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哦,”沈乘月大胆猜测,“你打算混淆皇室血脉?好主意。”
张贵妃抬手要扇她,沈乘月灵敏地抢在她前面,把一团血糊糊地东西掷在她脸上。
“什么东西?!”张贵妃嫌恶心,连忙把那团东西弄掉。
“你弟弟的耳朵,”沈乘月如实道,“对不住,刚刚拎他脑袋,不小心扯下来的。”
“我杀了你!”贵妃大怒,气得要对她动手。
“救命啊,杀人了!”沈乘月的叫喊声响彻御书房上空。
很快有人敲响了房门,提醒道:“娘娘,陛下还要审沈家女。”
张贵妃这才作罢,含恨看了一眼沈乘月,后者无辜地与她对视:“其实你也打不过我,人家这提醒是为你好。”
张贵妃压低了声音:“你且等着,等你到了大理寺,看我怎么让你尝尽这世间苦头。”
于是沈乘月扯着嗓子叫喊:“救命啊!贵妃说她能操控大理寺!”
张贵妃愤愤地拂袖而去,忙着吩咐人去处理弟弟后院的尸首,然后再回来对陛下吹吹耳边风。
沈乘月被关在御书房,突然想去皇宫里逛逛。君权神授,至高无上,在循环之前,她还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对此生出些不敬的念头。但现在,很多事对她而言,都像是一场大型的游戏,被抓到可能会死的那一种。
想做就做,她从窗子里爬出去,双脚还未落地,两根长矛已经戳到面前,逼着她回了房里,并把她绑住,加派了人看守。
第二次,天窗,有人发现她出现在屋顶,立刻就是几箭射了过来。
沈乘月悲伤地感叹:“你们皇宫真的很严格。”
第三次,烟筒,这一次她悄无声息俯身在屋顶攀爬,爬到另一间宫殿屋顶上,落地时才被发现。
她一次一次试探着可以前进的距离,逐渐记住了每个位置每个时刻会出现的人。宫城毕竟太大太广阔,就算宫女侍卫众多,也总有些他们注意不到的死角,给了沈乘月可乘之机。
她在皇城中悄无声息地扩展着自己的足迹,就当借着循环的机会长长见识。她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御膳房,虽已入夜,灶上仍然温着吃食,以备主子忽然传唤。里面有人守着,不太好支开,沈乘月编到第十个借口方才成功,鲍参翅肚,美味佳肴,便都进了她的肚子。
转眼,她又摸进了百官上朝的大殿,数着位置数到了自家父亲上朝时要站的地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眯着眼睛盯向龙椅:“这个位置真的能看清天颜吗?”
她突发奇想:“会不会有人做了几十年的官,还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模样?”
沈乘月又沿着金阶拾级而上,走到龙椅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转身面向大殿,试着平抬一臂小声地道了一句:“众卿平身。”
下方一片静寂,自然没有人回应她。
沈乘月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连忙拍了拍胸口:“原来是这种感觉。”
虽然没人看到,但她仍是做贼一般沿着角落溜掉了。
皇宫很大,并非所有宫殿都有人居住,有时候她会在废弃殿宇里用叶子吹一首小曲,坏心眼儿地思索明日这里会不会传出闹鬼的传闻。
有那么一次,她不小心摸进了冷宫,里面有人居住,虽算不上缺衣少食,但晚膳里也只有几样青菜,没什么油水。沈乘月就去御膳房偷来吃食与她同享,她不说她是谁,沈乘月也不问,就当自己是来野餐的。
有时候,她会在御书房借一份纸笔,描摹宫里的壁画,菩萨神官、阙楼仪仗、历代名臣……一一在她笔下重新呈现。
御花园很美,沈乘月经过时会在草地上打个滚,摸摸里面养着的丹顶鹤、梅花鹿、鹦鹉、锦鸡,其中一只鹦鹉对沈乘月很亲近,每次她经过,它都会落在她肩膀上说些吉祥话。沈乘月也亲切地给它取名为鸡毛掸子,带着它一道去看老虎。
御花园角落的笼子里养着一只白虎,听说是南边献上来的祥瑞,这是沈乘月第一次见到浑身素白无暇的老虎,大着胆子伸手进笼子摸了一把它的屁股,确认它的白色不是染上去的才作罢。
老虎懒洋洋地看她一眼,它每日吃饱喝足,根本不屑咬她。
后宫有人居住的宫殿里沈乘月是不会摸进去的,她还没这么无耻。
她偶然遇见过一个半夜不睡偷偷跑出来玩的小孩子,便陪他斗了半夜的蛐蛐。
她还发现了皇宫宝库的位置,国库建在宫外,而宫里的是帝王私库。沈乘月倒也不是想偷钱,只是想进去开开眼界,可惜这里看守太严,又落了不知多少道锁,她暂时还找不到进去的办法。
待到终于玩够了,她就爬上了勤政殿的屋顶,站在檐角俯瞰,整个宫城便铺展在她面前。
入眼的一切都如此巍峨华美,恢宏壮丽,唯有如水般洒下的月光与宫外的月色丝毫无异,令人觉得格外亲切。
沈乘月仰头饮下从御膳房顺来的酒,站在她肩上的鹦鹉也想喝,被她拦住,遂不高兴地轻轻啄了她一口。
她自斟自饮,直到天边透下一缕微光。
屋脊上立着龙凤、狻猊、行什等雕刻,她摸了摸肩上的鹦鹉,把它放在檐角:“阿掸,你先和脊兽们一起坐一会儿。”
她站直了身子,很快有人发现了她,呼喊着聚集在勤政殿下。
晨光熹微,沈乘月开始跳舞,下方一群弓手已经拉弓挽箭,锋锐的箭尖瞄准了她。她丝毫不为所动,一甩袖,一旋身,舞得尽兴。
张贵妃最先得了消息,匆匆而至,她听说沈乘月从御书房中失踪了,气得一夜没睡,一直在派侍卫找人。
第二个到的是三皇子,他住得最近,听说勤政殿发现刺客,连忙带人赶了过来。看到居然有人在弓手包围之中起舞,一时竟有些呆了。
“皇帝驾到!”一声唱喏,让三皇子回过
神来,连忙躬身准备迎驾。
张贵妃咬了咬牙,惦记着弟弟的仇,干脆敢在帝王露面前,大喝一声:“放箭!”
“不要!”三皇子反应过来,发声阻止,但已经晚了一步,弓手应声,万箭齐发。
沈乘月身边的鹦鹉鸡毛掸子见状,连忙扑棱着翅膀抛下她逃走,只留下了一句吉祥话“长命百岁!”
在万箭逼近的那一刹,这吉祥话听起来实在颇有些嘲讽意味。
沈乘月不慌不忙,面对着射来的箭矢展开双臂,仿佛她才是天下至尊,其他人只不过是来此朝拜于她。
如此视死如归、慨然赴死,连刚刚赶来的帝王都不由愣怔。
对着逼近的箭尖,沈乘月扬眉一笑:“诸位,下个轮回再见。”
下一刻,恰在箭矢触到皮肤的前一刻,她眼前一黑,又在芙蓉花床帐当中醒来。
沈乘月兴奋地在床上拱了拱:“终于让我装成了一次!”
第32章 进学
沈乘月终于想起要去书院读书,背上了自己的小书囊骄傲地出发。
循环锻炼不了身体,也许她应当锻造一下灵魂。
与一群年轻人一起坐在堂下,一起奋笔疾书,一起仰头认真听着夫子教诲时,她有一种融入了他们的错觉,仿佛孤单世间不必她自己一人独行。
沈乘月文章做得普普通通,但至少不再惦记着谋反了,她读了其他学子的文章,认真听了夫子的分析讲解,倒也获益良多,她想学习的不只是其他人的遣词造句,也是他们的思路,他们看待事物、看待问题的方式。
自从意识到世界不是围着自己转的以后,她活得渐渐没那么傲慢了,也愿意去看见、去学习其他人的长处。
她和同龄人聊天,渐渐不再说起自己喜欢什么首饰、自己买了什么漂亮裙子,也不再说自己身上发生了多么奇妙的事,她开始学着聆听其他人的喜怒哀乐。
有时候她会为其他人的忧愁认真思考,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有时候她会安慰她们,事情总会过去;有时候听到年轻人为感情烦恼,她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有时候她会觉得,循环也未尝是一件坏事。如果没有陷入循环,她大概也会度过与过往相似的五六十年,买裙子、聊首饰、旅行、饮宴、看话本、对着萧遇或是将来她喜欢上的其他男子暗送秋波,然后在白发苍苍时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快快乐乐地结束这顺风顺水的一辈子。
那样当然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她没机会救人,没机会从宣德楼上一跃而下驾飞鸟越过半个京城,不会对着齐发而来的万箭坦然张开手臂。
当然也不会摔断一条腿,不会受了重伤苟延残喘,不会被追得爬墙钻狗洞……
是循环,让她体验了其他的人生可能。好的可能,坏的可能,都是人生一部分。
沈乘月一边感慨,一边放下锅铲,招呼捧着饭盆安静等饭的众学子:“熟了,可以吃了。”
大家欢呼一声,将她团团围住。
书院自带饭堂,里面饭菜味道比较朴实,不知是大厨手艺有限,还是书院刻意想熬学生筋骨、饿众人体肤,以备某一日天降大任。
沈乘月想试着用心度过每一天,就不愿把饭菜凑合过去,何况她每天行程太多,吃不饱很难继续为非作歹。干脆借了厨房,给自己做了道简单的羊肉汤,一女子闻到香味,厚着脸皮凑过来,问她能否加一份肉进去,她回头一看,认出这姑娘课上给自己分享过小点心,便爽快地点头应了,随后大家纷纷表示自己也想要,并声明愿意付钱。
于是沈乘月向锅里加料,肉多了加水,水多了加肉,最后味道居然还不错。
“谋生的手段又多了一样。”她想。
用过午膳,还有半个时辰休憩时间,平日有的学子会小憩片刻,有的会抓紧一切时间读书,但今日沈乘月在饭堂里振臂一呼,问大家想不想去后边的山坡上滑草,于是大家都跟去了。
在为人处世上,沈乘月和沈瑕完全不同,沈瑕想要讨人喜欢的时候,人们一定会很喜欢她。
而沈乘月,人们未必会喜欢她,却会不自觉地被她身上的生命力感染,跟着她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后山山坡很高,却不算陡峭,草儿生得茂密,沈乘月一打眼,就决定它适合野餐、滑草,以及躺下来晒太阳。
大家从书堂里搬来桌椅,把桌子倒扣在山坡最高处,桌板贴着草地,不怕死的沈乘月先站出来给大家做了个示范,她坐在桌斗上,握着桌子腿,驾驶着它向山坡下俯冲而去。
她对着阳光洒下来的方向俯冲,大家在她身后为她欢呼。
沈乘月耳边有鸟儿的鸣叫,鼻尖嗅着青草的芳香,山坡上野花不多,只少数几簇点缀在绿草丛中,每经过一簇,便是一次小小的惊喜。
待她安稳停下,大家也纷纷坐进桌子里,三三两两一组,从山坡上疾速滑下,叫着笑着,带着飞翔一般的感觉,把声音与汗水一同挥洒在山坡上空。
有同窗跑过来,帮沈乘月把桌子一道重新搬上山坡,她再度从草坡上滑下,滑到坡底,回头看着坡上其他大呼小叫的同窗,觉得他们仿佛一个个正冲锋的战士,正觉得好笑,身子忽然被一道阴影笼罩。她转了转脑袋,逆着光艰难认出了眼前人:“夫子……”
向来严苛的夫子却并未指责他们,摇了摇头,笑着走开了。
见夫子没骂人,大家更是放开了开始撒欢,把滑草玩出了各种花样,有人握了一捧花瓣,滑下来的途中任意挥洒,模仿天女散花;有人在沿途树了些简陋的靶子,比谁滑下来的途中一路射中的更多,为防伤人,用的箭都是钝头,上面涂了墨汁,谁能在靶子上印下墨痕,就算射中。
大家觉得有趣,纷纷积极参与其中,君子六艺乃礼、乐、射、御、书、数,书院按规定设有射箭课,只是除了几个真心喜欢的学子,大部分人平日不大重视,只专心做文章。此时比拼起来,却兴致勃勃,不亦乐乎。不过在飞速移动中射靶,可远比平常练习时难度大得多,莫说正中靶心,只要不脱靶,便能迎来一阵欢呼与掌声。
待轮到沈乘月,一旁男同窗见她实在不像能拉得动弓的模样,好心提醒:“小心伤到自己。”
沈乘月骄傲地一仰下巴:“你且瞧好吧。”
桌板飞速滑下,她闭目,静心,算好距离、射速,“唰唰唰”三箭连发,先后射中三只靶子,在靶心处留下墨点。
围观人群里响起一片吸气声。
沈乘月一得意,便开始炫技,背身射,闭目射,对着天空射击让箭坠落在靶子上,对着周围山壁射出箭矢让其弹跳一下撞上靶子……
其间失手玩脱了两次,不过绝大部分都中了,一群同窗喊得嗓子都要哑了,待她停下后,连忙围了上来。
“沈姑娘可是平日喜欢狩猎,才练出的箭术?”
“没有,我从来没射过动物,我只射过人,他们跑得可快了……”
人群哈哈大笑起来:“沈姑娘真会说笑!”
得意洋洋的沈乘月反应过来,也跟着干笑了几声:“是啊是啊,都是说笑,谁没事射人呢?”
她拔得了头筹,获得了待会儿可以坐在桌子上由其他人抬回学堂的奖励。
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喜欢上书院生活了,盘算着等循环结束也要来此读书进学。
“快上课了,”有人提醒,“再滑最后一趟,就回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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