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然而刚回过身,却听见唐止惊慌失措的喊叫:“少主!少主你快来啊!”
她心突地一跳,飞快赶到湖边,就见云别尘脸色苍白,在黑夜里看着格外吓人,被唐止搀扶着,眉眼紧皱,神色极是痛苦。
“师尊,师尊。”她慌忙将他抱进怀里。
只觉得这人身子软绵绵的,一刻不停地在发抖。
她想起先前说过,他早年间为神官时,曾在神庙留下血契,以示服从管辖。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人仍能制约他的灵力,令他痛苦难当。
“没事,我去把他们解决掉就好了。”她说的是杀伐之事,语气却温柔,“很快就好了,别怕。”
身后却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的确是很快。他很快就要死了。”
黎江雪本能地抱紧了怀里的人,回头怒视星涯王,“你在胡说什么?”
“我猜到他想做什么后,就命沐晚风和底下的人,去古籍里遍查塑造灵核之术。即便是得到了五系的精华,想要活生生塑出一颗灵核,又谈何容易?古往今来,皆难逃一死,何况他原本也是一个废人了。”
星涯王唇边带着明媚笑意。
“他拿命换来的灵核,你倒还在耀武扬威。”
第100章
黎江雪一瞬间, 连呼吸都滞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怀里的人,声音轻轻的,发着抖, “师尊, 不是这样的,对吗?”
云别尘伏在她肩头, 不说话, 只是眼睫低垂着,勉强扬了扬唇角。
身边唐止哭得满脸皱巴巴, 呜咽声不断。
她的心忽然就凉下来,一直向下沉, 像要沉进冰冷无光的海底。她想起先前在海上时,烛龙对她说过的话。
那神兽问她:“你可知,他取若木枝,是为何故?”
“为我塑灵核。”
“你也安然受之吗?”
她彼时全不知其中深意, 只满心想着, 这一路走来, 他一个弱男子,且身负旧伤,还要处处护她, 实在太让人心疼。若她有了天下间最好的灵核, 她便再不是无用之人, 她能发奋修行, 能有不俗的修为,能从此挡在他身前, 不让他再那样辛苦。
于是她干脆利落地答:“哪怕明知是走捷径,我也想要。”
烛龙沉默良久, 如约将若木枝交到她手中,并未再阻拦半句。
它道:“水既落,石将出,已无须我来多言。”
它一眼观天,一眼看人间,将这片大陆千百年来发生的事,尽收于眼底。它分明知道,她就是星晓,也知道云别尘为了她都做过些什么。
它早已预见到了,今日的结局。却为何一个字也不肯向她透露?
她若知道,此事要用云别尘的性命来换,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阻止他,必不可能允许事情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只为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吗?
“师尊,师尊……”她抱着怀里的人,眼泪疯了一样地涌出来。
它们一旦溢出她的眼眶,立刻凝结成珠,噼噼啪啪地打在地上,如雨落,滚得四处都是。
她忽然抬手,就要去挖自己的胸腔,“我不要这颗灵核了还不行吗!我不要了,我挖出来还给你!”
“阿雪……”
“你别吓我,求求你。我不想要灵核……我想要你。”
怀里的人仰起头看她,任凭她哭出的鲛珠,溅落在他鬓边耳畔,将他的眸子映得格外明亮。
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却还勉强去捉她的手,不许她胡闹。细白的手指,轻轻攀在她腕上,凉得令人心悸。
“别说傻话。”他费力道,“这是师尊能给你的最后一件东西了,你真的要丢吗?”
“不是,不是的。”
“对不起,阿雪。”他眼中也似有泪光,“我原本并没有,想让你记起那些事情。”
黎江雪抱着他,只觉得头痛欲裂。有满心的火想要发,真的面对着他,却又发不出来了,只摸着他的脸,从未觉得一个人如此可恨过。
“你还想将我瞒一辈子,是吗?”她手抖着,在他颊边轻轻掐一下,“从见第一面就开始骗人,师尊还真是本性不改。”
眼前的人像是被逗笑了,低咳几声。
唇边溢出的血沫里,灵流的辉光格外扎眼,在夜色里,如点点萤火,径自飘散,捉不住。
她紧紧咬着嘴角,绷着脸,“你别死,听见没有?你要是敢死,我可骂你了,你妻主没答应过。”
学的是星晓的口气。
因为哭得太厉害,也并不像。
云别尘却忽地笑得止不住,眼里泪光明灭,“你还没骂够我吗?”
“我……”
“我那时可纳闷了,小小年纪,怎么就能那样凶。有好几回都让你训得受不住,当真不想理你了。”他道,“好不容易等你养完了魂回来,你可别学从前那个脾气。”
黎江雪眼眶通红,拉着他的手呜咽出声:“我错了,是我错了,师尊你别生气,别不要我。”
他低低喘了几口气,似乎力竭难耐,又仿佛是叹息。
“同你玩笑的。只是往后,你可别那般凶新的夫郎了。”
“你在说什么?”
“男儿家脸面薄,没准要让你气跑了。你记得多顺着人家,多听他的话,夫郎高兴了,家宅才能安宁。”
她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险些又冲口而出。
只是想起刚刚向他认过错,这会儿再凶他,一定会让他拿捏住大做文章,于是又硬生生忍回去,只哭得泪雨滂沱。
“你别再拿这些话招我了。”她把脸埋进他肩窝,“我这人脾气最臭,谁来都会让我气跑的,只有师尊不嫌我,能管得住我。”
“我没有与你故作姿态,我是真的……”
“不行,什么都不行。”
她蛮横地打断了,近乎乞怜地吻上他鬓边。
“除了你,谁的话我都不听。我这辈子只有一位师尊,也只有一个夫郎。”
“师尊,你管一管我。”
怀里的人呼出的气,远比进的气多,身体里的灵流像是决堤的河,带着他的生命一起,向外流逝。
他泪水也不断从眼尾滑落,沁进发丝。
“你这人,好不讲公平。”他道。
“我怎么了?”
“当初预备饮毒酒前,翻来覆去,都要劝我另嫁。如今轮到自己,倒又改了说法了。”
他勾起唇角,似乎戏谑,“我也小气得很,你不多不少,替我守两年新丧吧。往后自去再娶,不必想我。”
果真是记仇。
把她当初说过的话,转了个圈全还了回来。
他声音轻轻的:“总也不能真像那日说的,天下女子中,能够丧夫而不续弦的,没有几人,你偏偏要占一个。”
他望着她眼睛,“你师尊没有那样不讲理。”
“……”
这句话,是她在烛龙眼中说的。
烛龙说,想要看她心底最深的愿望,于是她和它一起,看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云别尘。那是他在真实世界里,永远都不会有的样子。
他问她:“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待如何?”
他说:“待我走后,我会留下一缕神识,在你身旁陪着你,你不要太难过。”
“你还会有很长的,美满的一生。”
“假如你哪一天,另娶了新的夫郎,我便会返身,去山川江海之中。”
“你不必担心,也不必顾虑。”
她当时只道,这人果真会折腾,从不让人省心,哪怕只是她心里的一个影子,也要锲而不舍地说些怪话,来惹她心疼。
于是只抱着他,一叠声地哄,安慰他这些都是假的,永远不会有那样一天。
却没想到……
她恍然想起,她被吞入烛龙瞳孔之前,只见它口中吐出白雾,云别尘、唐止、苍狗,都昏昏沉沉睡去。
原来烛龙已经提醒过她了。
是她自己没有参透。
他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打算好了。她灵核塑成之日,就是他赴死之时。
黎江雪一边哭得满脸狼狈,一边却又破涕为笑,“还说不是故作姿态。”
“我没有……”
“明明都想好了,假如我敢另娶,你转身就走,这会儿还假装什么大度,一个劲儿地劝我再娶。”
她气得牙根痒痒,只想掐他,手上却将人抱得又紧,又小心,生怕稍微惹他不高兴,他就要从怀抱里消失了。
果然,全天下就他最爱拿捏人,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
她将他渐渐冰凉的手捧到唇边,反复地吻,好像这样就能拖住他一样。
“师尊就别试探我了。你那么爱吃醋,爱闹别扭,你要是跑了,我该上哪里找你啊。”
“阿雪,别哭。”
“大骗子!”
“……你又凶我?”
“我说的是实话。你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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