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他那个破烂身子,说他毫不在意都不对,他根本是加倍地在折腾,很多时候,她简直都怀疑,他是抱着一种用完就扔,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让人看着既来气,又心惊胆战。
他要是知道补一补自己的灵核,她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所以,他这样做的理由只可能是……为了她。
那天他一身是血,从门外摔进她怀里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抬手按住额角,一时头疼得厉害。
喻千灯不知道她这些想头,只啧啧有声:“你看你看,没认清他的真面目吧?我劝你啊,回头是岸。”
黎江雪苦笑难言,自己平复了一下心绪,才重新开口:“能不能再问你件事?”
这人就作势嫌弃,“你是把我当说书的了吗?可得给钱啊!”
但还是道:“问吧。”
“上次被追捕的时候,我见到你们从前的掌门了。”
“明鸳?”对面轻哧了一声,“那老东西还没死呢。”
“她说我师尊,曾经去过碎月城,她见到他时似乎十分惊讶。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
对方脸上的惊讶丝毫不少,“不清楚。”
“连你也没听说过吗?”
“哼,你刚才不还被那个神官,弄得五迷三道的吗,这会儿还能想得起来你师尊?”
黎江雪急得戳她腰眼,“你不是号称这些年走南闯北,坊间没有你不懂的事吗?你就别排揎我了,到底知不知道,赶紧的。”
这人一边躲,一边发誓:“没骗你,是真不知道!”
她道:“我只模糊听说过,从前各大门派,每隔一些年头,都要选出修为精纯的男弟子,前往碎月城。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后来再没有了。”
“只选男弟子吗?”
“话是这样传,但你要细问,我也不敢保证。一来时间太久远,我和你师尊虽是同门,都差着辈了。二来么……”
她挠着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在门派里也并没有待太多年,看他们不顺眼,不耐烦跟着他们了。所以这些事,我是真不太清楚。”
黎江雪就轻轻笑起来,“没想到,还能把你给问住了。”
“你问这些是要干什么?”
“没事,就是好奇。多谢你。”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倚在天井边晒太阳。
远处的厨房里,好像是苍狗跳上桌,打翻了什么东西,唐止又追又骂,闹出的动静很大。
她听了一会儿,才道:“过几天,我就要出海了,他们几个都和我同去。家里没人做饭,你和你师尊多担待点。”
身边人扬起脸笑,“这么大的房子,就留给我们了?”
“这话说得,好像我回不来了一样。你盼我点好行吗?”
“行吧,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逢凶化吉,够不够意思?”
“这还差不多。”
黎江雪靠着廊下立柱,伸了个懒腰,“对了,上回我受封时,那个王君赏了我不少钱呢,都在杂物房里,归你了,你拿着用吧。”
这人斜她一眼,“怎么忽然提这个?”
“就是要走了,交待一下。”
“还说我呢,你这话就吉利了?”
“不要就算了。”
“我可没这么说!谁和钱过不去啊?不许反悔,我这就去盘盘我的钱!”
眼看着对方拔腿就跑,冲向杂物房的背影,黎江雪忍不住哈哈大笑。
初见时,她以为喻千灯是真心爱财,为了银子才结交她,后来才知道,这人干的是救助百姓的事,有时还要为门下丧命的弟子,抚恤他们家里,的确是处处缺不了钱。
那些银子,对她自己来说没有大用,不如就给了她。
细想来,认识她的这些日子,没少受她恩惠,无论是神行符,还是灵丹妙药,都价值不菲。就当是还她的情了。
仰头看看照在瓦顶上的太阳,日子就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上船出海的时候。
即便是天幕城倾力而造的船,也无法与陆地上的条件相比。船上的房间并不多,而单是黎江雪,就要占去两间。一间归她与云别尘,另一间由唐止带着苍狗。
她知道,以沐晚风为首,许多修士都在背地里骂她,嘲讽她是要把家当都搬了来。但是骂归骂,他们并不能把她怎样。
她是星涯王亲封的镇海将军,有一张和王女星晓几乎相同的脸。
这个身份,她虽不齿,带给她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譬如此刻,那些修士在吹着海风,盯着船工升帆,她却能在船舱里,给云别尘喂一道甜点心。
“再一口,就一口。”她举着勺子,“知道师尊挑食,但这是驱寒暖身子的,你就当药吃吧。”
眼前人皱着眉,盯着碗中浅黄色的,凝酪状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
“姜撞奶。”
“没听说过。”
“是吧,你去问别人,保管也没听过。这可是你徒弟的独门秘方,轻易不给人做的。”她呼了一口气,小声嘀咕,“做砸了三碗才撞成呢。”
他便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这样麻烦,还做它干什么?”
“师尊还好意思问呢,还不是有些人,又受不了海上风大,又喝不下去姜汤。都做成甜点心了,还和小孩似的,横竖不肯入口。你说这人讨不讨厌?”
“你说我什么?”
“我点师尊的名了吗,师尊怎么上赶着自己领?”
她看着他抿着嘴角,佯装恼怒的样子,就憋不住笑,趁势又塞一勺,“好了,多吃几口,我就不说你。”
“姜汁当真很辣。”
“我都放了好多好多糖了。”
“那也很辣。”
她眼瞅着这人耍小孩脾气,不但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只觉得心里踏实。她师尊竟真的有一天,会像寻常人家的男子一样,愿意让她哄着,为一碗姜撞奶和她讨价还价。
太安分,太乖了,反倒不像真的。
会让人觉得,这份平静好像随时就会从指缝里溜走一样。
好说歹说,将一碗喂得差不多了,她看着这人揉皱的眉眼,转身要替他倒茶。结果发现,壶里的茶水有些凉了。
“我出去换一壶新的。”她起身道。
云别尘倚在床头,轻轻地应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还透着虚。
她就凑过去揽了揽他肩头,“还头晕?”
“已经好些了,到了外海,颠得比之前轻些。”
“你说你,明明自己晕船,还非跟来?”
“怎么,你还能此刻将我赶下去不成?”
这人掀起眼帘,声音懒懒的,神情却有恃无恐,透着两分戏谑。因是在自己房里,不必罩着那身神官的黑袍,领口松松的,露出一小截雪白脖颈。
黎江雪喉头微微滑动了一下,忽然问:“刚才的点心,当真很辣吗?”
他一怔,不解其意,“还能有假?”
“我怎么觉得,不如师尊辣呢。”
“……”
在他陡然要和她算账的眼神里,她一边告饶,一边飞快捧起茶壶,闪身出门。跑出好远一段路,才收起笑容,低低叹息一声。
云别尘究竟为什么来,她是完全猜不到。
他声称,自己明面上还假冒着神官的身份,自然应当处处紧跟着她,行监视之责。她是半点也不信。
她眼瞧着,这人如今骗她,是越来越不认真了,只是敷衍地撒一个谎,反正也知道,她不敢和他计较。
他来,总不可能是因为黏她,舍不得她。如今船到外海,那些修士快要行动了,估计他也该有所动作。她每一天都在脑海里绷紧了弦,小心防备着也就是了。
往好处想,他在她眼皮子底下折腾,总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折腾,让人安心一些。
船舱的上层,是她和那些修士所住,而下层,则关押着被捉来的人。都是身怀光明灵根,被用来寻找月亮的。
天幕城花费这样大的人力物力,满天下地作恶,都只为了这一个目的。
她原本只想去厨房,要一壶热水,但见有修士推推搡搡,将那些人往甲板上带,便多留了一个心眼,一声不吭地跟上去。
到甲板口上时,正听见前面有人在争吵。
一个道:“我以为,此处并不值得搜寻。方才放出去的灯珠就一无所获,那些光明灵根也得来不易,何必白白浪费?”
另一个反唇相讥:“长老未免太小气些,这些人带出来,就是预备着要用完的,你莫非是在同情他们吗?”
她听着声音熟悉,仔细一瞧,竟然是明鸳和沐晚风。
她们并肩站在船舷边,望着远处。此刻正是夜晚,前方的海面上却并非一片漆黑,而是飘浮着一团团朦胧的光,星星点点,如萤火,煞是好看。
黎江雪还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然而下一刻,想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却猛地感到一阵寒意。
她刚被抓到天幕城的时候,被关押在神庙里,看着一众修士和神官,将那些“不堪大用”的人压榨、吸干,从他们的身体里,提炼出一丝稀薄的光明灵根,汇聚成珠,说将来出海时,可以用来吸引月亮的碎片。
他们称之为,灯珠。
虽然早已知道他们的行径,但这一刻,她仍然反胃得厉害。
她强忍下去,听着那两人继续争。
只听沐晚风毫不客气:“明鸳长老,你当年执掌浮生门时,自然是威风惯了。但如今你在天幕城麾下,你还是交出了自己门下具有光明灵根的弟子,才换来一个长老的位置。有些事就不要插嘴了,守好你的荣华富贵。”
后者让她乍然揭了短,脸色极难看,一阵青一阵白,终究无法再说什么,只拂袖愤然离去。
眼看她怒气冲冲往这边来,黎江雪还侧身让了让。
然而对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只与自己身边的人恨声道:“一个黄毛丫头,也敢欺到我的头上来了。本座修行的时候,她奶奶都没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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