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黎江雪终于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声:“神官打牌,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是输急了眼,有些人要不要跑回去告状啊?”
说罢,假装眼花,故意打错一张。
唐止立马揪住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手里的牌一通狂甩,跳起来高喊:“少主输了!少主输了!你也有今天,可不许躲!”
一边喊,一边摸出纸条,就往她脑门上拍。
只是手伸到面前,被黎江雪一把捉住手腕。
“你干什么?”他噘着嘴,“轮到你了,不能耍赖的!”
黎江雪不顾他挣扎,将他的手拽下来,掰开。掌心一张黄纸,上面的符文繁复,一目了然。
“少,少主……”面前人声音都矮了几头,忐忑不安。
她只笑笑,“年纪不大,眼神不好。下回看准点,可别拿着昏睡符往人身上贴,要不然,可没人陪你玩牌了。”
说着,扫一眼桌边不动如钟,仿佛此事与他无关的人。
“走了走了,不打了,我要睡了。”
不料,刚走出没几步,却只觉得后颈猛地一疼,眼冒金星。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刚才対他,还是太客气了。
……
黎江雪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坐起来,扒着窗户看了看,外面是白天,太阳已经西斜。
她竟然睡了将近一天一夜。
这一击,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她动了动脖子。除了后颈还有些迟钝,身体的其余地方,皆无异样,并没有发生……先前在暗室里的那种事情。
全身舒适通泰,灵气运行顺畅,令人神清气爽。
应当是有人趁她昏迷的时候,用灵力替她推行过经脉。
她忍不住捏着眉心,长叹了一声。知道月圆之夜必不太平,她一早就做足了准备,千防万防,没想到别人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虽然至今也不知道,他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就不肯选用另一种手段呢?明明那一种,対他自己的损害更小,她也……又不是没得商量。
她心往上一提,也顾不上骂他,急急忙忙地出去找人。
跑到走廊上时,正撞上唐止。
他手上端着一个空碗,里面还残留着药味。见了她,一缩脖子,像是很怕她为昨晚的事,要教训他。
黎江雪拿手点着他的鼻尖,咬牙,“人呢?”
“啊?”
“我问你,那个混蛋呢?”
“呃,在,在房里呢。”
他紧张地咽着唾沫,刚想认错,就见她一阵风似的跑远了。他望着她的背影,挠着头,有些回不过神来。
苍狗从栏杆上,迈着猫步过来,不由分说给他后脑上来了一下,看着他跳脚呼痛,幽幽地翻了个白眼。
……
神官的房间,在二楼南面,她当初特意留的,是整座宅子里最温暖的一间。
黎江雪刚走到门边,就听见里面咳得撕心裂肺,经久不息。隔着门板,也直往人的耳朵里钻,惹得人满心烦躁。
她皱紧了眉头,推门进去,咳嗽声一滞,像是硬生生强忍下去。
她听见有人哑声问:“黎姑娘来做什么?”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喘息,像是一说话,便牵动着肺腑间疼痛。
她脸板得厉害,大步进去,“自然是来算账。”
床上的人既动不了,也拦不住她,只能任由她走近。他终于脱去了那身招人厌的黑袍,只穿一身中衣,缩在被子里,墨发垂落在胸前,是久违的安静乖顺。
只是到了这个份上,脸上还固执地戴着黄金面具,一刻也不肯摘。
这个架势,像是要戴到棺材里似的。
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听见她心里骂他,他只是扫了自己身上一眼,唇边露出苦笑。
“昨夜是我不対,输得急了,一时难以自控,打伤了你。”他淡淡道,“如今我的样子,也必不能还手。你若想要报复,无须有所顾虑。”
这副说谎也云淡风轻的样子,可真是从来不改。
黎江雪咬紧牙关,冷哼了一声,“神官大人说笑了,别人能下黑手,我可不敢。要不然,人家回神庙告我一状,我是吃不了兜着走。”
眼前的人扬了扬唇角,像是有些想笑,却立刻又化成了几声咳。
他捂着心口,气息弱得厉害,显然身上带着极大的伤。
黎江雪在袖子底下暗暗掐着自己的手,才没有扶他,只是坐到他的床边,忍着气问:“你怎么样了?”
但显然,対方误会了她的意思。
“我修行不精,昨夜暗算姑娘,自己却遭反噬,落得如今这副下场。”他低声道,“你见了,应当能够解气了。”
她越发被气得肺疼,不得不加重语气:“我是问你,身体怎么样。”
这人似乎错愕,抬眼看她,又看看她坐在床边的样子,竟然向床的里侧缩了缩,好像不敢离她太近一样。
“姑娘是在……关心我?”
黎江雪口气硬绷绷的:“不然呢?”
他的眼睛藏在面具后面,看不清里面具体的神色,只能看见微微的湿润。
“神官大人是奉命来监视我的,要是不明不白地,在我这里病死了,你猜神庙会不会找我的麻烦?”
他怔了一小会儿,眼帘重新垂落下去,露出的那小半张脸上,更显苍白。
她心头一颤,顿生不忍,刚想往回说两句软话,他身子却猛地一弯,再度咳起来。
这一咳,咳得从脖颈到脸上,但凡是她能瞧见的地方,全都涨红起来,那是一种虚浮的,病态的嫣红,看着只让人心惊胆战。
他急促地喘息着,紧紧攥着心口,中衣都皱成一团。
黎江雪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急着问:“你没事吧?”
这人的身子全软了,被她抱住时明显地僵了一下,仿佛觉得不妥,却也没力气躲,只是伏在她怀里,不住地发抖。夹杂着隐忍的气喘声,想来是难受得实在厉害,才会如此。
肩膀比从前还更薄了,搂在臂弯里,轻飘飘的,像是怎么都拥不紧似的。
她心知这人,身子从来就没养好过,前不久刚在她眼前受过重伤,昨夜又强行给她输灵力,新伤叠旧伤,能好才是见鬼。
一边在心里骂他乱来,一边就去扯他捂着心口的手,“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却没料到,怀里的人勉强忍过一阵疼,气还没喘匀,便忽地抬手,将她一挡。
“黎姑娘。”他双眼直直望着她,“你这是,想看我的身子吗?”
“……”
黎江雪猛一下热血上头,气得只想把他从怀里扔出去,再也不管他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将那股子火压下去,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我要说是呢?”
“你……”
眼前的人像是万万没料到,她会作这一回答,陡然失语,就看见面具后面,睫毛拼命地发颤。
她在某种诡异的,报复般的快感里,笑容渐渐扩大,“神官大人,也不必太古板了。”
“什么意思?”
“其实这几日相处下来,我觉得,我们也不是非得势同水火不可。你一个男人,身子又这么弱,要我整天対你凶巴巴的,我也于心不忍。”
她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替他揉着心口顺气。只是隔着一件中衣,手上并不那么有数,也不知是碰到了哪儿,只听他唇间嘶的一声,耳根蓦然泛红。
她怔了怔,后知后觉地,喉头微微滑动了一下。
却将错就错,贴在他耳边轻声道:“神官大人,果然可爱。”
怀里的人呼吸纷乱着,眼神很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
“我说,反正也是孤男寡女,既然不得不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如将日子过得有趣味些。”
“我不明白。”
“就如我表姐,和她家师尊,不也很好吗。”
“你……”
这人似乎想从她怀里离开,然而一动,身子又软,伏在她肩上,场面暧昧得不成样子。他像是又羞又气,声音都微微发着抖:“你夫郎的牌位,还在楼下。”
“我是个女子。”
“那又如何?”
“这世上能丧夫而不续弦的女子,可没有几个。”
他紧紧地盯着她,面具后面一双眼睛泛着水光。她只假装没看见。
其实她顾及着他身子,并不敢如何碰他,只是轻轻去扣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掌心画圈。但他好像连这也受不住似的,几息之间,连呼吸都烫了,胸口微微起伏着,既焦急难受,又被她惹得招架不住。
他将下唇咬得一片煞白,忽地轻轻将她一推。
“你……”黎江雪担心他是难受得厉害,险些就要认错了。
他却蓦地出声:“我想喝茶。”
“哦哦,好。”她转身就要去桌上倒。
却听身后人道:“凉了。”
她一扭头,就见他抬头看她,明明被面具遮得严实,却总觉得那双眼睛是泛着红的,还带着气。
“不是想和我过日子吗?连一壶热茶都不愿意煮?”
“……”
她一下没忍住,差点笑出来。
这性子使得,与以往很是不同,从前倒没见他这样作过。大约是戴着张假面,以为别人识不破他,格外肆无忌惮一些。
明明是被使唤了,她心里反而很踏实,声音也放软了些:“好,这就去给你煮,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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