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柳检校震惊地后退了一步,她可是威胁要杀我,她若真把我杀了,你只是打算批评批评她?
“我们谈谈?”沈乘月邀请。
柳检校不觉得自己有拒绝的余地。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我荐你去弘文馆修史,你每天埋头和文字打交道,不需要改变自己,”沈乘月开门见山,“第二,为了做官,学一学何时该隐藏、何时该释放你的棱角。”
“你在威胁我?”
“你真的该学学怎么理解别人的言语了。”
“那就是你是想让我像你一样,为了高官厚禄,改变真正的自己?”柳检校抿了抿唇,“你知不知道在很多读书的女学生眼里,你就是一段传奇,一种信仰,你就是这样给后来者提建议的?建议她们改变自己?”
“我不是建议你改变,只是提议你在合适的时间学会隐藏。”
“有何区别?”
“我不是要你同流合污,而是要你和光同尘。”
“……”
“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和我比较,”沈乘月又道,“你想复刻我的路。”
“……”柳检校并没有否认。
“我的路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容易,首先,你得先救下一位皇帝的命。”沈乘月开了个玩笑。
柳检校被这一套连消带打的,终究是再提不起怒火。
“我知道我看起来轻轻松松,但我也经历过很多艰难困苦,我也妥协过,做过自己并不情愿之事,我为一些事拼过命。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来积累,积累学识,也积累心性,”沈乘月道,“没有什么能一蹴而就,除了少数幸运儿,其他能登顶之人都是厚积薄发的结果。我知道你自傲于学识,但放眼朝中,有识之士不知凡几,千万别把自己当成唯一的聪明人。”
柳检校沉默下去,半晌才又问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沈乘月笑了笑:“其实我很喜欢你这个人。”
柳检校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有这么惊讶吗?”沈乘月看着她的表情,“我是二品尚书,我若不愿意,你怎有机会一次又一次不经通报闯入我的屋子?我若真想打压你,就任你去闯祸好了,何必派人拦你?”
“竟是这样……”
“我很欣赏你的锐气,”沈乘月笑道,“只是这锐气能不能别总对着我用出来?”
“……”柳检校低了头。
“隐藏和改变究竟有什么区别,你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沈乘月拍了拍她的肩,“也希望有朝一日,你也会站在这里,耐心地对锋芒毕露的新人讲一讲你的体悟。把这种精神传承下去,继往开来。”
“……好。”
“今日之事,你自己想想,想明白了,就来找我,说一说为什么不该去其他司部传授你那事半功倍的法子。”
“是。”
“去忙吧,”沈乘月温声道,“还有,稍微长点心眼儿吧,你在我妹妹面前说我坏话,想什么呢?”
柳检校红了脸:“所以,沈大人的妹妹也是为了让我能听进去您这番话,故意吓唬我的是不是?”
“那倒不是,她认真的。”
“……”
和她聊过后,沈乘月沿着走廊行进,在花园里找到了沈瑕。
“你那红脸唱得怎么样了?”沈瑕一猜就知道她做了什么。
“辛苦你了,”沈乘月上去给妹妹揉了揉肩,“郡主大人居然来帮我吓唬小姑娘。”
沈瑕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怪你自己心软,直接把人扔到随便哪个边缘位子,蹉跎几年,把心气磨干净了,再召回来,岂不是你指东她不敢向西。”
“何必呢?都是家里好好养出来的孩子,到我这儿做份工而已,倒要磋磨起人家来了。”
“你真麻烦,”沈瑕不满,“依我看她根本不堪大用,随随便便就被我把话套出来了,太蠢了些。”
“你看谁不蠢?”
“她对你不敬,”沈瑕继续不满,“你不该包容她。”
“那你以前坑我的时候,我也不该包容你?”
“我不一样,”沈瑕理直气壮,“我值得,我有脑子。”
沈乘月大笑起来:“好好好,你值得。”
沈瑕意犹未尽:“反正我来都来了,你这儿还有没有其他人需要吓一吓?”
“没有了,我都能解决,但很高兴有人愿意这样维护我,”沈乘月虽然不在场,却也猜得到她大致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谢谢你。”
“就算是你错了,我也会去威胁对方,”沈瑕在这方面毫无道德可言,“何况你又没错。”
“那我得提醒自己今后千万别行差踏错。”
“算了,我走了。”沈瑕起身,拍了拍裙摆。
“我跟你一起,也到了下衙的时间了。”
“去把食盒给我拎上。”沈瑕指挥。
“遵命,郡主大人。”
两人到了郡主府大门前,沈瑕回头要说话,才发现姐姐不知何时消失了,待她进了门,看到提前翻墙进来的沈乘月盘腿坐在草坪上。
“跟我一起回来你还要翻墙?”
“习惯了。”
“做贼的习惯?”
“就你府上这点东西我都懒得偷。”
“把食盒给我,”沈瑕伸手,“明日宫宴上再见吧。”
沈乘月不理她的逐客令:“好烦,怎么又是宫宴?”
“别抱怨了,你从小到大不是参加过很多次了?”
“那不一样,以前跟着爹爹,又没人指望我去应酬,”沈乘月后仰,平躺在草地上,“当官以后才发现真的好无趣,跟人聊着聊着菜就凉了,我出海躲过了两次,这次还是得去。”
沈瑕踢了踢她:“起来,别把官服弄脏了。”
“没事,我做了好多件一模一样的呢,”沈乘月不肯起身,“当官就是这点还不错,公开露面都可以穿官袍,不用费心搭配,我穿官袍还恰巧特别好看特别潇洒。”
“别自卖自夸了。”
沈乘月不但不起,还开始在草地上翻滚:“宫宴,不想去,救救我!”
“你多大了还在地上打滚?”沈瑕捂了捂脸,颇觉丢人。
“嘿嘿。”
第180章 宫宴
再怎么不情愿,沈乘月第二天还是沐浴更衣,前往宫中赴宴。
官袍分朝服、公服、常服三种,今日穿的是常服,腰系束带 ,宽袍大袖。一袭紫色绸袍穿在她身上,平添了几分富贵气派。
天气暖和,宫宴就摆在室外一座小园林中,有假山有花树有湖水,皇帝孤身坐在正位,淑妃落座在他左下首。百官齐声朝拜过后,方才携家眷各自入座。
沈乘月倚在椅背上,手握玉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人说话。她的位置比较靠前,毕竟目前朝中官职高于她的,十根手指就数得出来。
再往前,还有几位出身宗室的王爷公主。沈乘月觉得无趣的时候就喜欢一心二用,一边和人说话,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宗室这些闲人每年能从封地拿到多少钱粮。对面的一位王爷莫名被她打量得浑身发毛。
宫宴上一向没有太多规矩,皇帝不愿拘着大家,每个人都可以离开自己的座位,随意和其他人说说话。
偶尔会有人来向沈乘月敬酒,她来者不拒,谁敬的都喝,对他们口中的话一律回以“的确”“好说”“再议”等一系列敷衍的字词。
如果沈乘月还是白身,这样说话只会显得欠揍,但她如今是正二品,便有人夸她是沉稳持重,贵人风范。
待冷盘撤去,宫人端上热菜,沈乘月连忙趁热夹了几筷子,生怕再被人缠住,硬生生把美味耗凉。
远处的沈瑕投过来一个眼神,大概是在调侃她,沈乘月知道这家伙八成不怀好意,也懒得去细细解读。
其他人并不在意上菜时间,仍然四处聊着天,毕竟有资格参加宫宴的人家,谁也不缺这口饭菜。沈乘月在户部待久了,老毛病犯了,又开始计算这一晚上要倒掉的饭菜价值几钱,越算越心疼,想建议皇帝下次宫宴干脆给百官吃野菜算了。
不多时,有歌舞班子于园子中央开始了轻歌曼舞,沈乘月早就把皇宫中的乐工弄出了宫,只留了一支班子,恰巧还是皇帝最不喜欢的那支班子,于是他大手一挥,干脆解散了宫廷教坊。
此时的歌舞班子是从宫外请来的,皇帝大概不是很看重这个,只靠一支班子奏了乐又演了舞,来来回回也没换个新鲜面孔,大有把这方面预算一省到底的架势。
文武百官敬了几轮酒,渐渐也有些微醺,除了少数喝了酒就要发酒疯的,大部分人并不介意在这种场合饮酒。这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传承,大家总觉得喝了酒才好说话。
沈乘月一边听人说话,一边弹着玉杯,和着鼓点数着舞姬的舞步,她很熟悉这只舞蹈,知道每一个节拍,清楚她们下一步会踏在何处。
她忽然皱起了眉:“不对,乱了。”
“什么乱了?”一旁的官员随口问道。
“节拍乱了。”沈乘月站起身来。
惊变正是在此时发生。
起舞的队伍中,当先的两名舞女踏前一步,这是舞曲里的徘徊步,下一个节拍该当退回,她们两人却径直继续向前踏去。
在场最熟悉舞曲的沈乘月已经一拍桌面,从桌子上方纵身跳过,一阵风般掠了出去。
一旁的几名鼓手琵琶乐师几乎是和她同时动作,从琵琶、大鼓里抽出一柄柄长剑,向帝王的方向猛扑了过去。
“啊!”有人尖叫起来,反应快的人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一场刺杀。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有人吓得转身就跑,但绝大部分人硬生生克制住了逃跑的冲动,诚然命更重要,但皇帝被刺,他们转身就跑,今后大概也不用再混官场了。
沈乘月手里扣着两只玉杯,全力掷向两名舞女后心穴位,把人猝不及防之下打得一个踉跄,自己径直掠过她们,抢到了皇帝身前,与他愣怔的眼神对视上的那一瞬,抬腿把他踢进了身后的湖里。一手拎起淑妃衣领,如法炮制,把人丢进了湖。
刺客九成九是冲着皇帝来的,但考虑到淑妃坐得离他太近,刺客说不定也会顺手给她一刀,沈乘月也就顺便把她扔下去了。
她当时确实没多想,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觉得人躲在湖面下,让刺客摸不清位置会安全些。
沈乘月这一套动作迅捷如风,百官眼花缭乱下,险些把她也当成了刺客一员。
随后她转身迎上了扑过来的几名乐师,那些人不想与她纠缠,想迅速突破她冲往湖边,沈乘月却如何能让几人得逞?她矮身下腰躲过当胸刺来的一剑,手里摸到陛下桌面上的杯盘,用力砸碎,握住一片尖锐碎片,腰肢一扭,躲过竖劈下来的剑,反撞进一名刺客怀里,手下用力,把那碎瓷片捅进了他的脖颈中。
血液喷涌在她的紫袍之上,那琵琶乐师向后倒了下去。沈乘月与他过了两招,实际上不过短短一瞬。武官们此时自然反应过来,一场针对皇帝的刺杀就发生在他们眼前,冲在最前的居然是位文官,让他们的面子往哪儿搁?众武官虽进宫时身上不曾携带兵刃,却也不好见死不救,勇猛地冲了上来。
沈乘月已经杀了一人,夺了一剑,见己方救兵赤手空拳冲过来,取舍之下高喝道:“李将军,接剑!”
她喊的这位李将军自幼习武,又上过战场,身材高大,勇猛有力,总之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武艺上都比她更强。危机关头,把最好用的兵刃给最强的人,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这大概是经历过战场的人才有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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