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一瞬间,整间大殿里静悄悄的,上至王君,下至婢女,全都被惊住了,只直愣愣望向她。
片刻后,她母亲才拍案而起,“你在胡说些什么!”
怀中人更是僵硬得厉害,不可思议地瞧着她,“殿下?”
“怎么,为了嫁我,都做出这等事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傻不傻呀?”
她语气似乎无奈,又宠溺,将人搂着,额头在他鬓边贴了贴。然而凑近时,却悄声换了一副口气。
“别愣着了。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不是三天两头招惹我吗?这会儿装也得给我装像了。”
这人悄悄看她一眼,目中神情难辨。
然而总算是听话的,软绵绵向她肩头一靠,不作声了,湿发落在她襟前,将她衣裳都薄薄洇湿一片。水汽凉得很,她不自觉地就将人又抱紧了些。
“星晓。”玄曦终于不得不开口,“大殿之上,注意体统。”
她微微一笑,坦然自若。
“我从未见过生父,母亲亦与我不亲厚。下人伺候得体贴周到,然而欢畅时,不敢与我同饮一杯酒,忧愁时,也无人敢与我推心置腹。行至今日,只觉寂寞。”
“星晓!”
“我与他早有相交,王兄曾不慎撞见过,为保我体面,不曾张扬。但若母亲垂询,想必一问便知。
“那日他挺身而出,救我于危难,我方知世上竟有人真心待我,从此对他另眼相看。从海上回程,他一路皆在我房中养伤,早已暗生情愫。老师也可以回神庙去问,便知此话真假。”
她道:“只是我对自己的血统,深恶痛绝,推说不愿儿女再受我这般苦楚,迟迟不肯给他准信。被他缠得急了,便道这天下若是有人知晓,如何使混血的后代与常人无异,那便只有鲛人大祭司了。一时戏言,没料到他当了真,才惹出今日之祸。”
她垂眼看倚在肩头的人,目光温柔。
“此事若有错,也全在我。我原是百般不愿,他好端端一个男子,与我这样的人牵扯,拖累一生。然而母亲既要治他死罪,我也只能和盘托出。”
面前玄曦盯着她,神情极不可思议,“星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学生荒唐,竟将心思动到了神官身上,还请老师宽恕。”
她母亲脸色也十分难看,“你为了保他,什么谎话都敢编?”
她昂首挺胸,目光明亮。
“母亲认为,我在说谎吗?”
“你自己心里清楚!”
“您膝下二女一子,王姐自幼被精心教导,寄予厚望,自不必说。王兄身在闺阁,只习针线绣工,亦是自在。唯有我,剑还拿不稳便被逼着修行,几度险些命丧风浪,也要出海。我不辩,也不争,只想有一人在家中,真心为我担忧,难道不对吗?”
她直直望着座上的人,一字一句。
“母亲,孩儿虽只是半个人,也终究是人。”
“……”
座上的人忽地向后靠去,疲惫似的,扶住了额头。
“陛下。”玄曦似要上前劝。
她合着眼,方才的气势,蓦地荡然无存。几度张口,最终低低挤出一句话:“知道了,下去吧。”
星晓松开紧咬的牙关,平静道:“多谢母亲。”
随即便低头去顾怀中的人。
她方才说了那样一大段话,他一声也不曾出,只安静倚在她肩头,半垂着眼睛,脸色雪白。
她只猜想是虚弱力竭,便问了一句:“还撑得住吗?”
然而他闻言一抬眼,眼中竟全是水光,且通红,睫毛都被打得湿漉漉的,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看得她心突地一跳,声音都不自觉放低了:“没事了,我们走。”
她抱他的次数,并不少。
然而今日心绪格外复杂。
一路穿过广场、长街,被沿路宫人以惊诧的目光,小心窥探,她并不觉得什么,只是回到自己宫中,迎面便是青栀的惊叫。
“殿下!您怎么!”
对面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盯着她怀里的人,结结巴巴:“您这是,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星晓将人放下,把她往外赶,“回头再细说。”
“殿下,这使不得呀。”
“母亲都答应了。”
“什么呀?陛下不该把他……您……”
“好了,好了。”
星晓满脸无奈,不愿她在那人面前多说,一路推着她,推出门外。只见这丫头瞠目结舌,极是不甘。
将要合上门时,她才轻声道:“我会娶他,这事就算过去了。”
“殿下!”对面惊得双目圆睁,话都说不成了,“这,这……谁不知道他和大王女,您,您怎么就非得……您别推我,殿下!”
然而终究是敌不过她。
只能气得又是拍手,又是跺脚,径自走远了。
关上门,星晓呼出一口气,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什么事。
她在她母亲面前,求娶了他。
不,与其说是求,不如说是逼。她利用了母亲多年来仅存的那一丝愧疚,豪赌一把,且赢了。
她真的要娶他了。
方才满脑子的热血,到这会儿才凉下来,她面对着门,迟迟不敢转过身去,一时竟不知两人之间该如何相对。
身后却传来轻轻一声:“殿下,可是后悔了吗?”
虚弱,却又像带着几分戏谑。
她回过身去,僵硬走到他身边,望着他唇边那一丝笑意,纠结片刻,才道:“能保你命,不算什么。”
话一出口,方觉干巴巴的,答得横竖都不对劲。
对方却没有要和她计较的意思,只顺着她话往下说:“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十足的温顺,再乖巧也没有了。
却听得她火气陡然往上冒。
谢什么谢?他差一点点就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咬牙道,“水牢禁地,也是能随便闯的?你是不知道后果吗?”
“我知道。”
“那你还……”
“但我必须去。”
星晓被气得肺都疼,顾念着他受过刑,挨不起骂,硬生生把怒气忍下去,只是脸色铁青。
“你到底有什么事,值得这样不顾死活?”
“我不能告诉你。”
“你!”
眼前的人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无力倚靠在床头,声音低弱,却倔得莫名其妙。
“此事重大,不是能告诉你的时候。便是你再问,我也不能说。对不起,殿下。”
“姑奶奶都后悔救你!”
“那……”他望她一眼,话音软软的,“殿下若此刻去,请陛下收回成命,也还来得及。”
“……”
星晓握紧了拳,只觉得这辈子再不如意,竟没受过这种委屈。今日曲折惊吓,实在忍不住,她猛踢了一下床脚,愤而转身。
“懒得和你说话。我走,行了吧!”
然而这一下,却带得床跟着震了一震。
于常人,这自然不碍事,这浑身都是刑伤的人却顿时受不住,倒吸一口气,喘息声压抑在喉间,只溢出那么一星半点,钻进人的耳朵里,反而格外刺挠。
她心一颤,也知道是自己没轻重,把人给伤着了,脸上却下不来台,只板着脸问:“干什么?”
她以为他自知惹了她生气,该没脸喊。
不料这人就望着她,目不转睛的,眼里蒙了层雾一样,“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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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星晓的脑子一下就转不动了。
满目都是那双睫毛低垂的眼睛, 和里面颤动的水光。
她深吸两口气,才走回到他身边,牙咬得腮帮子都发酸, “疼疼疼, 这会儿知道疼,早干嘛去了?”
床上的人不声响了, 眼尾垂下来, 像是躲避她气势汹汹。
然而疼痛却忍不住。即便是努力克制了,呼吸一滞, 又一滞,也足以将她心头挑得一片烦乱。
她皱紧了眉, “我让御医过来。”
“不用了。”
“还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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