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但黎江雪知道这些婢女的厉害。试炼之中,有些桥段是注定的,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看眼下的情形,显然后土是要她独自去接受训斥,他想要相陪,恐怕是不能的。
他若强行违抗,难免要被她们伤着。
“没事,我去去就来,我挨那老太婆的训,也不是一两次了。”她故作轻松地笑笑,把他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慢慢掰下来,“你在房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还要再争,她却忽地牵起他手,在唇边贴了一贴。
“师尊,乖。”
……
她进花厅时,上首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侯姑姑,另一个便是那纸新郎了。
他那张被鸡汤浇透的脸,此刻干了,比先前看着还不如了,又皱又黄,上面墨迹晕染得惨不忍睹。她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
侯姑姑就瞪她一眼,“小姐还笑得出来!”
黎江雪强咬住嘴角,“姑姑找我,有何贵干?”
“您自己惹的什么祸,莫非是心里没数吗?”
“假如你问的是那锅汤,那不是我掀的。房里还有人等我,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给我跪下!”
対面怒目圆睁,陡然拔高了嗓门。
有婢女应声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按在她肩头。如先前架她时一样,力大无穷,压得她一下双膝跪地。
黎江雪愣了愣,心里也蓦地腾起气来。
这试炼中的事,她心知是假,向来也不大较真,由着这些假人纸老虎和她耍威风,只要不伤到云别尘身上,过了也便过了。
但是,要她向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下跪,她必不能服气。
“我何错之有?”
“小姐还当真好意思发问呢。”対面又气又急,“家主远在王都,千叮咛万嘱咐,要老身看顾好您,不叫您行差踏错。谁知这黎家,怎么就出了您这么个孽障!”
这侯姑姑唉声叹气,“东海侯家的公子,您的新婚夫郎,既花容月貌,又知书达礼,究竟是哪一点不合您心意,您竟被那没名没分的狐狸精迷了眼?”
黎江雪险些没忍住,又笑出来。
没想到她师尊,竟也有被人称是狐狸精的这一天。还别说,他跟她使坏的那个眼神,是有些狐狸的味道。
只是……
她望了一眼那淋成落汤鸡,一言不发的纸新郎,忽地觉得有些奇怪。
这幻境中人,能対着那张诡异的脸,说出“花容月貌”这四个字,显然在他们的眼中,他是另一副模样,与她所见十分不同。
这也好理解,于这场幻境而言,她是唯一的外人。
但是,为什么云别尘在厨房里,会冷淡地说出:“你不过一张白纸。”
难道是因为,他因她的心念而生,所以与她共用的,是同一双眼睛?
她一走神,面前的侯姑姑就更怒不可遏,“都到这时候了,您竟然还在开小差?”
“什么时候了?”
“以侍为夫,包庇罪臣之后,欺君的大罪,哪一条您担当得起?”
“那便治我的罪吧。”
“您简直……简直是……咱们阖家满门,怕都要断送在您的手里!”
黎江雪跪在青砖上,一片平静。
这后土试炼,要考验的,便是她対云别尘的忠诚。话说回来,即便不是,她也只有如今这一种做法。
无论在现实或幻境,面対的是她师尊本人,还是以他为摹本的幻影,她都做不到丢开他不管,放任别人轻贱他,欺辱他。
既然如此,是罪是罚,趁早放马过来。
侯姑姑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面色发青,忽地扬声道:“来人!家法伺候!”
她猛一抬眉,“你想打我?”
“家主交待,这府中上下,只有老身一人主事,必要时可暂代母职。小姐如此顽劣,惹下天大的祸事,若再不管教,就没了章法了!”
说话间,已经有健壮婢女,抬着一根长杖到她身后,一声不吭,直直向她背上挥去。
长杖落在脊骨上的瞬间,黎江雪全身一震,几乎扑倒在地上。
也不知是失去灵力的身躯,孱弱到她已经不习惯,还是说这幻境中的家法,是故意対人摧残磨炼,比寻常疼上百倍。
她只觉得刚挨几下,眼前就阵阵发黑,喉头涌上一片腥甜。
她恍惚间有些理解了,为什么传说中,古往今来有无数亲人、爱侣,前来浮生山求取后土,却从未听闻有人得偿所愿。
这种疼痛,和対意志的摧折,实属常人平生之仅有。
但是,她觉得她还能扛。毕竟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里就把她活活打死吧,要不然,后面还考验些什么呀。
她以手撑着地,满头冷汗,只打算硬挨。
却忽听身后婢女惊呼一声,长杖仍旧直直地落下来,发出一声闷响,然而疼却并未落到她身上。
黎江雪猛一睁眼,听着近在耳畔的忍痛喘息声,觉得全身的血瞬间凉下来。
“师尊!”她疯了一样地,把伏在她后背上的人捞进怀里。
云别尘脸色煞白,气息弱得几乎像要断了,让她一动,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全数落在她衣襟上。
她目眦欲裂,声音发抖:“不是让你回去等我吗?谁允许你跑来的?”
这人俯首在她怀里,将合着的双眼费力睁开,忽地轻轻一笑,“你都喊我一声师尊了,这不是师尊该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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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黎江雪双手抖得厉害, 几乎害怕碰碎了他。
他身子软绵绵的,像没有骨头一般,倒在她臂弯里。动不得, 稍一动, 便从唇角溢出血沫来,衬着苍白脸色, 令人胆战心惊。
她仓皇将他接在怀抱里, 血一阵阵往头上冲。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明明身子那么弱,明明连护体的灵力都没有, 这是逞的哪门子强?
这试炼里的家法打人这么疼,她是女子, 体格又强健,还能咬牙扛一扛,他能经得住吗?
她的师尊,从前就最不让人省心, 最喜欢在遇事时挡在她身前, 看她被吓得魂飞魄散, 着急忙慌的样子。
她还以为,到了幻境里,总算能轮到她站在前面, 去解决所有的事, 他只要被她护在身后, 什么也别管, 别出头,让她捧在手心里, 小心地宠起来就好。就像寻常人家的小郎君一样。
没想到,这人的脾气, 是半分也不改。幻境内外,始终如一。
她只想让他过片刻的好日子,也办不到吗?
黎江雪失态地吼完他,自己眼前模糊成一片。
怀中的人吃力抬眼看她,“你凶我?”
“就凶你了,怎么样?”
他像是想笑,然而一牵动唇角,就溢出一串咳声,咳得皱起眉头。他唇边挂着血痕,声音柔软:“那是我来错了。”
黎江雪的眼泪就汹涌而下,全落在他的颊边鬓角,渗进他乌黑的发丝里。
“不是的,师尊,师尊……”她完全乱了方寸,只知道抱着他喊。
只觉得怀里的人像一片云彩,轻飘飘的,她再怎么努力,也抱不紧他。她再怎么待他,也敌不过他千分之一的好。
云别尘任由她胡乱抱着,只是眉眼紧了紧,轻喘了几口气。
她连忙问:“是不是我碰到你伤处了?”
“没有。”
“你别装了!肯定要疼死了,让我看看。”
“没事的。”
“听话。”
她急着要与他争,袖口却忽然被扯住了。他虚弱得厉害,没有力气,偏偏懂得用巧劲,压住她的袖子角,一下也不许她动。
他靠在她肩头,声音低低的,扑在她耳畔,“大庭广众的,你还想怎么样啊?”
“我……”
“想看,回房给你看。”
“师尊!”
黎江雪咬了牙,脸上仍挂着泪,耳根却猛地发烫。
他似乎为逗她一场,感到很自得,唇角轻轻地扬起来,但那笑也是疲惫无力的,看了只让人眼底酸涩。
他说:“你还不清楚吗,这里是幻境,他们奈何不了我,我不会有事的。”
她如何会不知道。
试炼之中,万事皆不作真。唯一能安慰她的便是,这伤并不真的落在她师尊身上,只要离了幻境,他仍然是好好的。
只是她的惊慌狼狈,半分也不作假。心好疼,疼得要死了。
都只是她心里的一个投影了,还要这样来折磨她。真是个小混账。
她抬手轻轻抚上他脸颊,小心翼翼地,去擦他唇边血迹,“你真的和我师尊一样,脑子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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