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师尊错当道侣后 第156章

作者:鲸屿Freya 标签: 穿越重生

  话说回来,云别尘辛辛苦苦盗得的火麒麟角,是假的,要不是那一根火羽相助,她还当真无法塑出灵核,只能被那些神官擒住,动弹不得。

  是玄曦帮了她。

  世上竟有如此离奇之事。

  黎江雪望着眼前连声发问的人,皱紧了眉头,“你先是杀了母亲,又杀了自己的姐妹。我以为你对玄曦,就算没有真心,念在她一力辅佐你坐稳王位的份上,多少也该有几分感激。没想到,最后你连她也杀了。”

  她问:“王兄,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眼前人咬紧牙关不语。

  “既然杀了她,为什么又要为她塑像,就立在自己的寝殿门前,日夜相见?”

  “闭嘴。”

  “为什么立了像,却又要将她的面目抹去?你对她究竟是爱是恨?又或者,你只是不敢面对她的脸?”

  “闭嘴!”

  “其实我更诧异,你竟然能杀得了她。她的能耐,当年连我师尊都不是对手。”她脸上充满困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夜色里,星涯王的脸被侍卫手中的火把照亮。她看到了亮晶晶的,醒目的泪痕。

  他在哭。

  “我不知道。”他声音嘶哑,“我没想过她真的会死。”

  黎江雪定定地望着他,“所以你费了这么多心机,是想取后土将她复生?”

  “是又怎么样。”

  “你懂得复生之法吗?”

  “不懂,也可以找。”他昂着头,现出某种孤注一掷的神情,“全天下的修士,如今都在我治下。什么高深渊博的长老没有?还怕找不到吗?”

  他的手紧紧攥着衣襟。

  那底下,就是他夺走的,装着后土的锦囊。

  她瞥了一眼,挑了挑眉,“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已经塑出灵核了!余下的后土,于你还有什么用?”

  “即便是没用的东西,怎么处置,也是由我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明抢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这后土,是我和我师尊,同心协力寻来的。要是寻常人来,为自己的家人而求,没准我心一软,也就给了。但唯独你不行。”

  她冷冷地盯着他,“你这种人,是咎由自取。”

  星涯王在她的逼视下,神色慌张,一边向后退,一边急着命令身边的神官:“将她拦住!不能让她得逞!”

  神官们听令而动,上前欲阻。

  她屏息提气,手中长剑乍然而出。

  月升剑当年在宫中时,一面受困于她修行浅薄,另一面又备受她排斥,实在委屈,如今重返故地,既与她心神合一,又见她新得了灵核,一时间士气大振。

  剑光飞舞间,面前众人皆被斩退。

  她剑锋半点不收,直向星涯王而去。他躲闪不及,被她一剑挑翻在地,却并不杀他,只以剑尖点在他咽喉,看着他一代王君,在剑下小心翼翼,不敢动弹,全无往日风光。

  “你今日嚣张,全因平白得来的那一颗灵核。”他怒斥,“如此走捷径,是否太不光彩!”

  她却神情坦荡,“我走的捷径,岂止这一项。我还化过一颗恶蛟灵珠,吞了它的修为,虽然如今与我这颗灵核,结合得还不十分好,但对付你,和眼前这些乌合之众,倒还有富余。”

  “阔别多年,王妹竟也学会厚颜无耻了。”

  “只要能将力量用于正道,我便不介意它是怎么得来的。要论无耻,在王兄面前,我自愧不如。”

  “我当年卖你人情,放了他一条生路!”

  她俯视着剑下的人,神色悲哀。

  “说得好。当年的你,尚能说出天下男子皆苦,若你能登基,定要让这天下有所不同。我虽对你行事狠毒,不敢苟同,却也敬你有志向。可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将天下治理成什么样子了?

  “我一路走来,只见官府肆意抓人,视人命如草芥,又放任妖物肆虐,害得百姓们既受怕,又破财,还要对所谓的仙长,对天幕城,感恩戴德。而那些男子呢?忍气吞声,做小伏低,性命全不由自己掌握,与从前的成百上千年,究竟有哪里不同?”

  她道:“星涯,你自己说过什么,你都忘了。”

  剑下的人脸色苍白,嘴唇抖了又抖,没能说出话。

  她用剑尖挑开他捂着衣襟的手,直指向装有后土的锦囊,“神物只认忠贞之人,你不配染指。”

  然而身后却蓦地传来一个苍老声音。

  “殿下,可否拨冗一见。”

  是那鲛人大祭司。

  他常年被禁锢于湖底水牢,先前为替她护法,强行释放了全身灵力,以湖水筑起水幕,阻隔一众人等,为云别尘换来时间替她塑出灵核。

  经此一搏,已走到油尽灯枯。

  黎江雪看了星涯王一眼,撤回剑,暂时放过他,转身而去。

  事有轻重缓急。左右以她如今的能力,眼前这些人应当都不足为碍,那些剩余的后土,她稍后再来取回便是。

  她担心那鲛人祭司,有重要的话要告诉她。

  她返身足尖轻点,掠过水面,直抵湖心。水位已下降大半,那老鲛人仍被锁链捆缚在其中,气息奄奄。

  “前辈。”她道,“您有何事要对我说?”

  对方金色的眸子,已经浑浊,其中目光却陡然清亮。他将她注视片刻,似感慨良多。

  “我何德何能,得以让你称一声前辈,实在愧不敢当。上次见你,你还是个扎着辫子的小娃娃,如今相见,已是如此风华了。”

  他道:“你在宫中的那些年,我懦弱无能,并不能帮你半分,实是惭愧。”

  黎江雪也不免唏嘘。

  上回相见时,她还是个满地跑的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只见玄曦带着人,在折磨这老祭司,便上前阻拦。

  当时她母亲的愤怒,和她身上涌现的光明灵流,都历历在目。

  她此后多年的痛苦挣扎,皆源于那一日。她曾经痛恨过自己多管闲事,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但如今想来,也都是往事了。

  “前辈何必自责。”她微微一笑,“那些年您都被严加囚禁,身不由己。”

  对方闻言,亦是怅然嗟叹不已。

  “鲛人向来长寿,我却只嫌自己活得太久。在我这一生中,眼见碎月城欺凌我们的族人,逼迫他们交出月亮的下落,天幕城的船队又攻破我族圣地,将一批又一批的族人,带回岸上为奴。

  “我身为祭司,将族人的命运看得通透,却分毫不能相助。我眼看着你的父亲遭受欺辱,生下了你,你小小年纪,又在宫中历尽艰难。而我只能在这一方湖底,不见天日,与世隔绝。”

  他低下头去,眼中隐约浮现泪光。

  黎江雪不由想起,她上一次被传召入宫时,他竭尽全力从湖底传音于她,邀她下水相见,只是她为意外所扰,未能成行。他郑重叮嘱,来日遇险,一定要来这里找他。

  而他也的确信守了诺言,用生命保护了她。

  她的生父,是鲛人族王子,她在他的心目中,大约不仅是血脉的延续,也是国破家亡后的日子里,唯一的寄托。

  他话中一句,却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您说,您能将每个族人的命运都看通透吗?”她追问,“那我的命运,是什么?”

  对方却摇了摇头,“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的命运,有一半我心知肚明,却不能够说出口。而另一半,即便是我也无法窥见,如堕云雾。”

  这算是什么话?

  她不由愣了一愣。

  她以为,这老祭司自知时日无多,急着唤她来,是有要事告知,没料到,却是将最后的力气,浪费在打哑谜上。

  然而一怔神的工夫,他已越发现出衰弱之态,眼皮沉沉合下,陡然更老态龙钟许多。

  她本能道:“前辈,您坚持住。”

  尽管心里也明白是到时候了。

  大祭司疲惫喘息片刻,忽地抬头看她,老泪纵横。

  “鲛人族伴月华而生,祖祖辈辈受它庇护,不料如今背井离乡,故地难回,我多想在合眼前,能再看一眼月光。”

  “前辈……”

  “无妨,能亲眼见到你,我已心满意足。”

  他蓦地握住她手臂,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将她握得生疼。

  “你记着,你与有些人,仍有重逢之日,但我此生将尽,这便是最后一面了。”

  “您别这样说。”

  “我可否斗胆请求你,将来有朝一日,护佑鲛人族重返故乡,让他们的子孙后代都能在碧海蓝天之下,安稳度日,再无苦难。”

  黎江雪在他的殷切目光中,一时失神。

  他这是将她,视作了全族的少主吗?

  她两世加起来,也不曾见过几个鲛人,自己虽有一半血统,却从未想过这一族的命运,会与自己相连。陡然收到这样的托付,她能担得起来吗?

  他所说的重逢,又是指谁?

  然而眼看对方将死,仍苦苦请求,又想起这一族的悲惨遭遇,心中终究不忍。

  “晚辈不才,不知自己能否担当如此重任。”她反握住那枯树一般的手,“但若将来有时机,我必竭力而为。我答应您。”

  对方凝视她良久,缓缓点头。

  他释然般吐出一口长气,满脸的皱纹,忽地都舒展了,仿佛归于安详。

  她心念一动,想起回忆中事,蓦然喊道:“前辈,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师尊当年闯入水牢见您,究竟为的是什么?”

  大祭司望她一眼,嘴唇微动,似乎一瞬间想过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那双金色的眼睛,失去了神采,仍未合上。

  黎江雪只觉茫然无措。发了片刻的呆,才站起身来。

  无论如何,她与星涯王之间,该在今日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