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奴婢特意问了人,说是这家老字号做出来的,又甜又糯,卖得可好了,晚些都抢不着呢。奴婢一大早就过去了,守着第一笼蒸出来的。”
星晓点点头,十分满意。
红豆补气血,有些人命硬归硬,该补还是得补。
“走。”她站起来拍拍衣服,“该去向老师交功课了。”
面前人脚下却不动,脸上陡然现出为难。
“怎么了?”她问。
“殿下,要不然晚些再过去吧。”
“凡事赶早不赶晚,一会儿糕凉透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哎呀,殿下……”
星晓盯着这眉眼纠结的丫头看了几眼,“到底怎么了?”
对面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扛不住,照实交待:“那个神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是闯了水牢,想去见那个……那个鲛人大祭司,结果让人给抓住了。”
“什么?”
她猛一下睁大双眼。
青栀愁眉苦脸的,“奴婢也没亲眼瞧见,再多的就……”
“人如今在哪里?”
“在承明殿。”
“怎么不早说!”
星晓斥了一句,转身向外直走。
就听身后人一跺脚,急急忙忙她喊,“我就怕殿下着急起来,要坏事。如今陛下和大司命都在审呢,您别把自个儿牵连进去了。
“他都闯禁地了,谁去求情也没用啊。殿下,真的不能去!殿下!”
星晓听着她的声音渐远,脑子里一团乱。
初时还只是疾走,到后面直接跑了起来,什么规矩礼仪都不顾了,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在宫中狂奔。心跳得飞快又慌乱。
御苑的湖中,关着鲛人大祭司。
是她闲聊时告诉他的。
他到底要做什么?
一路跑到承明殿外,背上已经汗湿,殿外的宫人根本没能拦住她,只能任凭她闯进去,闯到地上跪着的人身边。
上首坐着她的母亲,还有玄曦侍立一旁,都沉着脸望向她。
只有匆忙跟进来的宫人,苦着脸告罪:“三殿下跑得急,奴婢们实在是来不及通禀。”
星晓气喘得厉害,胸口剧烈起伏,却急着去看那人。
他真的闯了水牢。
浑身都湿透了,黑袍不复往日宽大,紧紧地贴在身上,显得那副身子前所未有的消瘦,在这已经凉下来的天气里,不断地发着抖。
头发也是湿的,还在向下洇水,散乱着垂在颊边,看不清他脸上模样。
她头脑一热,还没想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就一下冲上去,跪在了他的面前。
“星晓!”身后玄曦似要发怒,声音森冷。
却全没落进她耳朵里。
眼前的人,金面具都被打落了,鬓边一道血痕,大约是划伤的,被湿淋淋的额发半掩着,狼狈,却又看得人心头一跳。
脸色苍白着,可能是太冷,嘴唇都微微发紫。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鲛人族,以大祭司为最强者,那又偏偏是个硬骨头,对天幕城的种种威逼利诱,半分不曾动心,至于与月亮有关的线索,更是一口咬死了不知,从不动摇。
她母亲对此人,是既忌惮,又痛恨。
当年她只不过是个懵懂幼童,一时心善,上去拦了一拦,她母亲发怒的可怖模样,她至今还记得。
若非她终究有她一半骨血,又因展露光明灵根,被玄曦作保,换了旁人,早就在当场被处置了。
他好端端的,去找那人做什么?
也不知道和她说半句,商量一声。
真就不要命了吗?
然而望着眼前人的样子,她骂也骂不出口,只能抬手将他扶住,匆忙问:“你还好吗?”
他眼帘低垂着,神智几乎不清了,听见她的声音,才费力抬了抬头,“殿下……”
“嗯,是我。”
“殿下,不必管我了。”
“……”
星晓越发气得咬牙切齿。
她倒也不想管。
青栀遮遮掩掩,不肯对她吐露实情,正是因为此事太敏感,以她的血统身份,掺和进来便是麻烦,必要惹她母亲猜忌,事后玄曦还不知要怎么教训她。
但她总不能看着他去死!
“闭嘴。”她压低声音,警告似的在他手腕上一掐。
然而不曾想到,他一下喊出声来,眉眼顿时紧皱在一处,身子止不住地往地上跌去。
她吓了一大跳,慌忙伸手将他接住,“你怎么了?”
他疼得脸色煞白,全无血色,落进她怀里,发了好一会儿的抖,才颤声道:“别碰,别碰了。”
竟像是求饶一般。
她脸色顿时沉了。
他这人对自己多狠,有多能忍,她是知道的,初见时为了拖住她,一刀割在腿上,几乎连眉头都不皱,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她演戏。
如今却……
她一下掀起他衣袖,呼吸都为之一滞。
从手腕到小臂,全是斑斑驳驳的,青紫的淤血,且还与寻常的不同,其中有红色血丝,如蛛网般,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看起来既可怖,又令人心惊肉跳。
再往上,便看不见了,但猜测同样的痕迹,在身上也比比皆是。
这是神庙独有的刑罚。
神庙最讲端正体面,对犯了大错的神官,不见血光,不上刑具,只用此法。痕迹被黑袍遮盖,不显山不露水,即便有人巧合看见,也只当是淤伤,并不如何。
但实际却如火烧火燎,万蚁噬心。
玄曦的手段,她是知道的。
难怪他这样的人,都扛不住。
她连忙松开他手腕,转而小心将他抱在怀里,慌乱道:“好,好,我不碰。怪我。”
身后她母亲却终于忍无可忍。
“老三。”她声音里蕴含着显然的怒气,“你这是在做什么?”
星晓转过头,神色严肃:“母亲,不能再对他用刑了!”
“你是在指教我吗?”
“不,我在和您说理。”
“说理?你凭什么资格?你要反了天吗?”
“凭他对孩儿,有救命之恩。”
她抱着怀中人,直面天幕城的王君与大司命。
“孩儿此次出海,路遇鲲鹏,险象环生,不但船舶遭受重创,随行众人亦有死伤。这些事,老师自然都知道。
“若非他舍身相救,我也不能幸免于难。然而他当日已身受重伤,至今未痊愈,若今日再受刑,必不能经受得住。”
她声音朗朗:“我天幕城祖祖辈辈,以仁义教子孙,我既受他恩情,假如畏惧母亲责罚,今日不敢相护,如何敢忝称您的女儿。”
座上之人听她一番话,微微皱起眉来,转向一旁,“可曾有此事吗?”
她紧跟道:“此事随行众多神官,杂役船工,皆是亲眼所见。老师大可以回去查问。”
玄曦看她一眼,俯身低语了几句。
她母亲便沉沉出一口气,脸上阴霾稍霁。
“你要如此说,我姑且算你有些道理。”她道,“不过,不必受刑,并不代表免于死罪。”
“母亲!”
“擅闯禁地,私会重犯,他打的能是什么主意?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你既要称我天幕城的子孙,便该明白其中的轻重。我不治他一个谋逆之罪,已是权衡考量了。”
她目光锐利,逼视星晓。
“老三,你要是识相,便该离远些。”
星晓暗暗咬着牙,下颌绷得极紧。
怀里的人勉力抬手,要推她,“殿下,你快走。”
她手在他腰上轻轻一带,不许他多话,挺直脊背,昂首向座上。
“母亲此生,从未有一刻不疑我,便是今日要治罪于我,孩儿也不能辩驳。”
“放肆!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但若是我说,我敢担保,他潜入水牢见鲛人大祭司,并非谋逆,而是事出有因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想与我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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