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凶残 第86章

作者:巫医醉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爽文 轻松 穿越重生

  “官家,司马相公是说只要人人都守规矩,国家就能长久兴盛呢。”朱娘眨眨眼,讨巧地说。

  司马光为这段阐述:上层指挥下层就好像人的心腹控制四肢行动,树木的根和干支配枝和叶。下层服饰上层就好像人的四肢护卫心腹,树木的枝叶遮护根和干,这样才能上下层互相保护,从而使国家得到长治久安。

  很好地为第一段为什么要维护阶级严格的划分做出了解答,为,国家长治久安。

  朱娘自小读的书中智慧无外乎尽皆如此,做出如此回答也就不奇怪了。

  就算,她心中有不一样的看法,也不会说出来给官家听的。

  官家身为官家,想听的当然就是司马光所说的这些话。

  朱娘自觉回答的万无一失,正期待着官家给出正面的回应,却不想她家官家似笑非笑,神情不似赞同。

  她心中不由的一惊,难道自己在官家面前失去了分寸?揣度错了圣意吗?这虽是个小问题,可在朱娘看来却是致命的,连忙使劲思考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司马光说的这几句话,恨不得从字里行间搜刮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不一样?

  不一样!

  官家不认同,说明她不能顺着看司马光这段话,她得反着看。

  终于,朱娘低呼一声,看明白了。

  但看明白了的朱娘,却不敢再回答官家的问话,而是低声承认自己愚钝,看不懂其中深意。

  赵芫抬手,让她回到自己的位置。

  朱娘胆战心惊地回去打扇子,鬓角却悄然流出了汗珠。天子必须维护礼教,国家才能长治久安。反过来看,则是在威胁天子,若不维护礼教天子便不是天子,国家也不是天子的国家了。

  礼部,为何单独献上这部书?

  意欲何为?

  这是一场,正在进行当中的政治斗争啊。

  朱娘和献书的人都认为官家一定很在乎这隐含的威胁,一个想当明君的官家看到这样的名臣劝诫,为了国家长治久安,定会好好遵循礼教规则,而一个想当昏君的官家看到这样的名臣劝诫,为了保护帝王的绝对权势,也必然更加维护礼教的存在。

  而当今官家身为女子,先已违背了礼教,若不悬崖勒马,下场就在资治通鉴的这段话当中了。

  可他们谁都不知道,赵芫其实不在乎,因为她见到过没有阶级和地位区分的世界,国依旧是那个国,文明依旧是那个文明。天子与世家贵族的存在从不是国家是否长治久安的必选项。

  谁能想到呢?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会不在乎自己当不当皇帝,皇位能不能传承下去。从未见过新世界的人,想都不敢这么想。

  所以,这本被特殊献上的书,又被还回去了,并且礼部尚书还得到了一句圣喻,赵官家曰:

  “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一句没头没尾的圣喻直接给礼部尚书的脑子干懵了,什么个意思?谁从百姓中来,谁又到百姓中去?官家为何特地说这么一句话?其中必有深意。

  从百姓中来,他礼部尚书肯定不是从百姓中来的,他家乃含山世家,几代为官。若一定要论,也是他爷爷的爷爷从百姓中来的。

  到百姓中去,礼部尚书打了个激灵,官家这是在威胁他,可以随时使他变回贱民之身!

  礼部尚书深深的恶寒了,要不要赌官家罢免他后,还会重新任用他?

  他找来的盟友们,在研究完这句话后,同样深感寒意。

  “李纲相公说的有理,国朝现在最终要的事乃是充盈国库,其他的皆可以暂且搁置。”

  “正是,我看不如交给底下人去与那李清照对峙罢。相信文采上,我等的学生不会输给一介女流。”

  “有理!有理!” 。

  于是,一场没有硝烟,甚至没有对骂的战争,在朝堂之外,在报纸之上,轰轰烈烈地开启了。

  一开始,只是不明事情真相的士人学子们在报纸‘何为人哉’的题目下作答,而后投递到中央科学院里去。

  随着下半月的报纸有选择性的刊登了数篇针对此题的政论解答出来,皆将‘人’的概念解析到了男女老幼尽为人的程度,礼部尚书等官员终于坐不住了,他们不傻,看得出来李清照这是在人为为她自己的学说造势,一旦追随的人变多,那么想将她的歪理邪说按下去可就费功夫了!

  礼部尚书亲自收集各家学生和官员们的文章,派人送达中央科学院,请求刊登。

  数百篇好文章,若能刊登一两篇,便可将李清照的歪理打回去。

  若她利用职权,全数筛掉,*哼,便是亲自将把柄送进他们手里。

  果然不出礼部尚书所料,紧接着一期的报纸,刊登上了反驳的文章。 。

  “听说了吗?大宋报刊上打起来了!”

  “听说打的十分激烈,支持‘士则为人’与支持‘生则为人’的文章在同一个版面互相讥讽嘲弄对手!”

  “用词之犀利,若叫我听了,恐怕恨不得当场自刎。”

  “啧啧,骂的太脏了!”

  街头巷尾对这场新颖的文人笔战关注度前所未有的高,毕竟,这可是实时放送给大众看的,比之过去文人之间的骂战可精彩的多。

  议论的人多了,大家便真心讨论起其中的文章。

  实话说,礼部尚书派出的文人,自然笔力了得,将死的说成活的、坏的说成好的不在话下。

  然而和他们对峙的人,亦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这部分文章作者大多为郁郁不得志,但脑子很好使的读书人,现在有个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帮他们打出名气。那么,无论如何,都必须打赢这场战争了!

  你从道德层面驳斥我破坏国家长治久安,我就从道德层面抨击你自私自利权欲熏天,害怕有才能的人展露才华,将尸位素餐的你顶替下来。

  你从‘士’智慧高于其他阶层的人来论证‘士’才是国家之根本,我就从古今之腐败的邪恶士大夫们的实例来讥讽你以偏概全。

  你射一箭,我必还你两箭!

  双方很快打出了真火,拉扯亲朋加入阵营,开拓战场。

  对谁才是‘人’、才是国家根本的辩论声音沸反盈天,连遥远的邻国都开始围观起来这场声势浩大的笔杆子战争。 。

  阴暗的书房里,几个从金国回来的臣子聚在一起。

  梅执礼说:“瞧瞧东京城的乱象,真不堪入目。当今官家实不为人君,我看,是时候行动起来了!”

  其中一人应声道:“腊月十八这日,宫中举办宴席,最是方便我们的人混入其中。”

  “那便请康王殿下安排皇城司的侍卫混入皇宫,太上皇的侍卫会策应他们的。”

  “一旦事成,便立即推举康王登基!不可让在外的武将有反应的时机。”

  “届时,我等从龙之功,当位列三公矣!”

  一群人说着忍不住大笑起来互相恭维对方即将位极人臣。

  ………………

  

第116章 过渡

  报纸上的‘人’本、‘国’本之争,愈演愈烈,卷入其中的名士人数每日都在增加。这场‘战争’几乎将全国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偏远地区的报纸价格甚至被炒作到不断飙升,甚至因此衍生出了报纸倒爷此类新职业,专门从东京城抢购报纸,倒卖到偏远的各大州城,一份报纸的身价翻出百倍。

  更别说,那些走私到周边小国售卖的商贩,赚取的利润翻上千翻都有世家贵族抢着买入。

  最妙的是,报纸这东西,它每个月都出新的,一期内容比一期内容劲爆!买到它的有钱的读书人看来,那是一期都不能断。断了一期,可就错过了重点!

  这不是巧了,更方便了倒卖的商人进行价格操纵,只要说运输过程中一部分报纸损毁了,那么缺少的这部分,自有人争相出高价‘竞拍’。

  作为有‘后台’的商队,张俊第一个嗅到了商机。

  旁的商人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人力、物力抢购报纸,张俊却不必,他有官家号令,只和印刷厂子打声招呼,每月的报纸自会为他挪出一份,专门秘密运送到官行里头,随着各种货物,销往各国。

  且说,文人们的笔杆子战争虽是进入了白热化,但因为战场严格限定在了每月两期的报纸之上,一时间,现实当中竟然平和了许多。

  朝廷中经济运作的部分,赵芫已经做了安排,交由李纲、韩离素等人进行决策执行。

  于是,忙碌了许久的赵官家终于空出闲来,着眼对金的事务。

  小郭老师一直在暗中关注金国朝堂动向,传递回来不少值得深究的消息。

  金国朝廷如今风雨飘摇,派系之争难以处理,若再不寻个出口,便要于内部暴雷了。

  此时趁着宋金议和,完颜兀术领兵西下,赵芫一瞧就知道,金国将矛盾出口放在了攻打西夏上头。

  这倒是给了她提了个醒,金国如今的局势正是从内部暴雷的好时机,而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旦完颜兀术凯旋,便能稳定金人各部人心,金国的朝堂纷争即刻趋于平衡。

  与之对比,东京城里一群落魄的文官磨磨唧唧策划的逼宫实在可以搁置到一边去了。

  自从卧底在反贼团伙当中后,赵构那叫一个兢兢业业,生怕收网时少抓一个贼。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官家竟然在这个时候离开东京城了?

  只叫他与几位宰执一同处理此事。

  不,不,这可是造反的大事,为什么官家仿佛浑不在意,就这么随意的随便的全权交给了他?

  赵构惶恐极了!

  难道官家在试探他?

  。

  自从金军退兵,朝廷开设陆上官行,原来损坏的官道又修缮完好了,甚至还在扩建。

  现在,商队走在宽敞的官道上,时不时就能望见正在修建的岔路部分。

  “唉,也不知是哪个提出来大修官道的事,缺德冒烟噢!”长了把花白色络腮胡子的商队老管事骑行在车队边上,看到修路便要骂上一句。

  官道修的好,跑商时间短,次数多,随性的护卫赚的更多,商队高兴还来不及,像管事这样明目张胆叫骂的,就显得很是突兀了,跟在他身旁的年轻小护卫听的次数多了,终究忍不住开口:“朝廷修缮官道,日后咱们跑商更快,马蹄也不容易烂掉,怎么单就您不高兴呢?”

  老管事高高的抬起长满络腮胡子的下巴,用斜视的目光盯着岔路上监工的衙役们,不屑地说:“你当是好事,天寒地冻被征出来服苦徭的人可是遭老罪了!”

  小护卫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话了。徭役这种事,天生就有,年年有,代代有,天经地义,若不想服徭役,花钱赎了便是,他的家中便不必一直服徭役的。

  “都说当今官家是个英雄,是个大好的皇帝,可是才登基不满两年就劳民来修路。官人们整日坐在家里等着买报纸看,连门外入了冬飞了雪都不知道。”老管事从怀里掏出酒葫芦闷了一大口,嗤笑不已的嘀嘀咕咕。

  他或许是喝醉了,口不择言起来,将小护卫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劝他少喝点,仔细赶路。

  老管事却不听他的,指着修路的地方大骂劳民伤财。

  车队的后方,坠着几架休息用的马车,此时,其中一辆群青布帘子的马车里伸出个脑袋来,头发胡须打理得干干净净,剑眉虎目,神采昂然,端是一颗大好的英俊头颅,正是负责官行的张俊。张俊耳朵尖,听见风力传来的骂声,立即招手叫心腹田师中去处理掉麻烦,别叨扰了贵客。

  马背上极力俯身听从吩咐的中年汉子闻言,眼珠子朝张俊按住的车帘子缝儿里钻,嘴里听训道:“您放心,我这就把捣乱跑商的抓住,绝不允许有人影响咱们商队的行程!”

  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大,他说话的声调拔的很高。

  见田师中眼珠子还在钻,张俊从帘子里伸出条胳膊,兜头给了他一个大逼斗,“让你去办事,废什么话!现在连办事都不明白了?你不办事,老子手底下有的是人办事!”草,装什么贤臣呢。

  田师中连滚带爬地跑了,张俊赶忙缩进车里,又换了副表情,对车内闭目养神的另一人轻声说道外头出了点小问题,已经派人去解决掉了。

  马车里,不止坐了这位官行总管,还坐着令一身形瘦削的人影。能教张俊如此小心谨慎的,当然唯有最顶头的那位——赵官家赵芫。

  人人都当赵官家如今坐在龙椅里头,在东京城里,吃香喝辣同时操劳着声势浩大的学说之争。却没几个人知道,赵官家早就带着一队人马从东京城溜达出来,混迹在官行商队里,朝着金国的方向前进。大事的方向定下来,自有能人为官家分忧解难,赵芫便也不拘着自己一定要坐在那儿当个大佛,或是大事小事具都揽在手里。优秀的下属,正是需被要使用起来发挥他们的才能。

  张俊说完,悄悄抬起眼角去瞧赵芫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