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旁边那修士显然是她部下，连忙低声道：“您小声些吧，少司命那个性子，您何苦去与她争。”
明鸳却更发怒：“我何故要忍她？少司命，她这个地位是怎么来的，谁不知道？”
“长老……”
“她年纪轻轻，无非是靠着服食秘药，才能有今天的修为。又仗着她恩师的余荫，攀上了王君，闹些不清不楚的事，才爬上了这个位置。还真当是自己的本事呢！有什么好得意的？”
“哎哟，我的长老哇，这些话可不敢往外说。”
那修士苦劝不迭，没顾上看路，便和躲无可躲的黎江雪撞在了一起。
明鸳抬头见了她，神色惊疑不定，几番变化，也说不清是因为刚才的抱怨，被她听去了而尴尬，还是因为当初费了大力气抓捕她，她却摇身一变被封了官衔，而恼怒。
总之，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仗着一张脸走运的人，也一样！”
黎江雪白挨了一句骂，哭笑不得，也不能与她较真。
只是在她们争执的当口，那些身怀光明灵根的人，已经被一个个带上了甲板。
有人上前请示：“少司命，您看该如何动手？”
沐晚风刚吵完一架，极不耐烦，“你们是第一天出来办事吗？我手底下，竟然养了一群废物。无非就是挖了灵核，抛下去，要是此处没有，换一处再试，还能怎么样？”
对面挨了训，也不敢多话，只讷讷答应，转头又去吩咐下面的人。
黎江雪便震惊地看着，那些人像牲畜一样，被牵到船舷边。
他们的身上，应当都是打过禁制的，无力反抗，也不哭喊，只是面无表情，平静地面对自己的命运。那是修仙之人的尊严。
其中甚至有一个小女孩，看起来最多不过七八岁。
她没来得及多想，一个箭步上去，就拉着孩子的手挡在自己后面。
沐晚风回头看她，神色极厌恶，“怎么又是你？晦气。”
她胸口起伏，心绪激荡，“你就打算将这些人的灵核剖出来，扔进海里去？”
“你有意见？”
“你分明知道这没有用！你们天幕城，已经找了多少年了，可曾找到过半片月亮的碎片吗？你们不只是恶毒，而是根本在白白杀人，在拿人命做无用功！”
对面打量着她，似乎觉得可笑，“无用功？你认为除此以外，他们就有别的用了吗？”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看不明白的是你。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王君侍奉碎月城的仙人，我侍奉王君，只要他需要，我这条命随时都能交出去。而这些人，能为王君和仙人效一份力，就算他们没有白活。”
“沐晚风，你真是个畜生。”
她咬紧牙关，只等着激怒对方，召出命剑。
然而面前的人，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急着动手，反而是在她脸上扫视片刻，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这个废物将军，是干什么来了？来对我颐指气使的吗？”
她探身靠近过来，勾起嘴角，“你是这些人里，灵根最纯粹的。如果他们都找不到，就该轮到你死了。”
第84章
黎江雪望着她, 鬓发被海风扬起，拂过眉眼。
“如果我不打算死呢？”
“你想与不想，有用吗？这里的人, 哪一个愿意死呢？”
沐晚风将船舷边的人扫视一眼, 笑得轻蔑。
“就凭你这点修为，也只有明鸳和她手下的废物, 能没防备让你发了狂, 还损失了几个人。你要是有能耐，大可以在我面前试试。”
她道：“你以为, 王君封给你一个空帽子，真是为了让你安享荣华吗？”
黎江雪也跟着牵了牵唇角。
先前她只以为, 星涯王肯封她一个虚衔，是为了显示自己爱屋及乌，对亲妹妹星晓的怀念，做个样子给朝臣和百姓看。
当日传召她入宫时, 他曾别有深意地说过：“我的妹妹, 可不是好当的。”
却原来, 是这个意思。
从她在宴席上茫然无措地受封，搬进那座宅子起，她的命运便已经被定好了。
假如侥幸, 别的人已经找寻到月亮的碎片, 她就回到天幕城, 继续当她的将军, 享她的清福。而如果没有，她就会作为最纯粹的光明灵根, 被剖出灵核，抛入大海献祭。
只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认为光明灵根伴月华而生，或许能与月亮相吸引。
哦，对了，他们得先挖开她胸腔，才能发现她根本没有灵核，不过靠一颗恶蛟灵珠支撑着修为。
到那时，他们是会震惊，还是嘲讽呢？应当会改用别的法子，将她体内的灵根榨取出来吧，就像先前对待那些人一样。
而远在城中的星涯王，也会很高兴以一个体面的方式，结束了对她这个赝品的利用。
这片大陆上，人人尊奉碎月城，视其为神明，她这个所谓的镇海将军，为寻月而献身，不但没有人会有异议，或许还要夸一句死得其所。
原来是这样。
沐晚风面对她若有所悟的表情，冷笑不止。
身后却忽然有只小手，拉了拉她，“姐姐，你要和她打架吗？”
是先前被她护住的那个小女孩。
女孩年纪很小，刚及她腰高，扎着两个丫角，仰头望着她。大约是被抓得匆促，套了件大人的衣裳，衣摆都拖了地。
黎江雪心里一酸，抬手摸了摸她的发辫，“对，一会儿打架时，你记得躲远一点。”
“你能赢吗？”
“不知道，但我会尽力。”
对方似乎被她的坦诚震住了，眼睛大大的，盯着她看。
黎江雪只觉得，这孩子长得面善，很招人喜欢，便笑了笑，替她整理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衣裳。
就看见她的腰间，零零碎碎挂了不少东西，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偶人，做得挺精致的，像个男娃娃的样子。
因为孩子小，偶人就显得格外大些，很引人注意。
“这是谁给你做的？你爹爹，还是爷爷？”她随口搭话。
不料女孩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对那偶人十分珍视，并不愿意让她碰到。也不回答，只是冲她摇摇头。
于是黎江雪也不逗她了，只是弯起眼角，“姐姐会努力，让你回家和他们团聚。”
对面的沐晚风终于听得不耐烦。
“拿大话骗小孩，就叫做光明磊落吗？”她横眉道，“如果我是畜生，你算什么？不过虚情假意罢了。”
“你们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可不记得，有抓过这么麻烦的小崽子。”对方响亮地啧了一声，“不过没关系，都是一样要死的，不用讲究那么多。”
她一挥手，旁边立刻有部下过来，要将女孩带走。
黎江雪用身体挡着女孩，“你想都别想！”
“你是想螳臂当车吗？”
“只要我没死，你就不能碰孩子。”
“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有些事，并不是因为胜算渺茫，就不去做。”
眼看那些修士生拉硬拽，要将女孩带走，她双目一凛，月升剑便浮现在掌心。
然而刚要提剑而上，却听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忽地笑了一声。
“好一个，并非因为胜算渺茫，就不去做。我收回前些日子的话，你这个人，还是有些让人看得起的。”
什么？
她一怔的工夫，就听那拉着女孩的修士，扬声喊叫起来：“不对，这一个不是光明灵根！怎么回事？谁出这样的差错……”
后半截话，却被陡然斩断了。
只见一道寒光，干脆利落地将她封喉，血溅在碧海天际间，分外醒目。
周围的人皆是一惊，纷纷叫嚷着后退，神情紧张地祭出各自的武器。
就连沐晚风也不免惊愕，“什么人！”
黎江雪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女孩的身形，倏然长起来，原本宽大到拖在地上的衣服，一下变得合身。她甩开长发，提剑回望，露出一张……
喻千灯的脸。
“你！”她瞠目结舌，如遭雷击。
就见对面剑光一动，又斩两名修士，回头冲她喝道：“一会儿再叙旧吧，先动手！”
她不及多想，只能紧随而上。
那些被捕的人中，有许多是喻千灯的同伴，见了他们教主乍然现身，士气大振。她一路攻过去，飞快替几人解了禁制，余下的人便自可相助。
短短片刻之间，两边混战成一团。
夜间海上，光线原本也暗，再加上甲板狭小，即便官府中有沐晚风与明鸳这样实力高强者，也难以施展，一时间打得不分伯仲。
黎江雪和喻千灯并肩向前攻，边打边骂。
“你是有什么精神病吗！”
“你突然见到我，都不惊喜的？”
“你刚才管我叫姐姐！我还摸了你头！”
“我家小雪雪不喜欢？”
“别恶心我了！”
“说真的，你刚才那一番话，还是有点让人感动的。”
“别说了求求你。”
黎江雪带着一副如丧考妣的脸色，一剑挑翻又一个修士，回身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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