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师尊错当道侣后 第20章

作者:鲸屿Freya 标签: 穿越重生

  “你,你不许胡说!阿珍没有负我。是我的命不好,她没有负我!”

  “别再天真了!她要是没有负你,会不等给你名分,先稀里糊涂地要你身子?她要是没有负你,会跨上高头大马去迎新郎君,让你被牙公带走转卖?是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去吗?”

  黎江雪气得眼睛都红了,“她要是真的爱你,心疼你,为什么忍心让你流落青楼受苦,而迟迟不肯为你赎身?秦家如此富户,难道是做不到吗?她究竟是畏惧她母亲,不敢得罪她岳母,还是嫌你的身子已经不干净,再也进不得秦家的大门?”

  “你别说了,别说了!啊——啊——!”

  骷髅抱头哭喊,其声响彻房梁,几乎震得瓦顶簌簌作响。或许是烛火映在他空洞的眼眶里,她竟错看成了泪光。

  她狠下心,一字一句:“你不要再替她找借口,费尽心思原谅她了。她所有的迫不得已,都只是因为舍不下已经得到的,不愿意为了你去破釜沉舟罢了。你在她的心里,才没有多重要。

  “你已经为她丢了性命,变成妖物了,如果你再执迷不悟,连我师尊也救不了你。妖物一旦被击杀,就是灰飞烟灭,永远不入轮回。你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还要为她把来世也搭进去吗?

  “崔南屏,你醒一醒吧,为自己活一天吧。”

  骷髅缩在金线织成的网里,哀嚎打滚,与其说是在挣扎,不如说是在发抖。他的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含混喑哑。

  云别尘沉声道:“你冷静些,我替你想办法。”

  “仙长……仙长……”

  “别怕,我能救你。”

  “呜……”

  骷髅伏地,状似悲哭。然而一瞬间,他的胸口处猛然闪过一道金印,速度太快了,黎江雪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就见他突然暴起,周身怨气滚滚。

  “不!你们都是骗子!骗子!谁也不能把我和阿珍分开!”

  她被这唐突变故吓了一跳,“师尊,怎么办?”

  却见云别尘全力束缚着他,汗水沿着额角滑落,眼神却明亮,“他身上,竟然被人打上过契印。他是被人养育出来的妖物,不是他自己想要变成这样的,他没有想要害人。”

  “什么?”

  “他,他是受害者,我不能斩杀他。我必须得……救他。”

  可是再这样下去,别说他了,你自己都要撑不住了。

  黎江雪在心里说了他一句,忽然深吸一口气,“对不起了,崔南屏。”

  “你要干什么?”

  她没有答话,只是干脆利落地,一把扯掉了秦珍额头的昏睡符。一整晚无知无觉的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对屋内充斥的法阵光华感到困惑,然后便一眼瞧见了阵中的骷髅。

  “啊啊啊——!那是什么东西?”她尖叫着,跌坐在地上,“妖怪!妖怪啊!”

  被法阵束缚的骷髅,现出的是实形,再也不是往日幻觉里,那张清秀熟悉的脸。

  骷髅呆了呆,将沙哑的声音都捏细了一些。他咧了咧嘴,白森森的脸骨上扬,做出一个笑的模样,“阿珍,别怕,我是阿南呀,是你的阿南。”

  他甚至还不顾束缚,想要靠近她,“我不会害你的,我最喜欢你了,你别讨厌我。”

  然而秦珍早已吓破了胆,她一个病恹恹的,平日连床都起不来的人,这时候的行动倒格外敏捷,她手脚并用,向后倒爬而去,满脸写着惊恐。

  “阿南?崔南屏?不,不,你不是他!”

  “真的是我,你别不认我啊。那一年的花灯,还是我给你做的呢,你还记得吗?”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已经死了!你放过我,放过我,别来找我!别缠着我!”

  她疯了一样地远离他,涕泗横流,竟然一把抱住黎江雪的腿,躲在她身后,“仙长,仙长你们不是会除妖吗?快救我!”

  “除……妖?”骷髅愣了愣,口中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忽然不再挣扎了,也不靠近了,他安静地站在阵法里,密密麻麻的金线,都缠绕着那一具孤零零的骸骨。

  “阿珍。”他轻声道。

  黎江雪的腿被人紧紧抱住,好像她是救命稻草一样。她厌恶地踢了踢,不许秦珍挨上她。相比这个有血有肉,惊慌躲闪的女人,她更愿意去拥抱面前那一具骷髅架子。

  她悲哀,又如释重负地望着他。

  看清了吗?这就是你全心全意爱着,信任着,误以为值得托付的人。她对你的全部情意,只不过一副皮相而已。她不配你堕落为妖,走向灰飞烟灭的结局。

  所以,回头吧。

  一旁的云别尘已经凝出咒术,要渡化他周身的戾气,“崔南屏,坚持一下。”

  然而,骷髅忽然仰了仰头。他的下颌骨张开到一个微妙的弧度,失去了蒙着的皮肉,说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哭。他深深地看了秦珍一眼。

  黎江雪只觉得,一阵风来,屋内沉重滞闷的戾气,突然就散了。

  眼前的骷髅白骨,一瞬间坍塌成飞灰。

  风过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第24章

  “他,他怎么了?”她怔怔地问身边人。

  云别尘的嘴角抿成一线,“他……灰飞烟灭了。”

  “什么?”

  “他本没有恶念,只是不知被什么人打上了契印,才催生成了妖物。他的一举一动,全靠一缕执念维系,如今执念散了,自然也就不存于世了。”

  他的眼底竟似有水光闪过,“心死则神灭,无论对人或妖,都是一样的。”

  “……”

  黎江雪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悲凉和无力。

  她想起那天初到秦家,云别尘说府中并没有什么煞气,不像有恶妖的样子,后来见识过镜中骷髅,她还与他玩笑,说他怕不是走了眼。

  原来,真的没有恶妖,有的只是一个痴心错付的可怜人罢了。

  他为人操控,心智受损,并不懂与他痴缠会害死秦珍,他只是就连死后,也一心一意只想回到心爱的人身边而已。直到最后,他也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化作飞灰消散于世间,而从未有心去害过谁。

  崔南屏,崔南屏……

  她在衣袖下握紧了拳,微微发抖。

  而秦珍瘫坐在她的脚边,神情却如蒙大赦,“不见了,没有了……仙长,那妖怪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低头看她一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方却只顾自己高兴,顶着一张蜡黄干瘦,眼底发青的脸,忙不迭地要给她磕头,“多谢仙长,多谢仙长!果然是仙长神通广大,能降妖除魔,救我性命。我这就让家母准备厚礼,感谢二位的大恩大德。”

  黎江雪手中还倒提着剑,忽然没忍住,一剑将她格开。

  “离我远一点,别碰我。”

  秦珍一下僵住,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倒退着去找云别尘,口中道:“仙长,您这位高徒怎么……”

  云别尘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我们既来府上除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没有什么可说的。如今妖物已去,秦小姐的病症可解,可谓是皆大欢喜了。但是世间天理昭彰,府上究竟做过些什么,应当心知肚明,好自为之。”

  “我……这……”

  “还望秦小姐日后积德行善,少结孽缘。天道皇皇,你今日庆幸他烟消云散,来日的结局却未必比他更好。”

  听见这一句,秦珍才算是慌了,又一头跪倒在他脚下,忙着求饶:“仙长,仙长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他不起,求您救救我,替我指一条明路。”

  “各人自己修来的功德善恶,岂是我能够更改的。”云别尘冷冷看她一眼,“你已经负了崔南屏,你的夫郎却是无辜的,往后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

  “我,我明白,我一定好好待他,再不敢了。”秦珍怯懦讷讷。

  他不愿再看她,只向一旁走去。

  床边的地上,被褥、床帐凌乱,绞作一团,那是秦珍先前剧烈挣扎时造成的。其间一道小小的金光,正是黎江雪不慎被她扯下来的坠子。

  他弯腰捡起来,走回她身边,替她重新戴上,“小心些,别再掉了。”

  目光落在她肩头伤处,又眉心一紧,“你伤得如何?让我看看。”

  话音未落,身子却猛地一晃,险些栽到她怀里。

  黎江雪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师尊,你怎么样?”

  他闭了闭眼,自己缓过一口气,声音透着虚弱:“无妨,只是耗损的灵力多了些,不碍事的。你伤得重不重?让我替你疗伤。”

  她心说,先前崔南屏失了神智,追着她攻击的时候,他为了护她,不惜离开阵眼,遭了反噬,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碍事。和他相比,她这点皮肉伤算什么。

  于是只扶着他道:“你别管我了,我带你回去。”

  眼前人似还有不甘,望着她伤处神色自责,无奈拗不过她,被她强行架着就走。

  她也没有看见,身后一片狼藉的屋子里,有星星点点的微光如萤火,都无声地飘向云别尘袖中。

  走出去,却见几名婢女缩在院门外,探头探脑,一脸惊疑,想来是今夜闹出的动静太大,让人不得不来看个究竟。

  她们见了二人,便小心问:“仙长,那妖怪可是除了吗?”

  云别尘脸色不好,只点点头,她们却立刻欢呼起来,急忙要去请主子,拦也拦不住。

  秦母与秦珍的夫郎很快就到了,面上虽有倦容,衣衫头发却都齐整,显然是一早就惴惴地等着消息,不曾睡下。倒是未见秦父,可能是白日里被黎江雪吓破了胆,来不了了。

  听闻妖物已除,秦母也顾不上对二人的成见了,一叠声地道谢,称他们是秦家的大恩人,又重提要以百金答谢。

  黎江雪从前只道她跋扈,爱看轻人,如今见了她,却只觉得打从心底反胃。

  她想起昨夜,她第一次问那小侍人撞见妖怪的情形,小侍人说,是秦母起初不信妖邪之说,怀疑是秦珍与哪个下人有染,借着闹妖怪当幌子,带人躲在屋里偷偷共度良宵,才让他们这些奴才去窥视打探。当时她只觉得好笑,竟有人对亲女儿作如此怀疑。

  却原来,是早有这样一段前情在。

  原来,有人能活生生地害死了一条性命,还能斩钉截铁,矢口否认,以为只要人死透了,她手上沾过的血,作过的恶,就再也没有旁人会知道。

  她咬牙别过脸去,生怕自己看久了那张脸,要冲动惹事。

  一旁的秦珍夫郎却误以为她是疲累,柔声道:“仙长实在辛苦,如今夜已深了,我让下人送些新茶、点心过去,二位安心歇下吧。待明日我们备齐了谢礼,再好生相送。”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个温柔贤淑的男子,他脸色虽疲倦,却真心地透着喜悦,想必是为妻主平安而高兴吧。

  他应该,还不知道崔南屏的存在吧。他们俩其实有几分像的。

  但没关系,往后这也不重要了。

  云别尘谢了他,又与他们说了几句场面话,人群才渐渐散去,黎江雪扶着他,慢慢地往他们住的院子走。

  也不知道是夜里风凉,还是心凉,她微微打了个寒颤,轻声道:“太荒唐了。”

  身边人“嗯”了一声,听不出是附和,还是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