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虐文的另种方式 第59章

作者:沛妘生 标签: 江湖恩怨 快穿 现代架空 爽文 穿越重生

  ——这是我的孩子了。

  姚奉安握着她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又轻声说道:“你想不想……你想不想叫我‘妈妈’?”

  妫越州看上去很想把手抽回来的样子。

  

第114章 “为什么女人是不能走错一步的?”

  妫越州推门进来时,秦襄仪已经醒了。不过她仍旧维持着伏趴在桌上的姿势,脸颊藏在胳膊下,只是放轻了呼吸。

  其实她睡了不少时间,如今手臂酸麻,硬邦邦的桌面也硌得关节生疼。

  这桌子还是一大早妫越州翻出来的,姚阿姨晨间临走时好奇瞧了一眼,微微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她起得稍微晚些,自然不知道妫越州啪啪拍门将她叫醒的事。

  “帮我写份检查,三千字就行。”妫越州一手倚在门框上,一身单薄的汗衫兜不住浑身的热气,额角挂着几滴汗珠,大约是刚锻炼完回来。见秦襄仪尚不明状况慢吞吞走来,就冲她笑。

  秦襄仪还没说话,妫越州探头一看倒是先反应了过来,转身说了句“稍等”后,不一会儿就不知从哪扛了个打着“补丁”的课桌,还拎着个椅子,把它们齐整地放到了西屋里。

  “这些原本都是学校里不要的,姚阿姨倒全都捡了回来,还自己动手修得齐全了。你先用着,若想看书我屋里也有,自己去拿。”

  秦襄仪恍惚地注视着她从放好的桌椅边起身,又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叮嘱说:“记得一定帮我写,比照从前的来——也在我屋里有。”

  最后的结果就是,秦襄仪端坐在这颇令她感到陌生的书桌前,盯着那沓妫越州口中“从前的检查”默然无言。

  ——她怎么能……

  “哗啦。”

  被胳膊肘压着的纸张突然发出声音,秦襄仪悄悄用力将它按住,终于不太情愿地抬起头来。她望着妫越州,抿唇不语。

  ——她怎么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那漫长的分别的岁月,难道就像午休时打过的哈欠似的,轻飘飘就过去了么?

  “还没写完,”妫越州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收回手又挑眉,“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要和好,昨晚说了不是?”

  秦襄仪咬住下唇,回想起昨夜时的谈话很有些不好意思。她将那张差点被妫越州抽走的纸张下压地更紧了些,沉默几刻,才缓声说:“我不会……不会写字了。”

  “很多年……都没写过了。”她别过头,没再去看妫越州此时的神情。

  秦襄仪从前最钟爱行楷,行笔古朴中正、俊逸自如,常得老师同学赞赏,妫越州甚至还曾经打趣她日后该做个“一心一意翻译作品的书法家”。这当然成不了真,如今再回首过往岁月,似乎只剩下了“荒唐”二字。

  “我其实……翻译过一本书,但还不是《雪国》,”她喃喃出声道,“在你走的那一年,甚至还想过一定要烧给你。可是……可是根本没有人愿意看。”

  在那个时候,一个女人想要独立出版译书还是困难的——特别是在原书也并不是多么出名著作的情况下。秦襄仪翻译的是国外一位女作家写的童话,讲的是两个女孩去误打误撞进入“镜像”世界而展开冒险的故事。秦襄仪很喜欢,她为此说服了父亲和几个弟弟,能在自家的出版社将它的译作出版,然而反响十分惨淡。她大受打击。而那时碰巧又有先皇离世、疫病流行,她终于同意跟随家人一起暂时自京都离开,和曾经在女校里的同学也都断了联系。外面的世界愁云惨淡,秦襄仪的家中也同样不甚乐观,父亲渐渐病重不起,嘱托着该给她相个好人家傢过去了。秦襄仪自然不愿意,她逃了多场相亲,没有预料到会在某次躲不开的宴会里再次遇见曾经那个令自己心生好感的对象,而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读过你的作品,《镜里的猫》译者……是不是你?”

  “……后来我结昏,一开始,他是愿意我读书的,我本来也想一定要为自己争口气,可是……可是事情太多了,只是打理那些家里的难以明记的琐事都格外令人耗费心神,更不要提外出应酬人情往来……我想,我大抵是不会给人做妻子的。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尊重我,他又渐渐地开始冷落我——他说我变了,又总想让我低头认输……事情就是这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坏了,越来越坏。然而……我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开始松口傢给他,就是我错了。”

  “我、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女人是不能走错一步的,可偏偏有那么多的陷阱,那么多虚假的、诱人的、只是针对着女人的陷阱,诱导着人只要后退一步、停一停就能到达所谓的‘幸福’,可事实上……事实上是没有退路的——哪怕退一步就可能掉进深渊;或者退了一步、就会再退一步,直至漠视着自己被剥皮拆骨咀嚼入腹……可为什么会这样呢,阿妫,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秦襄仪抬起头,执着地望着妫越州的眼睛,她说:“你一开始教我的,不是这样的。”

  妫越州同样望着她,感到自己的手猛然被另一只几乎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握住了。

  秦襄仪体会到肌肤接触所带来的暖意,轻轻地笑了下,继续说:“你在身边的时候,世界总是无比广阔。至少,她是欢迎我的。”

  妫越州轻轻叹了口气,她伸出另一只手,帮秦襄仪拭去她不自知已淌满面颊的泪水。妫越州有些分神地想到:她以前不是这么爱哭的人。

  “你害怕么?”妫越州问。

  秦襄仪怔怔地望着她,静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为什么不怕?”

  妫越州突然想起沈佩宁似乎也问过类似的话,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忘记了,”她这样说着,坦诚到几乎连自己都感到茫然,“也许怕过,但怕着怕着,也许突然有一天,就不甘心再继续下去了——”

  “——因为世界本就属于我们,”妫越州这样字斟句酌地,缓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它也必须如此。”

  秦襄仪浑身一抖,汗毛直立。她在妫越州的双眸中看到了一团火焰,终于看清了那个一贯折磨着自己、丢不下又举不起的东西。

  “世界本就属于我们,”她一字一句地轻声说,又像是在询问自己,“我们……的世界?”

  二人之间再度陷入了静默,直至妫越州笑了。

  她捏了捏秦襄仪的手,实在对它当前的皮包骨的状态很不满意,便转而岔开了话题,说:“在那之前,先去吃饭。走吧,去给我阿姨打打下手。多喝些排骨汤。”

  秦襄仪拉着她的手不愿松开,磨蹭着自桌边起身。这一动作,原本一直被掩在手臂下的纸张便显现出了“庐山真面”。妫越州看了一眼,没忍住笑道:“这不是已写成了么?”

  她将以板正写着“检查书”大字打头的那叠纸拿起要瞧,却不经意在下面又瞧见了另几个大字作标题的、洋洋洒洒写满了字的信纸。

  “是‘离昏书’,”秦襄仪同样低头瞧见,却不再遮掩,对妫越州说,“我写好了,就寄到顾闻先的家去。”

  不过这时的顾闻先还没有归家,他的伤势太重,大概还需要在医院里多养些时日才能好得完全。天色快黑时,一辆汽车停在顾宅门外,三太太带着丫鬟晓玲探身从里面下来。晓玲拎着个大大的食盒,见着门关便前去拍门。

  “来人!三太太回来了,还不开门!”

  往常这门一喊就开,今日却是迟了些功夫。门一来开,露出李婶那张陪着笑的脸来。

  “哎呀三太太,晓玲姑娘,可算回来了!”

  “你又去哪里偷懒了?!”晓玲拍门拍得手掌泛红,一见她就来气,“这么些功夫,你就是从后罩门绕着圈过来都富余!”

  “哎呦我哪敢啊!实在是这两日里天不好,我这腿脚疼得厉害,一走路就疼……”

  “你——”

  “行啦!”三太太不耐烦打断晓玲的呵斥,皱眉瞧了瞧李婶,随后迈开步又向里走,“一天天就没顺心的时候!腿疼就让她去瞧大夫,你还啰嗦什么?!”

  晓玲忙闭紧嘴跟着三太太向里走,知晓这两日三太太在医院那边气总是不顺,可不敢触楣头。不过在经过时,晓玲还是忍不住狠狠瞪了这时常偷仠耍滑的李婶一眼。李婶原本塌头缩脑的,见三太太走得快不回头,却也特地向她翻了个白眼,又给晓玲气得够呛。

  李婶见她敢怒不敢言,很是扬眉吐气,关上门同样扭脸走了。她心知这时候三太太刚回府,恐怕急着唤人支使,就先去厨房拿了两个早晨剩下的馒头,又脚下生风向后面的一处柴房去了。

  顾家的主子取暖用煤炭,这柴房里的柴禾自然是给仆人们用的,不过如今天气渐暖,这里就少有人出入了。李婶小心地左右瞧瞧,见没人才轻轻推开门,脚先进去了还要留着眼睛四处打量着再慢慢将门关上。

  “快出来!”她用气声冲着一个柴禾垛说,“你先垫吧点东西,赶明儿趁着三太太走了我就把你送出去!可不敢再留,叫人发现我可就没活路了!”

  那柴火垛的一角动了一动,呼啦呼啦外层的干草掀开,露出个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孩子来。

  “……谢谢,谢谢姐姐,”她说话还抽噎着,努力压抑自己身体的颤抖,慢慢接过了馒头来,“你是个好人……大好人……”

  李婶眉头紧皱,原本心中是后悔的,可现在瞧见她的可怜模样又再度不落忍。她是今儿出门买菜的时候意外被这孩子撞到了,李婶疼得“哎呦”一声正要发怒,可这孩子一抬头,倒是让她愣了一下。

  “好姐姐!你买过我的报纸!”这孩子紧紧揪着她的衣袖,惊慌不已地哀求,“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有坏人要抓我——”

  李婶胆子小原本不想管,可她偏又耳根子软,听着这孩子叫得可怜,又眼见她跑来的方向有响动——一群拿着枪凶神恶煞的男人在吆喝,一时也想不起别的,只顾着带着这孩子先避进了个小巷子,后来又鬼迷心窍将她带回了顾府。

  ——在她的认知里,顾老爷还是个挺大的官。

  “你这么个孩子,他们为啥要抓你啊?”李婶问。

  凤妮正向嘴里塞馒头,心中十分感激她这个恩人,于是飞快咽下一口就急着说:“他们……他们抓走了我阿婆!要抢我们的东西,还要把我们关起来!还好遇见了一群大姐姐!可我阿婆……”

  “……我阿婆让我把这个带着跑。”说着她摸索着自己的衣服,从褂子里上衣缝在最里面的一个大口袋中取出了样东西。

  李婶看着她展开,那是一张写满了字的大纸,疑惑问道:“这是啥啊?我也不识字……”

  凤妮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搜家的时候阿婆悄悄塞给我的,说要送到什么学校里……姐姐,你知道这边有名的学校是哪个吗?”

  

第115章 “何老师!校长!”

  又是新的一日,贺良征的多方奔走终于带来了一个还算好的结果:她拿到了被关押学生的探视权。何衷我与她同去。因距离尚有些远,二人便叫了辆大黄包车。

  在路上,何衷我还是好奇,于是便悄悄附在贺良征耳边问道:“到底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准是妫越州吧?听说昨日里她督政署的人还跟巡捕房的人当街闹了一场……”

  贺良征微微一笑,说:“你忘了这里面涉及的不止是我们的学生,自然还有许多人一起出力,他们扛得住一时,却压不了一世。而且,正如你所言,昨儿巡捕房当街捉人也闹出了不少民怨。事到如今,再想硬捂着,才不明智。”

  何衷我皱了下眉,她一心投身于学术和教学,对当今的时局政局并不敏感,此时却也嗅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我觉得他们这回似乎很急,”她说,“生怕晚一步就火烧了眉毛似的。”

  贺良征联想到被关在督政署的钱复宽,心道这恐怕正是新旧两派斗争愈发激烈的结果。

  “当年议会逼宫之时,动作也是又急又快的。”她道。

  何衷我闻言,便顺势回忆起了曾在历史书上学到的内容,关于政体之变,不过寥寥几句:

  是夜议会围宫,成帝亲署“还政之约”,遂诏书退位,其弟明亲王继统,为旸帝,承宪御宇,国祚维新。

  自此,华邦民国方正式成立,议会改组为内阁。皇权旧党与新党之间的斗争却远没有结束。之后不过五年,旸帝因急病离世,其子继位,他正是先帝,谥号“宣”。宣帝身体病弱,有其妻承德太后辅政。二人手腕了得,不仅在新派的步步紧逼之下护住了摇摇欲坠的皇权,还能对内阁的势力多加限制。先开女校,后设督政署,承德太后倒是在被时刻号称着“平等自由”的内阁所忽视的女子身上找到了发力点,培养了一批不可小觑的女官势力。在承德太后离世之际,她正是依靠着这批女官之力,才能将自己的女儿有惊无险地送上帝位。

  “我记得妫越州提到了,”何衷我说,“那报纸里胡言乱语的也是这么说——咱们的学生被定的罪名涉及‘谋反政宪’……”

  贺良征淡淡应了一声,转头瞧见她眉头直竖,便说道:“咱们这趟除了看看学生安危,自然也是要问问这个的,假如是真的……”

  “假如是真的,我非让每个人都写份万字检查交上来!”何衷我板着脸,“一天天的不知道好好学习,竟出去胡闹!照我说日后也该继续封着校,不让这群孩子再出去瞎搞。她们这都是跟谁学的……你就不该把妫越州作为优秀毕业生的照片和她的那些个‘功绩’都列上,你看看是不是给孩子都教坏了?她命大,其她人哪能一样?”

  “那是你放的,”贺良征打断她,一针见血地指出,“当初我上午提了一嘴,下午你就骂骂咧咧地摆上了。”

  “——你校长我不听你的?”何衷我没忍住拔高音调,脸上憋得通红,“行,回去我就给她撤了!”

  贺良征依然笑着,温和地提醒道:“好啊,回头越州要问起来,我就说你非给撤的。”

  “你!”何衷我气结,瞪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只能恨恨地别过头去。

  一直到下车时,她还怒意盈胸,挥着臂不发一辞就向巡捕房里面闯,却被拦住告知:她作为陪同人,必须与申请人贺良征一同进入会见室。

  不仅如此,本次只会暂时放出一个学生来与她们见面,会话时间也只有十分钟,结束后会将该学生立刻收监。

  何衷我闻言的怒火燃得更旺,险些就要指着那看守的鼻子大骂,还是贺良征眼疾手快,忙拽着她走了进去。

  “学生最重要!”她低声提醒,“这是别人的地盘,暂且忍耐。”

  何衷我斜她一眼,深呼吸几回才勉强理顺气,又把自己的衣袖扯了出来,特地整理一番,才以平常学生常见的一丝不苟的教师形象走进了会见室。

  会见室中间被半堵墙隔开,墙上嵌着透明的厚玻璃,除了一侧有道上锁的小门,只有中央开了个扇形的口子供人交谈。那早有一名学生正在等着。她穿着一身启明校服,裁了短发,圆脸蛋上嵌了两个黑亮的眼睛,然而眉宇间忧心忡忡、布满干皮的嘴唇亦紧紧抿着,形表格外憔悴,直至见到她们两人才神情一振,忙站起来大声喊道:“何老师!校长!”

  ——听着声音倒还很有活力。

  “——夏临昕,”何衷我拧紧眉头,上前两步率先叫出了这学生的名字,问道,“你和她们在这里情况如何?吃不吃得上饭?挨打了吗?”

  夏临昕连忙摇头,见到两位老师关切的神情不免鼻头一酸,她暗暗掐了下自己,镇定地说道:“我没事,我们都没事!吃喝都有,也没遭虐待,就是这样被关起来——只有秋诺,她身子骨弱因为生病被挪了出去隔离,但现在也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还跟我们隔着墙说过话呢。老师你们放心。”

  何衷我眉头仍未放松,这时贺良征叹了口气,温声道:“没事就好。”

  “老师,是我不好,”夏临昕低下头说,“那天我不该因为报社的事找大家来开会,这才连累了大家……”

  “报社?”何衷我下意识问。

  “是!”夏临昕飞快瞧了她一眼,继续说,“校长是知道的,是我们自己筹办的报社,不仅是本校的学子,启明周边的学校学生也有参与,刚出了第一期销量不佳,我作为主编,本来是想召集大家一起来讨论一下的……可是没想到……”

  “校长,”夏临昕转而向贺良征恳求道,“我们被关在这里面,可我们的‘凰日报’不能停刊啊!那可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您能不能帮忙,找人先把它继续办下去?”

  贺良征盯着她两秒,继而神情温和地答应道:“这自然可以。我依稀记得你们在校外还有个场地,是在……在领英街短磨坊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