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还好意思问呢。他一个落过胎的人,身子原本就没有养好,还让你不知节制地折腾,能好才是出奇了呢。”
“……”
黎江雪第一时间,都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略微回过神来,只觉得头脑里嗡嗡作响,空洞而眩晕。
“落过胎……是什么意思?”
郎中和黄娘子同时看她一眼,又相互对视,脸上都有掩不住的惊愕和失措。
这一回,那白发老郎中终于不瞪她了,神色间很有几分尴尬,“哟,这,瞧这事闹得。”
黎江雪只木然站在原地。
对面扁扁嘴,语速飞快:“总之,你夫郎是滑胎后没有调理妥当,又纵欲过度,伤了身子了。我只是个郎中,只说我诊出来的,旁的可管不了。”
说完,抱起药箱,转身就走,“至于方子,我回去想想,你过两日来取就是了。”
竟是个片刻也不想多待的模样。
只是出门前,还忍不住扭头瞟了瞟她,脸色透着同情。
黄娘子惊得都忘了送她,兀自发愣好半晌,才小心地来拉黎江雪,“姑娘,你,你先别急。许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黎江雪的大脑仍是一片空白。
没有误会。
郎中说的纵欲过度,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云别尘把自己当成她修炼的器皿,宁可拖着病体,用迷香将她放倒,也不肯耽误,从前更不知道有过多少次。身体会损耗得厉害,在她意料之中。
但是,滑胎……
她一瞬间还想过,是不是她昨日闪过的念头,成了真,他在暗室里与她缱绻的那些日子,不慎结下过珠胎,但因害怕被她发现,便自己悄悄地处理了。
可郎中又说得明白,说他滑胎,乃是从前的事了,一直没能调养好。那便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了。
他为这具身体的原主,失去过一个孩子。
不是为她。
她直挺挺地僵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黄娘子想必与那郎中一样,更是误会到了不得的地方去了,也不敢硬劝,只能拍拍她的肩,叹息一声。
“别冲动,伤了感情。有话慢慢说。”
说罢,也留她一个人冷静了。
黎江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去的,大约是她答应了云别尘,说自己去去就回,不好食言吧。
进去的时候,这人自己支起身子来,半靠在床头,微微抬眉看她。
“回来了?”
显然是不知她们在外间说了什么,还等着以昨夜的事继续拿捏她。
她心里乱作一团,只勉强点了点头。
他端详着她神色,“怎么了?”
她强挤出一个笑,“还能怎么,无非是让那老郎中教训了一通,说我待你不好呗。”
他多看了她两眼,才轻轻扬起唇角,“她也没乱说。”
他半个身子从被子里探出来,拉着她手,脸色有些白,笑得却好看。中衣的领口开得稍大了些,露出一小片光洁的肌肤。
要是在以往,看见他这副样子,黎江雪一定把昨夜什么不痛快都给忘了。反正她从来招架不住他,从来都是让他三两句间就吃定了。
但是此刻,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再与他相处。
如果他身边的从头到尾都是她,就好了。
如果那个孩子是她的,就好了。
面前的人神色动了动,“到底怎么了?”
“啊,没有。”
“你出去与那郎中说了几句话,就变得有些怪。”
“有吗?”黎江雪不自在地扯一扯嘴角,“可能是让她训傻了吧。”
这人就低声笑起来。
“我猜猜看,她无非是说我身体亏空,命不久矣。”他道,“你是修仙之人,对我的身体也有数。何必听她吓唬你。”
黎江雪只能胡乱答应了两声,唯恐再被他看出端倪来,强作开朗。
“那也得是师尊懂得照顾自己,让人省心才行。要不然,光是让你吓都快吓死了,哪里还用别人来吓唬我?”
她撇了撇嘴,“听我的,最近只管养身子,其他的什么都不许管了。这碧落镇闹的活死人,和你没关系。”
却不料,云别尘还跟她较起真来。
“那不是活死人,它叫象肖。”
“什么东西?”
“象肖,是一种妖物,由它的名字便可知,它专会模仿别的事物,无论是人、动物、草木,皆不拘。”
黎江雪心道,这人身子都不济,竟还有闲心给她讲起课来。但另一面,却也耐不住好奇。
“师尊的意思是,那些死而复生的人,不是从土里爬出来的尸体,而是妖物变成的?”
“不错。虽然都传说,浮生山上的后土,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但神物何等罕有,凡间多少人苦寻不得,又如何会随意显灵?”他道,“只不过是象肖见了死者,仿效其形罢了。”
“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象肖是一种柔弱的妖物,靠吸食人的阳气而生,它们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唯有模仿人形,混进人群这一条路。但是,若人群中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很容易败露,所以,模拟逝者,反倒显得可行一些。”
黎江雪忍不住张大了嘴,“竟然还有这样离奇的妖怪。”
她想起昨夜,黄娘子说过的话,恍然大悟。
“难怪,都说这些复生的活死人,与家人相处得极为和睦,哪怕是从前鸡飞狗跳,闹得不可开交的,重新活过来,也变得和和美美,父慈子孝了。镇上的人还只以为,是人死过一回,越发的珍惜亲人了呢。”她一拍手,“其实都是妖物假扮的。”
“正是如此。”
“那这妖怪,还挺懂事的啊?”
云别尘就忍不住笑了笑,“也不是,象肖天生弱小,保护不了自己。你也看见了,任何一个稍有修为的修士,只要点燃灵火,就能将它们烧死。”
她回想起昨夜看见的场面,点了点头。
“所以,它们才要千方百计讨好自己的‘家人’,盼望他们能保护自己,帮助遮掩,别让它被修士捉到。”
黎江雪感叹不已。
没有想到这一桩奇闻里,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却见面前的人露出疑问之色,“只是,我有一件事不大明白。”
“什么?”
“这种妖物不算很多见,只是偶尔出现在民间。道理也很简单,若是一个地方重生的逝者太多,总要引起人心惶惶,便如眼前的碧落镇一般。而一处百姓的阳气总也有限,前来吸食的象肖多了,便捉襟见肘,谁也活得不太滋润。因而,它们自己往往就知道分散一些。”
他微微皱起眉,“像此地一般,这么多象肖齐聚的场面,的确有些奇怪。”
黎江雪就睨他一眼,“师尊该不会是,又忍不住想管闲事?”
他松开眉头,似是好笑,“你就这样怕我去管?”
“你说呢?”
“放心,我没有那个意思。”
“真的?”
“这种妖物形不成大气候,无谓赶尽杀绝。至于已经潜藏在镇子里的……”他顿了一顿,“便留给那些官府的修士吧,我也下不去手。”
黎江雪听着,这才安心一些。
她又陪他闲话了一会儿,便借口昨夜没有睡好,自己趴在窗边太阳底下,去补觉。
其实也并非真的想睡,只是心里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索性假寐罢了。她枕着自己手臂,闭着眼,脑海里浑浑噩噩的,全是那老郎中的话。
滑胎,他竟然滑过胎。
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刻意不要。
她一方面恼他从来不知道爱惜身子,另一面,又对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怀有某种隐约的愤怒。
是怎么做到,收到了他的一颗真心,却还能视若无睹的呢?若非不在意,也不至于他要捏造出一个小道侣的假身份,在那间暗室里受委屈。
为什么要了他的身子,却又不照顾好他,害得他连孩子都没有保住?
虽然这件事,实际上并轮不到她来管。
也许,其实是嫉妒吧。
嫉妒她那样珍视,小心对待的人,别人得到了,却又不珍惜。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种心境下,迷迷糊糊打起盹的,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多加了一件衣服。云别尘的。
而床上空荡荡,没有人。
她走出去,就见天色已快黑了,那人正坐在厅里,和黄娘子说话,怀里还抱着人家的儿子逗弄。
黄娘子知晓白日之事,又不好在他面前显露出来,神色颇为辛苦,小孩倒是无忧无虑,只管坐在他膝上,抱着一块糕点吃得高兴。
此情此景,令她心里忍不住又酸了一下。
她整理好神情,走过去,语气如常:“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也不叫我。”
他只微笑,“你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吵你做什么。”
黄娘子见她来,倒像是如蒙大赦,“正好,锅里菜都齐活了,我这就去盛出来,一块儿吃饭吧。”
说着看她一眼,目光很有些欣慰,大约是以为她与自家夫郎恩爱,并未因郎中的话而生出龃龉。
这时,却听院门外忽然传来两声响,像是有人叩门。
“这时候了,谁呀?”黄娘子嘀咕一句,吩咐儿子,“小宝,你去开门看看。”
小男孩答应一声,跑着就去了。黎江雪也没留意他。
就听他对门外清脆喊道:“奶奶!”
哦,是他奶奶来了,他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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