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女子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当是时,魔教之徒穷凶极恶,驱赶着恶蛟,顺潮而入,在城里是兴风作浪,见人就吞呐。眼看百姓都要遭殃,幸好官府的仙长挺身而出,一剑将那蛟龙的头都剁了下来,这才使更多的人免于一死。”
“竟有这样一段故事!如此说来,又要多谢仙长们的大恩大德了。”
“我说你们,消息怎么这样不灵通,连这些都不知道?”
“是,是,我们这些没见识的,能懂得什么呀。刘大姐,你还听说了些什么,再给我们讲讲呗。”
黎江雪听着那女子神神叨叨,受人恭维,就忍不住和云别尘对视一眼,两相都有些好笑。
这世人的传说走起样来,可真是荒腔走板,令人啼笑皆非。
像他们与喻千灯这样的散修,奋力保护百姓,却被传为人人喊打的魔教。而官府的修士面对百姓呼救,置之不理,事后倒也能占尽了好名声。
世事荒诞,竟至于此。
明明那个以一己之力斩杀恶蛟,吐了一身的血的人,此刻就坐在她的面前。
这时,却听一旁有路过的人,陡然冒出一句:“嗐,你们就成天捧着她,让她忽悠吧。还真当是她消息灵通呀?瞧给她能耐的。”
听者就愣了,“这话怎么说?”
“哎呀,今天从城里来了仙长啦,张贴了告示,说是追捕魔教,上头写得明明白白的,都不用打听。就在镇东头,你们自己过去瞧啊。”
围拢的人群恍然大悟,哄然一声,都散了。
徒留那女子气得跺脚,还要远远指着那路人骂:“天杀的死丫头,老娘一没偷,二没抢,说几句闲话怎么了?吃你家白米饭了?你有能耐,你支摊子说书去,和老娘较什么劲儿啊?”
云别尘都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笑完了,递个眼色给黎江雪,“去看看?”
两人付了茶钱,往镇东头走去。
告示栏前,人头挤挤挨挨,黑压压的一片。太阳落山的时候,该回家的不回家,该做饭的不做饭,全都围着念官府的告示,议论纷纷。
这个道:“魔教这种东西最可恨,白白有一身修为,不想着造福百姓,却净来害人!”
那个道:“害死了这么多人,究竟图什么呢?活脱脱一群疯子,就该他们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才好!”
有感叹的:“还是咱们这小镇子好哇,虽然不如大城富庶,好歹水淹不着,丢不了性命喽。”
也有嘴欠一些的:“这魔教中人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乍看也是一表人才呢,没准能骗了多少良家男儿郎。要是我,就找一家舒舒服服入赘去,何必做贼呢?哈哈哈。”
正好人群中漏出一个空来,黎江雪挤进去,一看就笑了。
果然是喻千灯。
虽然海捕文书上的画像,甚是潦草,距她本人的风采差之远矣,但也当得起一句仪表堂堂了,难怪要让人这样说。
再看旁边标明的赏金,竟然是两千金。
她忍不住指指点点,回头悄声道:“师尊,你快看,她好值钱哦。”
这时,却听边上又有人在说:“啧啧,你们瞧瞧,这真是丧心病狂了,打着上门替人除妖的旗号,结果却杀了人家满门,只留下三个还没长成的男孩,也不知道将来要怎样生活。世上怎么竟有如此歹毒之人!”
她一下听愣住了,回过神来,急忙挤过去,就见告示板的另一边还端正贴着两张画像。
虽然笔力有限,并不很像,但也能看出是她与云别尘没错。
她与喻千灯的价码一样,都是两千金,而云别尘竟然是……五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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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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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她原是在人群中, 紧紧牵着云别尘的,生怕他让人给挤着了,此刻陡然脸色一变, 反握住他的手, 就要往后推,口中道:“你别看。”
身后的人轻轻挡了她一下, 在她耳边低声道:“无妨。”
“师尊!”
“你要是着急, 才会让人认出来。”
她抬眼看看。
果然,四周人群并未想到, 海捕文书上的两个要犯,此刻正大大方方地站在他们之间。他们只顾骂得热闹。
“真是造孽呀, 人心怎么能如此狠毒!”
“一样是爹生娘养的,有些东西怎么就不配当个人呢?”
一旁还有老妇,神神秘秘道:“听说那户人家,死得可惨了, 老夫妻两个, 连同女儿, 都被埋到院子里的地底下,眼睛、鼻子、嘴里,全都是土, 那可是活生生闷死的啊!三双眼睛, 瞪得跟牛似的, 到死都没闭上。”
“什么?还有这一回事?”
“是啊, 那几日城里不是淹了大水吗,到处都乱糟糟的, 忙着救灾,也没人顾得上。还是好几天后, 邻人才想起一直不曾见着她家的人,还道怕是淹死了呢。进去一看,院子里老高三个土堆,再挖出来,哎哟,那人都泡胀了。没法看,简直没法看,险些没把邻人吓死。”
她咂咂嘴,“就这还算是好的呢,她家那个有孕的夫郎,直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是被如何祸害了。”
“倒唯独放过三个孩子?”
“也真是奇了,旁人进去时,就见那家的三个孙子,在屋里睡得沉沉的,身上干干爽爽,一点也没淹着。叫醒一问,连发大水都不知道,至于一家子是怎么死的,就更说不清了。最小的那个还嚷着要爹呢。”
“竟有这等离奇之事!”
“我也纳闷着呢,莫非那魔教也对孩子手下留情?”
“哼,他们可不像有这么好的心肠!话说回来,那几个孩子往后该怎么办?”
“那就不知道喽。三个男娃子,孤苦伶仃的,估摸着没什么奔头,保不准就让人糟蹋了。”老妇摇头叹口气,“听说她家还是单传呢,一个女丁没留下,到这儿就算是死绝了。”
周围人便纷纷附和着叹息。
有人问:“老婆婆,你是怎么知道得这样细?”
她就道:“我一个老太婆,上哪儿知道去,都是官府的小仙长来张贴画像时,我多嘴打听的。哎,说来也真是巧,这魔教行事嚣张,处处讲究吃住,投宿在城中最好的客栈,那倒霉的人家登门求他们除妖时,正好让客栈掌柜的瞧见了,这才留下把柄来。要不然,死都是白死,连个凶手都抓不着。”
“嚯,那掌柜的可居功不小啊。”
“可不是吗,听说呀,他们还白住人家的店,到走都没给钱。”
黎江雪脸上一青,默默低了低头。
这件事吧,其实非她本意,但是阴差阳错,也只能坐实了住霸王店的名声。
那边老妇还在说她打听来的见闻,颇为来劲,“这事一出呀,可把人都给吓坏了,左邻右舍怕那家未除的妖,流窜过来,把别家又给祸害了。远的呢,也怕这魔教还藏身在城中,还要害人。再加上刚闹了大潮水,人人都道晦气。
“这阵子,是上赶着争抢官府的仙长。除妖的除妖,赐福的赐福,每日跪在官府门前的人都有好几百呢,可把仙长们给累坏了,压根忙不过来。光是最简单的辟邪符纸,都散出去不知道几万张。”
旁人也道:“真是吓死人了,还好我们这小镇子,魔教大约是看不上,要不然,我也非得急着去请几张才好。”
黎江雪只觉听不下去了,牵着云别尘的手,挤出人群,一路脚步匆忙,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直到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子口,被这人硬拉着停下来。
“阿雪。”他轻声道。
她埋着头,肩膀一起一伏的,“师尊,我们没有。”
“我自然知道。”
“怎么会呢?我们分明好好送了许盼走的,他都已经主动放弃复仇了,怎么会……”
那老妇口中,傅家人的死相,竟然和许盼身为怨灵时,发狠说的那些话一模一样。但是怎么可能呢?
她盯着眼前人的衣摆,憋得眼睛发红,就听他宽慰道:“我此刻亦没有头绪。但是,我们若自己先乱了方寸,就更不好了。你这会儿便是将整个镇子的路都踏平了,也没有用啊。”
声音温柔,底下却透着些乏力。
她一下反应过来,忙抬头看他,“你身子怎么样?是不是累了?”
他微微一笑,“我没事。”
黎江雪在心里飞快计较了一下,“此地不宜久留,好在这镇子小,百姓的警觉心低,大约目前还以为被追捕之人,不会出现在这里。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不如先找客栈住上一夜,明天立刻动身离开。”
其实要论稳妥,最好的自然是即刻就走,一路往北,离这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但是就云别尘那个身子,要让他连夜赶路,她实在是没有胆量。
面前的人也未作异议,正要往外走,却又被她拦住了。
“师尊,你等我一等。”她指着不远处小摊,“我给你买一个。”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是小孩子戴的面具。鬼怪的、动物的,什么式样都有,一张张浓墨重彩,显得有些滑稽。
他就未免好笑,“你做什么?”
“师尊长得这么好看,太显眼了,万一真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还是遮一遮要好些。”
“我这样大一个人,戴着孩子的面具走在外面,岂不是更扎眼?”
“也,也对。”她挠挠头,眼珠子一转,“有了。”
他一个没拉住,就见她匆匆跑出去,奔向远处另一个摊子,片刻回来,手上多了一顶帷帽。
帷帽轻软,四面垂下雪白的薄纱,她笑吟吟地捧起来,对他道:“师尊戴上试试。”
他看着她,“这又是何意?”
“师尊不是嫌孩子的面具太招摇吗,这是民间男子常戴的,你戴上了,别人肯定只当你是大户人家的夫郎,在外不愿抛头露面,绝对不会起疑心的。”
他不由失笑,“你师尊还从未用过这等东西。”
“那你试试嘛,不喜欢再说。”
她眼看着他依言戴上,白纱朦朦胧胧地落下来,随风轻动,衬得一张脸更温柔清俊。她忽然觉得这配他实在是合适极了。
她私心里希望自己的师尊,就这样藏起来,永远不被别人看去了才好。
“你做什么?”他望着她发直的目光,小声问。
她摇摇头,抬手替他理了理薄纱,将他整张脸都藏进去,然后才从侧旁又掀开小小一道缝隙来,轻声道:“师尊真好看。”
于是就从那道缝隙里,看见他的脸微微红了。
在隔着白纱透进来的光底下,看得不是很真切,却让人心里格外一动。黎江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事到如今,其间种种与她最初所想,相差甚远,但是,她不可救药地喜欢他,想宠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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