霜,妻子竟然还没给翼儿准备厚实铺盖。
薛松忍着怒气翻开简牍,准备考考儿子所学。
薛翼一脸欢喜地将木牍摊给父亲看,小心翼翼指出自己不懂的地方。
这时,薛灵瑶走来,本想与父亲说说沈家的闲话,见他只顾考校弟弟并不怎么搭理自己,只得返回去找母亲。
“娘,那沈家太过分了!事情都过了一两天他们还来闹腾!”
薛灵瑶在母亲身边坐下,蹙眉抱怨道:“您干啥给他家钱啊?一千钱都够咱们买好几匹布了。”
王淑君神情呆滞地坐在席子上,仿佛没听见女儿的话。
薛灵瑶晃了晃母亲胳膊:“娘,您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王淑君缓缓转头看向女儿,眼泪止不住落下。
她有预感,丈夫一定厌了她......
翌日清早,薛松骑马出门,准备回泉置。
行至沈家门口时,他下意识望向院子。
沈家院子里有好多邻人,他们挑着一担担木框子从内步出。
薛松好奇,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们挑的是什么?”
“豆腐!”一位邻人乐呵呵回答。
“豆腐?”薛松疑惑:“作何用的?”
“吃的呀,味道可好了。”邻人笑道:“薛郎君要不要买些尝尝?只要四钱一块。”
薛松摸摸自己衣袋,一钱也没摸到,只得遗憾摇头:“我没带钱。”
“没事儿,您先拿去尝一尝。”邻人殷勤笑道。
薛松也笑:“那好,你拿一块给我,稍后去我家找内子要钱即可。”
“也行。”邻人放下担子,从边上托起一块豆腐递过去:“您接好了,这东西易碎。”
薛松接过白嫩嫩的豆腐,只觉入手温热还冒着热气,举到近前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豆香。
他浅尝一口,软糯清香,倒是别具风味。
于是他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托着豆腐,边吃边慢慢悠悠行走。
经过几名挑担的邻人时,就见他们无一不挑着冒着热气的豆腐框子,随后在岔路口分散去往各处。
薛松扭头望向沈家,心里微叹。
他敢肯定,那个叫沈昭的少女定然是自己的女儿,只可惜暂时不能相认。
或许自己该找沈昂好好谈谈,即便沈昭不回薛家,自己总要搞明白,当初他们是如何收养的女孩?
望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薛松不由裹紧身上羊皮裘衣,驱马朝远处奔去。
最近泉置有些繁忙,自己难得回家一趟,唉,也不知何时有空去沈家详谈?
第50章
分钱
沈家灶房,沈昭正让五名少年签署契约。
“我只能赊给你们每人两件棉衣,限三天内还钱,如果没钱,必须将棉衣原封不动送还。”
“没问题!阿昭你就放心吧,即便卖不出去,我肯定会将寒衣还回来!”众少年异口同声道。
沈昭点头,将五份契约递到他们面前,让几人挨个摁手印。
之后又让少年的父亲也过来摁个手印。
昨日二兄就跟她说了,让她将棉衣先赊给少年,他会为几人担保。
沈昭盘算过后便同意了,但每个人最多赊两件。
如此一来,哪怕这五个人全部耍赖,自己也不会亏多少。
反正有亭长老爹给她撑腰,这五户戍民想欠债不还也得掂量掂量。
再者,这些少年的父兄还用豆子兑换了自家豆腐去售卖,只要他们尝到挣钱的滋味,也不会欠债不还。
立完契,五个少年各拿两件棉衣走了,据说他们要一起出去销售,至多傍晚就会回来。
“阿昭,回头跟咱们一起赶集不?”沈衡好不容易闲下来,直挺挺躺在厢房火炕上熨身子。
沈昭点头:“去啊,西乡那边我还没去过呢。”
“那好,回头我把独轮车推上,先带三十件棉衣去售卖。”沈衡闭着眼睛道:“咱们就卖二百五十钱一件,多出的五十钱就归我了。”
沈昭:“可!”
就这么,沈德用板车拉了十六板豆腐,阿豕父子帮忙推车,沈衡与妹妹则推着独轮车一起前往西乡集市。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远远瞧见不少民众全部朝一处空旷地聚拢。
这里的集市跟中原街市大不相同,周围没有人家,更没有店铺,只有几个临时搭建的草棚。
此刻草棚下有人正在售卖狗肉与羊肉,还有一个棚子下悬挂着不少猪肉。
沈昭见此地空位置很多,便让二兄随便找个地儿停下。
堂兄的板车就停在旁边,一群人聚一起特有安全感。
刚把大包袱打开,就有人过来观看,他们摸着棉服问价:“多少钱一件?”
“二百五十钱。”
沈衡将衣服抖开给众人看:“这里头可续着西域棉花哦,大雪天穿上都不会冷。”
“什么西域棉花?”有人不解,有人则摸了又摸,都被这柔软温暖的感觉迷住。
沈昭:“就像蚕丝一样的棉花,可珍贵了。”
一人犹豫良久,还是取出二百五十钱买了一件,随即套在身上,满意点头:“嗯,确实很暖和。”至少比身上的粗布夹衣厚实多了。
观望的人见状,索性也买了一件,因为这两天都不见日光,估计不久就要下雪。
接下来就顺畅许多,陆续有人过来买棉衣,其中一人还想用一头两年的大肥猪换三件。
沈昭犹豫片刻便一口答应。
如今这天气不定啥时候就下雪,她想屯一点猪肉好过冬。
没到午时,带来的三十件棉衣全部卖光,就连三件小号棉衣也被她以五百五十钱的价格售卖给一位农妇。
这时,有西乡的啬夫过来,开口就要按照市籍比例收税。
沈昭也没跟他扯皮,当即给了三百钱的市税。
啬夫接过钱,笑眯眯打量一下沈昭兄妹,问:“你俩是沈亭君的儿女吧?”
沈昭点头:“老伯认识我父亲?”
“当然认识。”啬夫捋须道:“前阵子他还与老夫一起吃了酒呢。”
沈衡赶紧朝他作揖:“原来是伯父,久仰久仰。”
啬夫看一眼他们的手推车,微笑道:“下次再来多带点这种寒衣,老夫兄弟想购买几件带去鱼泽障。”
沈衡眨巴下眼问:“那您兄弟准备要几件?”
啬夫捋须道:“十件二十件都行,只是不要窄小的。”
沈昭想了想问:“伯伯,这些棉衣都要现钱才能取来,胡商他们不赊账,您兄弟是给现钱么?”
啬夫顿了下,颔首道:“应是给现钱的。”
沈昭笑道:“既如此,我家里正好还剩二十件,若您兄弟方便,就带着现钱去我家取货好了。”
“也可。”西乡啬夫没再说什么,负手离去。
沈衡目送他走远,悄声问妹妹:“阿昭,若是此人兄弟不给现钱咋办?”
“那就不发货呗。”反正自己交了三百市税,若他敢故意
找茬,那就让老爹去解决。
沈昭牵起肥猪的栓绳,对二兄道:“堂兄那边的豆腐已经全卖完了,咱们回家吧。”
“哦。”沈衡摸摸鼻子,将一石粮食搬到手推车上,招呼堂哥几人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