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师尊错当道侣后 第69章

作者:鲸屿Freya 标签: 穿越重生

  ……

  在云别尘养病的日子里,黎江雪一个人想过很多。

  她想起他们这个门派,是叫做“同星门”,当初她闲着没事,还和唐止胡说,说人家都叫个峨眉派、华山派,多大气恢弘,唯独他们显得不够大方,倒好像个永结同心的谐音。

  又想起在莲隅城,遇大潮水那一日,云别尘斩杀恶蛟后力竭,从半空坠下,她冲上去接住他,第一次瞥见他的命剑,剑柄上刻着“不疑”二字。如今想来,倒是和山门上那三个大字,笔迹十分相似,同样的飘逸风骨。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取的是这个意思吗?

  她还想起那一日纷乱里,鲛人佑离像是恍然有所悟,对她道“我见过你”。当时她一来担忧云别尘的伤势,二来心想他即便见过,那也是这副身体的原主,而与她无关,所以只当耳旁风划过,并不曾上心。

  现在想想,要是早知道如此,应当追问一句的,也好让她知道,云别尘真正的徒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才能值得他做到那般地步。

  这一日,她走进他屋子的时候,见他仿佛在找东西。急急忙忙的,也不顾身子没好透,一边咳一边找。

  “师尊找什么呢?我帮你啊。”她顺口道。

  却不料他神色一僵,竟有遮掩的意思,“没,没什么。”

  她才看清,床头的被褥都被掀开了,露出底下干干净净的床板来。他在找的,是那日被苍狗刨出来,被她顺手藏走的发带。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就放下手上的药,淡淡道:“唐止前两天不是换洗整理过吗,要是原本放了什么,没准是被他收起来了,师尊去问问他就是了。”

  于是就见云别尘点了点头,神色却仍透着不安。

  她假装没看见,拿手试了试碗壁不烫了,想将药端给他喝,却听他忽然道:“阿雪,过几日我要去一个地方,你陪不陪我?”

  惊得她药碗差点脱手。

  “你这个身子,还想去哪儿啊?”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看看你自己信吗?”

  她瞪圆了眼睛拦在他面前,还虚张声势地竖起了一根手指,“我警告你啊,门都没有。”

  对面笑笑,神色从容得气人,“那我自己去办完事,即刻就回来,你留在山上等我,不必担心。”

  他!他明知道,她不可能舍得让他一个人去,还偏要在这里拿话挑她。

  一天天的,八百个心眼子。

  黎江雪忍着脑仁疼,话音还是不自觉地放软了,“你记不记得,那天我胡乱练功时,你对我说过,你只有我一个徒弟?”

  “怎么了?”

  “我也只有你一个师尊,你别老拿自己不当回事。你要是再把我师尊弄伤了,我也是要和你算账的。”

  “……”

  她叹了口气,隔着衣袖握上他的手,“师尊,你到底想干嘛呀?”

  眼前的人目光垂落下来,像是因她的话而微微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回我的师门。”

  这一下轮到黎江雪愣了,“师门?”

  他抬眼看看她,唇角扬起一个笑,“怎么,为师就不可以有师门了?”

  她讷讷半晌,无话可对。

  的确,既是修仙,总有师承,云别尘有自己的师门,实在不足为怪。只是她从来不曾听他提起过,也就从未往这一节上想。

  她总觉得,他好像是这世间最孤单而干净的一个人,衣不染尘,孑然一身,就好像他的名字一样。唯一和他有联系的,就是她这个徒弟,顶多再加上一个唐止。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她总认为自己应当守着他,哪怕他是师尊,修为强过她千百倍,她仍然常常放心不下他。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也有自己的师尊,可能还有同门兄弟姐妹,甚至晚辈师侄,热热闹闹的一大群。

  她望着眼前那张温柔又安静的脸,忽然觉得难以想象极了。

  他会有功课不佳,让师尊惩罚的时候吗?会不会也红着眼尾,睫毛后面藏着水珠子?还是说,他天资极高,修行勤勉,一直如她所见到的那般光华熠熠,从没有让人操心过?

  他在门派里,课业之余,会和师兄弟玩闹吗?他这样和和气气,几乎从不与人着急的性子,是会让人欺负了呢,还是所有人都宠着他?

  他长得这样好看,会不会也曾经有师姐师妹,邀他游园赏花,后山相会?他,他答应人家了没有啊?

  他进师门的时候,年纪应该还挺小的吧,不知道他少年时是长成个什么样子,可能不如眼前这般灼灼风华吧,但肯定也是俊秀可爱,招人喜欢的,不知道会不会脸上还有些肉,像个糯米团子似的,让人伸手就能捏起来。

  不像如今这样,瘦得都让人看不下去了。

  黎江雪想着想着,眼底忽然就泛起热来。

  那是她没有见过的岁月,就好像他和这副身体的原主相伴的岁月一样,都不属于她。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面前的人轻声问。

  她连忙眨了眨眼,把眼底那抹红,和那股莫名其妙涌上来的遗憾与嫉妒,全都藏起来,“没有,我就是太惊讶了,我想象不了师尊喊别人师尊的样子。”

  他似是无奈,笑着摇头,“说的什么傻话。”

  “是不是嘛,师尊已经这么厉害了,师尊的师尊,得是什么样的人物啊?”

  这一句他却没有接话,只是脸上的笑落下去,睫毛又黑又密地盖下来,将眼底的神色都掩住了。

  “师尊?”

  “嗯?”

  “你……”黎江雪小心觑着他神色,“你忽然想回师门,是要干什么啊?”

  他抬头,弯了一下眼角,“是为了取一件东西。”

  “东西?”

  “嗯,是当年师门替我留着的,如今到时候了,我也该去取回来。”

  她仔细看看,见他神色仿佛无异,便略微宽心,觉得方才那一瞬间的落寞,应当是她看错了。

  毕竟阔别多年,师门还能替他留了东西,不像是个待他不好的样子。他这样的人,有谁能忍心待他不好呢。

  而眼前的人似乎怕她不答应,还在致力于说服她。

  “我的师门在北方浮生山,路途并不算很遥远。”他道,“我们只去取了东西,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黎江雪气呼呼的,作势瞪着他,“不管闲事了?”

  “不管。”

  “也不赚没命花的钱了?”

  “阿雪……”

  “那得先约法三章,只要你身子吃不消,不,只要我觉得你吃不消,你就得停下来原地休养,不许逞强。能不能做到?”

  他像是认输般看她一眼,唇边漾开一个笑,“好,都听你的。”

  黎江雪只能郁郁吐出一口气。

  虽然多半是在骗她,怎么说呢,至少态度还算端正吧。

  ……

  待他又休养了几日,两人再度收拾行装下山。

  这一回,黎江雪再踏上山门外那根窄窄的藤桥,只觉得脚下也稳了,心也不慌了,虽然比起唐止如同一张纸般轻若无物的功夫,还是稍差一截,但比起上次走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她想起初回下山的那一天,她跌跌撞撞,吱哇乱叫,对脚下的幽幽山谷一眼都不敢看,还一个踉跄扑在云别尘腰间,吃尽了人家的豆腐,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唐止在身后挥着手对她大喊:“少主,功夫果然见长啊!照顾好师尊!我等你们回来!马上就到冬天,该腌酸萝卜了,我腌的可好吃了,等你回来尝啊!”

  她回头扬扬下巴,“哎哎,这种话不兴说的,知道吗?”

  “为什么啊?”

  “不吉利。”

  “萝卜怎么不吉利了?”

  “……没事,走了啊,你照顾好自己。”

  下山的必经之路,是阳歇镇。他们白日启程,到得山脚下这个小镇子时,总是傍晚时分,就与上回一样。

  黄昏不是同一个黄昏,茶摊倒还是那个茶摊。

  黎江雪冲着热气氤氲的灶台后面喊:“大姨,劳驾要一壶热茶。”

  随后搀着他小心坐下,温声道:“慢些。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

  摊主每日里迎来送往,不知多少歇脚客,早已认不出他二人相貌,更不记得前番相遇时,是如何将黎江雪数落了一顿,斥她不懂得心疼自己的男人,连辩白的机会都没给她。

  这会儿她提着茶壶过来,只笑眯眯恭维:“妻主这样体贴,郎君真是好福气呀。”

  云别尘只朝她微微一笑,全盘收下,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黎江雪在一边默默替他倒茶。

  必然不是什么好茶叶,叶片粗大得很,汤色暗淡,只是权作解渴,赶了大半天的路,在这渐凉的秋风里,喝上一杯热腾腾的倒也舒服。

  旁边的桌子上有人在闲话。

  “上月莲隅城的大潮水,可真是吓坏人了,听逃回来的人说,那浪头足足比城墙还高两三倍呢,城里哭的哭,喊的喊,也不知道淹死多少人。要不是她跑得快,也险些被水底下的妖兽一口吞掉!”

  “可不是吗,你说这都太平了多少年了,怎么突然又遭这等祸事。可惜那些去游玩的、做生意的,这下全都成了冤死鬼。”

  “哼,突遭祸事?还不是有人作恶行凶?”

  “啊?这是怎么一个说法?”

  “还是刘大姐见多识广,快给我们说说。”

  一群人立刻围拢过去,拍马吹捧,哄着那看似知道内幕的人。黎江雪也不由扭头多看了一眼。

  就见那女子,在众人殷切目光中,老神在在喝了一口茶。

  “你们还只当是天要降灾,妖兽作乱呢。你们这些人呐,就是眼皮子浅,哪天让人给卖了也不知道。还是我告诉你们吧——这事,是魔教闹的。”

  听者立刻哗然。

  “魔教?在哪儿呢?”

  “还真有这号人物?我以为是市井里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