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凶残 第67章

作者:巫医醉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爽文 轻松 穿越重生

  “你何罪之有?”赵芫站在台阶上,一手背在腰后,朱红的公服在寒风中微微鼓荡。无形的压力自上而下的倾轧,徐徽言的腰弯的更深,“金国大军在永兴军路畅行无阻,在我的眼前攻下了咸阳城,这些都是我的罪过。”

  “作为京兆府知府,没有提前觉察,也没能支援咸阳诸城。”

  此人很会做人,而且极为谨慎。这是赵芫的第一印象。他将原本属于大家的罪过揽到了自己身上,看似愚笨,实则以退为进。“金军侵宋已久,其中种种,非一人一时之过,徐相公能守住京兆府将完颜宗望的进攻阻击在此,在朕这里已是一份功劳。”

  徐徽言适时露出感动的神情,抬眼去看赵芫,“臣还有一事,要向官家请罪。”

  还有?赵芫放在身前的手动了动,“你说。”

  底下的京兆府知府踌躇着,“臣将永兴军路镇抚使刘光世,关押进了大牢。”

  刘光世那厮!赵芫原本不错的心情顿时降到谷底,“此人在京兆府?”

  哦豁,听见赵官家对刘光世的称呼,徐徽言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维持着拱手的姿势说:“正是。金军一路打到京兆府外,刘相公也恰好逃到了这里。原本我以为,刘相公护送康王有功,对他礼遇有加。只是刘相公一定要接管京兆府城防公务,在被拒绝后,以官阶逼迫留守将领就范。”

  “无奈之下,臣只好将刘相公押下。”

  徐徽言说完,上面安静了片刻,忽然视野里出现了一只修长白皙的少女的手掌,扶住他的胳膊抬了起来。瞬时,徐徽言对当今新官家的性情有了更多一分的了解,原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赵芫没有去揣摩这名知府相公九转十八弯的心思,她只需要确定面前的人能不能使用,显然,徐徽言属于合格产品。把人扶起来后,她示意进府衙说话。两人踩着细雪,避开寒风,回到温暖的室内。

  “刘光世这厮,朕本有意将他调回东京城,可他却给朕送回个这么大的惊喜。原本的打算,铁定作废了。”

  顺手给炭盆加了块碳,赵芫手拢在袖中,坐到桌案前,她早起没戴幞头,只用玉冠束发,瞧着像个作男装打扮的灵敏美少女,只不过徐徽言知道,若将面前年少的官家真当做个美少女来看,恐怕哪天丢了身家性命也不知从何而起。那双黑白分明灵动至极的杏眼看向桌后的知府相公,神情瞧不出喜怒,问道,“既然刘光世在你那,康王和给事中刘子羽便也在吧,有件案子,朕叫他们来西北调查清楚,此次正可以与刘光世之事一起办了。”

  徐徽言心头微动,迟疑了一瞬,“官家,臣并未见到过那位给事中。”恐怕,在金军南侵的过程中,遭遇了不测?

  没见到。只有刘光世和赵构逃出来。赵芫眉头紧锁,那两人都出来了,刘子羽没理由遭遇不测。当初派刘子羽跟随赵构一起,正是看中这个年轻人不但学问好,更是六艺俱全,在兵法上有独特见解。她当时已有让刘子羽替掉刘光世在西北的位置的打算。

  。

  她怀疑刘子羽的死有蹊跷,可现在当事人都不在,怀疑始终只是怀疑。

  待赵官家雷风厉行,当即摆驾京兆府,提审刘光世。徐徽言才知道,赵官家竟然早就有查办刘光世的打算,康王和刘子羽皆身负稽查之责。既是如此,那么身为查案钦差的刘子羽的死,恐怕真的不简单。

  徐徽言在心中暗哂,今日之前他还担忧自己会因刘光世而被问罪,现在反而是刘光世要完蛋。

  天子的仪驾从咸阳转移到京兆府。京兆府的百姓们人人夹道相迎,欢呼着打跑了金军的赵官家的尊号,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当今大宋官家的容貌。

  传闻中的,充满传奇色彩的,帝姬上位的新官家,似乎知晓大家的心意,手底下的禁军并未驱散人群,也没有躲在轿子里,而是和其他将领士兵一样,骑着战马入城,其后高高飘扬着战旗和龙纛,气势更显英武不凡。

  百姓们兴奋地挥舞手臂高呼“官家万岁。”

  而那骑着黑色战马的身着红服的官家,也对他们挥手,红唇微张,似乎说了什么话。但挤在人群里的人们听不清,急忙去问前头的人。前排的老百姓愣愣的说了句‘官家说,大家抗金辛苦了’,随即便爆发出更强烈的欢呼雀跃声。

  官家体恤百姓抗金艰辛,明明官家她自己也辛苦啊!真是个好官家!

  赵构正蒙着头大睡时,被子忽然被人掀了出去,他从床上弹跳起来,“啊!是不是金人打进来了!?”

  

第89章 立斩无赦!

  “是我。”赵芫挑眉冷笑。

  本以为赵构会做贼心虚,谁知竟一副见到了救星的模样,直接双膝跪在床沿,抓着赵芫的袖子哭泣起来,“十……官家,你终于来了!他们,他们都死了!”

  看到赵老九鼻涕眼泪都出来,赵芫嫌弃地一巴掌把人抽到一边儿去哭,拿出手帕擦手,问他,“谁死了?”

  赵构哭的更加伤心了,“刘午为给我开路,数百骑兵都被金军包围了。”

  “先别哭,”赵官家冷酷无情,“朕问你,你逃离时,刘子羽在哪。”

  刘子羽?听到这个名字,赵构明显愣住,似乎想了半天,终是摇摇脑袋,“金军开始攻城之后,就再没见到过刘相公。”他瞪着眼睛,“难道…!”

  赵芫眯起眼睛。

  赵构:“他比我还先逃出绥德府!?”说完,他就见赵芫的脸色阴沉下来,连忙抿住嘴巴,难道不是这样?

  赵官家的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拳头很痒,想揍人!

  “不,不是,我想到了!想到了!”生死攸关之际,赵构赶忙大喊道,“金军攻城之前,刘相公已收集到其贪赃枉法的证据!肯定是刘光世趁金人攻城,谋害了刘相公!”这一刻,赵构的脑回路以超高速度运转,如果是他,他肯定也会杀人灭口!所以就是刘光世干的!赵构真相了!

  当日城破,刘午等禁军为了保护康王不被金人掳走,第一时间就保护他出城,却是被刘光世带着一屁股的追兵赶上。刘光世大义凛然地高呼保护康王,结果裹挟了赵构,丢下大批宋军断后,逃得飞快。

  “朕也认为子羽的死和刘光世有干系,不过尚无证据。所以先来找你康王。”赵芫挑眉,目光别有深意,“你是朕的皇城司干当使,审理刘光世当由你出马。”

  赵构本想说自己身心受到严重伤害,需要回京休养,结果眼睛一对上赵芫的,就打了个哆嗦,那双黑白分明水光潋滟的漂亮眼眸里杀气弥漫,当即说:“官家,此案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什么任务?当然是弄死刘光世的任务,赵构自觉接收到了赵芫从眼睛里发布的任务信息。不接任务也会死掉的那种任务。

  “九郎,朕在府衙等你好消息。”亲切地拍拍赵老九哆嗦的肩,她灿然笑道。

  刘光世弃城有罪,却有护送康王之功。

  康王赵构亲自督办、揭发其罪,京城的老顽固们大约只能发帖子大骂康王不讲道义。不过统领皇城司的他,多这一顶帽子也不多。

  刘光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金人退兵后,康王竟会亲自来审办自己。

  当赵构领着几名临时拼凑来的皇城司使来到京兆府牢狱里,将原本在牢房里好吃好喝的刘光世绑起来时,刘光世大骇:“康王殿下,为何恩将仇报?臣在万军之中将您一路护送至此啊。”

  赵构拢着手,扬扬下巴,他身边的使者立刻上前堵住了刘光世叫嚣的嘴巴,然后二话不说,挥鞭抽打他。

  这么多年来,刘光世深处高位、养尊处优,打仗都不用*亲自上阵,哪儿经历过这个,顿时鬼哭狼嚎起来,嘴巴却被堵住,只能听见其凄惨的‘呜呜呜’声。

  使者打出了一身汗,眼见刘光世浑身哆嗦个不停,火候差不多了,收手退到赵构身后。

  皇城司办事就是如此,铁了心要办的,必定没好果子吃。审问犯人,先给顿排头吃足,才好问话。

  此时的赵构和在赵官家面前,就完全不一样了,嘴角拉扯,露出个森冷邪恶的笑容,“刘光世,说说你勾结西夏,勾连金国的事儿吧。” ???刘光世大呼冤枉,并高喊着自己要见官家。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赵构霸气甩手,两边的使者继续上前鞭笞。

  又是一顿排头,打得刘光世鬼哭狼嚎,但就是咬死了不曾勾结西夏、金国。

  “拉他出来。”

  赵构胸有成竹,走到牢房外头,只见外面的刑拘上捆缚着的正是刘光世的军事和心腹下属。审案的赵构,只觉得自己那被金人下破的胆子得到了重新生长发育,看着这群被他押解用刑的贪官污吏,自信心无限膨胀。

  被押解出来的刘光世眼见形状凄惨的下属,顿时暗叫不好,果然赵构下令将他绑在其中一个刑具上。

  ……

  令人意外的是,并没有费多长时间,赵构就将罪证送了上来,全部签字画押供认不讳。案件中的细节证据丰满,前后呼应、环环相扣,皆没有错漏之处。赵芫取过证词,看来赵老九,当真适合皇城司的活计。

  “官家,你没瞧见刘光世一开始那不可一世的样子,笃定自己功高盖主,根本不招!”赵构凑在旁边,尚且英俊的脸上浮现贱兮兮的谄媚,给自己贴金,“还好我机灵,先行审问了他的身边人。旁人都招供了,刘光世见罪行彻底败露,才终于松嘴承认。我看这厮罪大恶极、毫无悔意,就该严办他!明正典刑!”

  证词上,竟是连当年刘光世抢夺韩世忠平判方腊功劳的事都记上了。除了抢夺下属功劳,更难看,更严重的数不胜数。欺压良民、兼并土地什么的属于常态。还有吃空饷、克扣军饷,公器私用使军队为自己经商,勾结铸钱监挪用铜钱,贿赂勾结西夏、假冒军功。金军攻城时,刘光世严重怠战。并令手下将领杀死了前来督战的钦差给事中刘子羽。林林总总加起来,总共罗列出了十大罪状。

  “刘光世的军师招供说,因为刘相公掌握了他们大量的贪赃枉法的罪证,刘大将军便一不做二不休,趁金人来攻,杀了刘子羽,神不知鬼不觉栽赃到金军头上。”赵构说这话时,牙咬的咯吱作响,气愤无比。干刘光世他爷爷的,当时主要负责查案的是刘子羽。若他赵构也一起掌握了罪证,刘光世是不是还要让他‘死在金军攻城’里啊!简直太无法无天,太可怕了!

  侧立在旁的吴俞神情惊诧,想不到盛名在外的刘大将军私底下竟如此胆大包天,同时心中揣摩着官家打算怎么处置此案。

  如同隐形人的徐徽言心说,刘光世必死无疑。

  怎么处置?刘光世的罪行够他死十次的!看完所有证词,赵芫闭目思索片刻,冷然有了决断。

  招供的当日,京兆府城中便有衙役张贴告示,宣读永兴军路镇抚使刘光世的罪行,以及审判结果。刘光世及其党羽共十三人,于京兆府城门外施行腰斩;西北铸钱监提点刘蒙、邓邵密等共三十九人,判斩首。

  一次判死如此多的官员,实在罕见,许多京兆府周边城镇的文人和百姓听闻后纷纷跑来观刑。

  刘光世直到被拉上刑场时,依旧不相信官家会处死他。大宋的官员,谁不经商?谁没贪污过?即使获罪了,不都是罢黜了事?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却是腰斩的结局?!

  刑场摆在京兆府城门外,赵官家及一众官员,就在城头上坐镇督刑,百姓人头攒动几乎将城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刽子手们将刘光世及他的军事和心腹们押上刑台,一字排开。

  “官家!冤枉啊!臣刘光世冤枉!”忽然,被押跪的十几人当中,最富态圆润的中年人挣扎叫喊起来,他奋力甩开刽子手的压制,转身朝城楼的方向大喊,“官家您不能斩我!我抗金啊!”

  “您登基之时立抗金卫国为大宋国策,议降者,斩立决。”刘光世伸长了脖子,想看清被城墙石垛遮掩住的年少官家,最后的吼声急切得几乎破裂,“刘光世不曾议降,不曾降金!!杀我,天下人不服!”

  “来人,堵上他的嘴!”城门口的监斩台上,康王赵构连忙下令,生怕这人继续胡说八道,动摇民心,影响官家决断。刘光世,在他这里,是非死不可的。

  皇城司使者跳上去塞他的嘴,刘光世慌张地挣扎起来,更加伸直脖子,身体几乎跃出,向城楼上的人呼喊:“都是康王害我!皇城司罗织罪名,屈打成招,倾盆之怨啊——”

  前来围观的百姓和文人士子们见他演得如此逼真,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眼见刘光世临到死前还能挣扎一番,他的军事和下属们纷纷挣扎起来,口中大呼冤枉。

  赵芫坐在城楼之上,冷冷瞧着下方的乱象,不为所动。

  眼看城下百姓的议论声愈来愈多,吴俞轻声:“官家?”

  “今日来观刑的百姓,许多不知刘光世的罪行,恐怕会被其虚伪面目欺骗。”毕竟刘光世的演技确实一流。

  临死了,还能嘴硬。赵芫对不得不对刘光世这种人的脸皮有了新的认知,亦或者,这就是大宋官员们必备的技能?前几个被杀头的,也是这种尿性。

  赵芫微微抬起手指,身侧的吴俞立刻倾身过来,她说:“叫魏无双带五百人下去,大声念刘光世及其党羽招供的供词。都念出来,让京兆府和周边的百姓,全部听见。”

  “今日,刘光世等,立斩无赦。绝无余地!”

  “是!”吴俞快步退下。

  而赵官家赵芫,则起身走到城墙前,单手按在城垛上,叫下方的人看见她的身形,“刘光世,你口口声声抗金卫国,那朕问你,绥德府如何失守?”

  终于等到赵官家给出反应,刘光世圆润的大脸上顿时绽放出侥幸的激动,大声辩解:“金军来势汹汹,十五万大军攻城,绥德府兵力不足以应对,所以才失守!”

  议论中的百姓们纷纷安静下来,倾听这场君臣对峙。

  城楼上少女清朗的声音隐约带着震慑和压迫感,再次响起:“那朕再问,子长堡如何失守?”

  刘光世理直气壮:“子长堡城墙矮小,防守力弱!”

  赵芫继续问:“安塞如何失守?”

  “安塞城墙亦矮小,防守力弱!”

  “青化镇如何失守?”

  “城墙矮小,防守力弱啊!”

  刘光世重复回答,甚至觉得赵官家在绞尽脑汁嚼字眼找麻烦。

  “永平寨如何失守?金明寨如何失守?万安寨如何失守?延川城如何失守?”赵官家砸下一连串的发问,密集而快速,叫刘光世几乎来不及回答,少女的语气显然愈加盛怒,“延安府如何失守!”

  “这么多城镇,两座府城!你刘光世一个都没守住!”赵芫握拳砸在石垛上,衣袖翻飞,“你说,你该不该死!”

  刘光世脸皮涨紫、瞠目结舌,想不到赵官家竟在这挖了坑等他。

  对啊!你一个大将军,永兴军路镇抚使,一座城都没守住?干什么吃的?知道的你是不作为、无能,不知道的都要以为你勾结金人,故意送城给人家。数十万宋人的冤魂在哭嚎啊!围观百姓们义愤填膺起来,甚至有人断言刘光世肯定投敌了!连京兆府本也差点被他送给金人!

  正在此时,数百名天武军忽然从城内而来,分开人群,四面环立,每个人手中都举着张证词,正是刘光世十余人交代出的所有罪行,大声朗读起来。还有天武军专门向人群中的读书人散发这些证据。

  “害!我就说他刘贼卖国吧!”人群里发出震声呼声。“拿铸钱监的铜钱买战功?荒谬至极!闻所未闻!”、“啊!他的部下招供他勾结西夏仁多保忠,屠杀抢掠银川城百姓!岂有此理!”、“阵前饮酒享乐,谋杀钦差大臣?他与金人定也脱不开干系吧……”...

  百姓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愤怒的情绪亦越发高涨,看向刑台上十三人目光简直恨不得亲自手刃一样。刑台上的人不禁缩成一团胆寒不已。

  这个时候,刘光世终于瘫软,涕泪横流地求饶,“求官家饶命!…”然而此时,已无人再听他饶舌,要求行刑的声浪一声高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