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医醉
西夏使者李善庆抵达东京城时,惊诧地四处打量,只见坊间商贩叫卖,行人接踵,竟是繁华不减。他顺着长须,对身边的马夫奇怪地说:“我听闻当初金人攻入东京城,将城中金银财宝、贵族富商全都掳掠北上了。但是今日再见,好像金人之暴行,并未产生影响一般。”
车夫亦从西夏来,早已被东京城里举世罕见的繁华迷得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连连点头称是。
两人架着马车行走在青石砖大道上,左看右看,时常停下来观望新奇的场面,这时,前方忽然传来叫好声。李善庆连忙让车夫将马车驾驶过去。到了近前,就见这里围坐了男女老少许多宋人,中间几个学生打扮的青年人举着印瞒字迹的宣纸高声朗诵着什么。
他仔细听来,发现他们正在大肆议论的,竟然是前段时间的西北战事,而且视角很奇怪……好像执笔者就是指挥战争的将领一样。字里行间仿佛亲眼见到金人如何肆虐,执笔者又是如何计谋巧灭金人的有生力量。
听着听着,李善庆忍不住跳下马车,坐到人群当中,谦卑地问询身前的人,“兄台,你们读的是什么文章?”
他前面的男人转过头来,是个修剪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手里珍惜地捧着一卷报纸,高傲地抬起下巴,“你是外地来的吧,这叫大宋军事报纸!上面的文章是大将军吴玠所投的稿子,乃是西北战役的第一手剖析!”
“不知哪里能买到大宋军事报纸?”李善庆一听吴玠的名号,顿时打起精神,在西北的那几个将领,可都是西夏朝重点关注的人物。
小胡子男连忙将报纸揣好,然后古怪地打量他,说道:“你是哪里人?来东京城做什么?口音有点重啊。”
李善庆嘴角抽了抽,心说你口音也不轻啊,大舌头!
既然被此人防备了,他干脆告别此人,钻进人群中,去找其他人攀谈。半晌后,终于从其中一个百姓手里,高价收购到了一份军事报,李善庆欣喜的小心翼翼捧着,回到马车上观看。
看完后,李善庆不禁感慨,这真是好东西啊,可以详细了解到大宋如今军事上的情况。而且在看到关于西北战事方面文章,他格外专注,企图从中找到有关于西夏的文字,以此推测大宋君臣对待他们国家的态度。
他不知道,刚刚的小胡子中年男人,不久前才做过和他一样的举动。
小胡子男听完百姓们热热闹闹的军事报研讨大会,心满意足地回到驿站里,“我要将这些情报都记录下来,回到高丽向大王禀告啊。”
然后小胡子男便和一路闲逛过来的李善庆眼对上了眼,二人不约而同仰头看向驿站的牌匾,又不约而同仔仔细细上上下下重新打量对面的人,同时在心中发出蔑视的声音:原来是西夏/高丽的使臣!
两人露出相似的微笑,点头致意,然后拢手昂首挺胸踏入驿站大门。
哼!西夏/高丽使臣居然也在这,真是见风使舵的小人啊!
李善庆觉得,自家在大宋赵官家御驾亲征完颜宗望时,提供过帮助,还做了五千匹战马的大生意。这时候,两国修好,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高丽呢?听闻像狗一样逢年过节向金国献媚!没骨头的贱人,他西夏不懈与之为伍!
而这头高丽使者则认为,西夏人当真两面三刀,不可与之交往。毕竟,金国攻打宋国的时候,他们高丽可没在战场上出力帮忙,反而听说西夏和金国达成过同盟。现在却舔着脸派使者来修好,真是好生不要脸!
两人相看两生厌,皆在背后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111章 启航
满心策划谋权篡位的赵佶一安顿下来,就将赵构招到身边,向其爆料所谓衷心于他的老臣名单。
赵构一边认真听一边记录在册,偶尔赵佶停下来喝口水,他就会着急地询问,“还有吗?”于是赵佶就又搜肠刮肚,回忆他当政时的官员。
眼看实在搜刮不出其他的人名来了,赵构孝顺地请他的老父亲安心休养,并命令皇城司使者看住整个宫殿,一应进出都要把持好,“保护”好太上皇。然后在亲爹的感动中,一拍屁股跑路。
大案!这铁定是大案!
赵九郎高兴得连走路都连蹦带跳,他要将这次的事件,办出惊天动地的效果,让官家和文武百官对他的能力刮目相看!
太上皇归朝,许多宣和年间遗留的老臣顿时蠢蠢欲动起来,尤其当官家在庙堂上重新提起了组件商队之事后,心中有鬼的人便按捺不住了。某些隐藏得极深的官员,开始慢慢伸出触角,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周围同类的存在。/
官员们私下里如何私交,赵芫管不着,反正她有会议记录在手,谁在朝堂上结党营私,一目了然。
且在大宋,君臣的关系不似宋以后那般等级森严,端看臣面见她时,除了祭祀等重大场面,皆无需下跪,草民面见她时,亦是如此。元代之前,臣不必自称奴,民不必自称贱。毕竟,奴隶制不存在于中原王朝,只存在于文明发育不良的地区。比如现在的金国,和草原深处尚在茹毛饮血的蒙兀人部落。
这个时候,得到官家宣召的张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抵达了东京城。/
路上他连吃饭都没下过马背,倒是进城后,速度放缓下来,先找个地方睡了半天,然后梳洗干净,换上备好的公服,确认自己风度翩翩神采奕奕了,便去寻了昔日朝中旧识相访。
王时雍没想到宁州留守张俊入京的第一件事竟是来拜访他,他俩过去可没什么交情。只是曾经收过礼物,帮其在朝堂上随意提两句好话罢了。连面都没见过。
但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张留守,王时雍此时的态度却很重视,在侍从的帮助下打理好外观,让自己看着十分英俊了,才匆忙赶到会客厅。
刚刚走进角门,就见到客厅中央的次座上,大马金刀坐着位身形魁梧、相貌不俗的男人,其身着五品红色公服,显然正是未曾蒙面过的那位宁州留守张俊。
王时雍一甩广袖,作出高兴的模样,拱手上前说:“张相公,久闻不如见面,果然器宇不凡,令我好生惭愧啊。”
“哪里哪里!”还没扭头见到来人,张俊就飞快地起身更加恭谨地拱手见礼,“王相公倒是见面如闻名,当真文如其人、高人雅士,某自惭形秽矣。”高大的身形弯下来本是低下的姿态,在张俊身上却显出几分潇洒,没有半点畏缩之气,连尬吹都无比真诚。
说完,张俊从袖中取出个体积不大的锦盒,很自然地说,“初次拜访,没来得及递交名帖,伯英深感惭愧,小小心意望相公不弃。”
如此熟稔的‘礼仪’,正中了王时雍的小心脏,脸上的笑容真实几分,叫人将礼盒手下,连忙请他落座。
原本武官在他们当中自是低人一等,不受待见,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当今官家行伍出身,又以御驾亲征挫败敌国,武将的地位无形中便提高上来,即使还有文官冥顽不灵,始终瞧不起武夫。可如王时雍这般善于察色钻营的人,则已经悄然转变态度。
张俊此人身居宁州留守之位,手底下实打实率领着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绝对是需要拉拢的对象之一。
当然,王时雍最想拉拢的是官家身边那几位军功斐然的大将,可人都是官家的心腹爱将,地位超然,拉拢的人多了去,哪有他王时雍的份。
两人就着莫须有的交情攀谈起来,张俊是为了打听如今中枢情况来的,说话间便看似无意间问起朝中可发生过什么大事,官家心情如何。
王时雍顿时明白,这就是张俊来此拜访他的目的,暗赞好聪明的人,两人今日既然有了交情,他也不藏着捻着,将官家这段时间办的惊天动地的大事都讲了一遍,尤其把尚书左丞因为报纸之事被罢黜出京着重点出来。
言语间,虽然极力掩饰住,却依然被张俊听出来这位王相公对当今官家的几分怨念,张俊浓眉一挑,心说此人不可深交,嘴上应承吹捧着,心眼则转了九曲十八弯,他思索揣测着像王御史这样的文官,如今在朝中还有多少。
他与中枢这些坐于庙堂之上的文官不一样,他上过战场。对当今官家御驾亲征,灭金国十五万大军、深入西夏腹地千里取金国二太子人头,等辉煌战绩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
在中枢的这些迟钝的文官眼里,恐怕战胜的只是个数字,所以尚且保持着过去的傲气,仍想着如何与新官家掰扯夺权,企图从新官家的手里窃取权势利益。将赵芫当做了和过去的赵家官家一样的人对待。
太迟钝了!
张俊嗤笑不已,不过这样高级官员越多越好,总有一天,官家会肃清朝堂,到时候空出来的位置,必定能有他张俊一席!他对自己的能力抱有百分之两百的信心!
张俊自诩领兵作战之能不亚于如今声名赫赫的岳飞、韩世忠,而且他自信,自己的政治才能,比官家身边那几个毛头小子更高超,更符合赵官家的心意。
他缺乏的,不过是个近距离接触官家、进入官家视野的机会。
从殿中御史王时雍这里得知中枢如今大致情况后,张俊心里底气十足,官家召他入京,机会到眼前了!
重用是真的,只不过赵芫给予的重用,和张俊想的完全不同,甚至南辕北辙。
启用张俊负责对外商贸的决定确认后,赵芫对张俊此人,便做了更加详细的调查。
爱财如命,善于钻营,公器私用,照理说,这是她最讨厌的官员类型。只不过身处的位置不同了,她才看清了,要治理庞大的国家,一味要求所有的官吏都和理想中的治国工具一样,也是不切实际的妄念。
像张俊这样的,私心重,但能力强的官员,一旦被收服,就是一柄极好用的工具。
其实,大多数的官员都是如此,并非不会办事,而是为了谋取私利,只办坏事而已。
如何使用这部分官员,而达到利国利民的目的,端看为人君者自身的智慧和能力。
谋略为智慧,用兵为能力。有善于使用人才的智慧还不够,必须同时拥有绝对的军队领导能力。
大宋百年来,不是没有出过有智慧有理想抱负的君主。如仁宗赵祯、神宗赵顼,智慧有余,而武力不足。若如仁宗时还好,顺势为之,矛盾没有被放在台面上,便安安稳稳过去了。但到了神宗时,神宗有改制变革的抱负,有溯本清源的理想,意图挽大厦于将倾之前,但缺乏武力上的绝对统治力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顺从他的臣子一旦联合起来与之对抗,他的政令就无法实施,即使实施下去,也被歪曲得面目全非,与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
而空有绝对的军队领导力,智慧不足者,也会打出GG的结局,成为‘穷兵黩武’‘败坏国家’的反面教材。
左手文,右手武,左右手缺一不可。但左右手都能用的君主,实在少之又少,宋立国至今九位帝王,也就赵匡胤一个称得上智勇双全。后头的皇帝哪个不是因为自己武力值不够,反而害怕武将夺权,重文抑武,不断降低军队战斗力的。可见脑子和武力真的缺一不可。
赵芫的武力值显然是很够的,几场大胜下来,对国家暴力机构的掌控力达到了满值水平。也因此,她登基以来所做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得以顺利的执行下去。而政令是时候得到的反馈是否正向,就是考研君主智慧的时候了。政令是好是坏,真正执行下去的政令是好是坏,都仰赖于领导者用人的智慧。
在朝会之前,张俊便提前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赵官家。
为了展示自己片刻不敢耽搁飞奔到京城来的忠诚之心,离开王时雍府邸的张俊,立刻就投递奏疏向赵芫问安,臣张俊思念官家,日夜兼程饭都没吃,一路疾驰入京巴拉巴拉。本意是谄媚拍马一番,给官家留个好印象。
想不到,宫中立刻给了回复,让他入宫觐见。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要知道张俊并非中枢大员,也非赵官家的心腹,要在朝会之外的时间地点面见官家,是很难的。
而官家召见他,不论是一时兴起,还是另有其他打算,张俊都暗自决定,必须抓住机会,进入官家的阵营里头。
见到王时雍,他可搞清楚了,朝堂中依旧分派分营,依旧有人站在官家的对立面。这就是个向上爬的机会。
张俊跟随殿前司侍卫,大踏步穿行在后宫当中,过程中目光将四面的景象收入眼中,宫人们恪守岗位,没有胡乱走动的。他心里初步有了成算,等进到议事堂,刚看到前方背对着门方向的身影,张俊便两步站定恭敬地作揖拜见官家。
“张相公来了,坐。”赵官家的声音果然如想象中一样的年轻,不过和以往听过的少女软糯温柔不同,字字如钉,透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感。
内饰官将椅子搬来放在书桌右边下首的位置。
“多谢官家!”张俊咧嘴道谢,整理好衣摆,虚虚坐下,抬眼间书桌后的身影转过了身,面向他露出真容。那是张无论谁瞧了都要称赞一句的好容貌,只不过与面容上镶嵌的一双神光奕奕的沉潭般的眼眸相比,容貌反而落在其次。被这样一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睛盯着,恐怕宵小之人根本无从遁形。
好在,老子行得端坐得正。张俊在心里自我表扬,他张张嘴刚想说些好话,比如汇报下宁州如今的安稳繁荣状况什么的,就被赵芫抬手打住了。
赵官家温和地率先说道:“此回召张相公回京,其实是有件旁人都做不到的差事,唯有交给张相公你,朕才得下心来。”
旁人都做不到的差事!
张俊心念急转,立刻接话:“官家尽管吩咐,臣万死不辞!必达所愿!”
果然,赵官家见他包揽的如此干脆利落,神色顿时亲切许多,不知是不是他的错绝,感觉他和官家的距离都仿佛比初进门时近了许多。
“朕欲以朝廷的名义开设两路国际商道,一路在明,一路在暗。”既然人已经答应下来,赵芫便敞开来说,“国朝经商者众多,其收益却被豪强富绅收入囊中,朝廷只能通过税费的手段充盈国库,但朕心里清楚,国朝税费十之八九都由百姓所缴纳支撑,真正有钱的富绅却以诸多阴私手段偷税漏税。现在国库空虚,朕实在不愿意继续以民脂民膏填补国库窟窿。”
说到这,张俊已然目瞪口呆,都不用深思,便已明白,自己的那点事儿肯定早已被官家查的一清二楚。否则中枢人才济济,官家何必专程调一个素未蒙面的武将过来。
“官家圣明,臣在经商之道上小有心得,愿为官家差使。”他起身直接接下了官家递过来的担子。不管是什么差事,大的小的,他都要接。后退一步,今日他或许能推脱掩饰回去宁州,却必定埋下祸患的种子。反倒是揽下差事,办好了,昨日种种便如同烟消云散,明日官家身侧心腹之席位,说不得能多出一席。
不就是去经商吗!为了登上通天云梯,他张俊舍得下脸面!
赵芫算是明白,此人为何能在完颜构和秦桧的阵营里混得风生水起。既然张俊二话不说包揽下差事,赵芫也不再委婉,直接道:“朕希望你能做到,金人所穿所用皆为宋品,夏人所穿所用皆为宋品,吐蕃诸部所穿所用皆为宋品,蒙兀室韦所穿所用皆为宋品,若此事达成,张相公可位列三公矣。”
张俊沉默半晌,目光灼灼,“官家所愿,只在改变诸国穿用之上吗?”
“朕要改变的不仅仅在于衣食住行,而在于这里。”赵芫笑了,伸手点了点额头,“朕要边塞胡人多养牛羊,与中原换取衣食,朕要胡人不必颠沛流离就能吃饱肚子,朕要胡人摒弃野蛮的奴隶制,向往中原之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朕要他们都成为汉室子民。”
“这不可能!”张俊脱口而出,虽然赵官家言论之震撼力,几乎叫他神魂颠倒,但后面这几点,他认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达成的,“官家,蛮夷之所以称之蛮夷,正在于其无法教化的特性,古往今来,无数血淋淋的例子就记载在史书当中,五胡乱华,中州陆沉,安史之乱,犹在眼前!给予他们足够的粮食,只会养出更多的敌人!”
张俊本以为官家所欲,不过是通过经济手段,侧面控制敌国的兴衰。可赵官家竟还说什么胡人也能成为汉室子民的胡话,简直……简直闻所未闻!
“张相公尽管去做便是,朕只是提出这一畅想。能否做到,且看来日。”赵芫淡定笑道。仿佛她刚刚并没有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语。
不可能的,不可能做到。张俊揣着满肚子的茫然混乱,离开皇宫。
翌日朝会上,*赵芫果然颁布了海陆商贸的相关政令,各地皆设置官行,定期采购不同品级的商品,以及出售来自国外的商品。这些官行同时担负着调控物价的责任,避免本地豪绅恶意囤积或抛售粮食商品,使百姓民不聊生。
原本的宁州留守张俊,被调职到开封当了个小小的官行行长。看在旁人眼中,明显是被降职了,下朝时,王时雍忍不住前去慰问,表示自己也没得到消息,否则一定会为他周旋的。
张俊不可置否,倒是十分洒脱地说自己在任何地方都能干出一番事业,迟早要回中枢来。
王时雍暗中嗤笑,都被打发去基层经商了,还有什么机会回到中枢。这所谓的官行,甚至与户部互不隶属,根本是官家为了弥补国库的窟窿,临时用来敛财的工具罢了。
整个朝堂,谁还不知官家打仗将国库打空了呢。
第112章 诸国来朝
宋宣武二年,九月丁未,时值金天会六年,宋金两国于檀州进行和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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