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但是,这管用吗?
他总是这样,热衷于把她蒙在鼓里。从前还肯费心思演她一演,后来大约是见她脾气好,总顺着他,就越来越敷衍,彻底把她当傻子骗。
刚才,要不是黄娘子话里挑破,还不知道他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能让他这样瞒她的事,必定是凶险至极的。他预备如何?让她毫不知情地陪着他胡闹,然后看他再重伤吐血一次吗?
他这个身子,还够他挥霍几次?
她再惯着他,早晚会把他害死。
黎江雪为这个念头,心猛地一凉,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恐慌漫上来,在愤怒底下流淌。几个深呼吸间,眼睛就忍不住红了。
“师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云别尘仰头望着她,脸色煞白。
她单膝跪在床上,一手按着床头,将他牢牢堵在她臂膀撑起的狭小空间里,一点也不许他躲。一双眼睛血丝密布,与平日里的恭顺乖巧大相径庭。
他的一呼一吸,和他的慌乱无措,都被迫落在她胸前。
他不说话,嘴角咬得紧紧的。
眼尾却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红透,像是宣纸上不慎晕开的红墨,渗着水汽,蒙着雾。
是她一直以来最心动的那个样子。此刻却只让她觉得可气。
“师尊真的认我这个徒弟吗?”
“阿雪……”
“徒弟不是用来当傻子骗的。”
“……”
他呼吸滞了一滞,忽然低下头去,猛地呛咳出声。
由于距离过近,几乎像是一头埋进了她的怀中。他咳得浑身都在发抖,肩膀颤得厉害,整个人都缩进她的臂弯里,显得很可怜,也很无助。
黎江雪拥着这个单薄的,不那么温暖的身子,心里五味杂陈。
要是在往常,她早就忙不迭地抱着人哄了,多好声好气也不为过。哪怕有时,明明猜到他是故意示弱,和她耍小心思,她也愿意假装眼瞎,照单全收。在他面前,她向来视原则为无物。
但是,总哄着他,就怕他天大的事也敢干。
她咬得后槽牙都酸了,硬生生忍住没服软,只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背脊,待他咳声渐息了,才低低问了一句:“师尊要水吗?”
怀里的人略微僵了一僵,像是对她这种冷淡很不习惯。
他按着心口,兀自喘息了片刻,声音哑哑的:“不必了。”
“那师尊早些睡吧,我先出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她,眼里也不知是咳出来的,还是如何,一片水光,将坠未坠,将睫毛都打得湿漉漉的。
她硬起心肠,将他往被子里一塞,就打算走。
只是临走前又看一眼,心终究是揪得难受,最后还是叹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好好睡觉,身体才会好。”
说完才吹熄了灯,消失在门外。
只留床上的人无力合眼,让眼角那一抹水光滑进枕头里,将嘴唇咬得一片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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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大家还好吗?希望小天使们,全家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嗷!
第60章
这一夜, 黎江雪过得也并不平静。
她在一片漆黑的厅堂里,独自坐在桌边,脑子里乱得厉害。
一会儿懊悔不该对云别尘那样生硬, 惹他难过, 想着次日该去哄哄他。一会儿又觉得,宁可让他伤心些, 误以为她是在生气吧, 也总比由着他乱来好。
虽然她对他究竟想做什么,一无所知, 但敢肯定不是好事,一想起来心就慌得厉害。
如此浑浑噩噩的, 直到天边泛鱼肚白,才囫囵睡过去。再睁眼时,是听见黄娘子惊讶的叫喊。
“姑娘,您怎么睡在这儿了?”对方上前轻摇她, “哎呀, 这天气在外面坐一夜, 可不得冻坏了。”
黎江雪头昏脑涨地,从桌子上爬起来,迷迷糊糊, “我没事。”
她从眼睛眯成的一条缝里, 就见对面满脸关切, “昨夜不是瞧着您和夫郎回屋去了吗, 这是怎么了?”
她只能低头含糊道:“也,也没什么, 就是吵了几句嘴。”
脸上老大的不自在。
严格地来说,云别尘并没有和她吵, 是她一时没忍住,和他发了脾气。并且,收效甚微。
他不过是咳了一咳,她就没敢再往下说了,只能冷着脸把人塞回去,让他躺好睡觉。至于该逼问他的内情,该让他作的保证,全都忘了个干净。
如今清醒了一想,实在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可能是她这份颓唐,黄娘子也看出来了,就叹口气,拍拍她的肩,“有些话,我一个外人说,本不合适。但姑娘年纪尚轻,我是过来人,你且听我一句劝。这跟自家男人呀,不必太较真。”
她语重心长道:“你瞧你家夫郎,生得既好看,待你也温柔,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便是偶尔骄纵些,和你闹些别扭,也是夫妻情趣,咱们女人家睁一眼闭一眼,说几句好话,也就过去了。哪还能真揪住不放呀?”
黎江雪让她说得耳根发热,“是,我知道。”
“知道就对了。再说了,你夫郎身子弱,你做妻主的,许多地方就让着他些,又能如何?夫妻过日子,又不是针尖对麦芒,哪里就非得分出个高低来。回头要是气出个好歹,还不是你自己心疼?”
她垂着头,一片虚心。这话里除了夫妻二字,余下倒都是对的。
可能是见她态度诚恳,孺子可教,黄娘子便笑着凑过来,“话说到这里,我们镇上有一个老郎中,医术还不错,为人也可靠。你要不要请了来,替你家夫郎诊一诊脉?”
说着,还挤挤眼睛,“他见你肯请人替他调养身子,便知道你心里是认错了。这两口子,总得有人先搭个台阶,是不是?”
其实黎江雪心说,她的台阶倒是一直在那里。
云别尘是脾气倔,是喜欢骗她瞒她,但对她从不发火,从不真生她气,无论前一晚闹成什么模样,只要她肯去找他,他顶多是假装赌一赌气,过后一样会温温柔柔,笑脸相待。
他待她,一向是好的。
正因为好,她才怕他胡闹出事。
但转念一想,这个提议倒也可行。如今离了山上,没有唐止,这寻常的郎中也是可以看一看,开几服药喝。最重要的是,能以调养之名,将他按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不管他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办,也拖延些日子吧。
于是便谢过黄娘子,问清了路,愉快地往那郎中家里去了。
郎中是个头发几乎白尽了的老婆子,只将手往云别尘的腕上一搭,便忍不住大皱眉头。
“郎君这脉象可真是……”她倒吸了一口气,连连摇头。
黎江雪心里并不意外。
这人的身子有多破烂,她是清楚的,若不是有修仙的底子在,换作旁人,恐怕早就没有命了。这寻常的郎中没有见过,也实属正常。
但脸上总得做出一副紧张神色,“可是不好吗?”
郎中没说话,掀起眼皮看看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眼里,除了担忧,还暗含着一些……谴责?
大约是医者习性使然,总认为是家人照料得不周到吧。她也只能讪讪赔笑,摆出一个虚心认错的架势。
对方没理她,转而对云别尘换上和蔼笑脸,“郎君不用太过忧心,待老身一会儿斟酌个方子,慢慢调理,假以时日,总是能有成效的。”
云别尘道了声谢,她站起身,收起笑容,瞥黎江雪一眼,“还请姑娘,随我出来说话。”
黎江雪眨眨眼,摸不着头脑。
总觉得这老郎中瞧她,格外有气似的。
刚要跟着走,衣袖却忽地被轻轻牵住了。她一回头,就见有人躺在床上,淡淡地看她。
“你这是做什么?”
“黄娘子说,这位郎中医术颇佳,我就请了来,替你诊一诊脉。”
“就为了听她说一句,我病入膏肓,乃是她平生所未见?”
“她也没这么说。”
“你该不会是嫌昨夜气我不够,想一并气死了才好?”
“我……”
眼前的人神色看似平淡,语气也无波无澜,只是细看之下,眼角红红的,向来漂亮的桃花眼,竟然有一点点肿的痕迹。
她心一颤,险些直接认错投降。
但想起他自作主张,惹人生气的模样,又硬生生忍了回去,只是替他将刚才挽起的衣袖放下,握了握他的手。
“不许胡说。”
云别尘没有作声,只是半垂着眼,显然昨夜的委屈还没散了。
却听那老郎中在外面,不轻不重地清了清嗓子。
于是她只能低声道:“我出去和她商量一下用药,用不了多少时候。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赶到外面时,那郎中正和黄娘子在说话。
见了她,挑眉盯她一眼,“姑娘果然是心不急,自家夫郎的脉象差成这样,还能不慌不忙的呢。”
黎江雪知道她误会,也无法解释,只能自认倒霉,赔起笑脸,“您教训得是,还劳您给开个方子,替我夫郎好生调养一番。”
“呵,这会儿话倒是说得漂亮,早干嘛去了呀?你夫郎这个身子,老身当了一辈子郎中,还没见过更糟的呢。”
“是,是,都仰仗您了。”
“仰仗我?可不敢当。我能做的,只是开几服汤药,可要是你还这般混账,不知道心疼自己男人,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好不起来。”
这话说得重,一旁的黄娘子也神色讪讪,颇为尴尬,黎江雪就更是被骂得莫名其妙。
但她还是道:“他有今日,都是我照顾不周之过。还请您指点,哪些事当做,哪些事不当做,往后我一定牢记在心,谨遵教导。”
老郎中又看她许久,才轻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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